唐菀開車到了江錦上入住的酒店,坐在大廳等了半晌,垂眸看了眼腕表,他已經遲到十幾分鐘了。
她擰著眉,這才給他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卻并不是本人。
“唐小姐,抱歉,五爺身體不舒服,恐怕沒法赴約了,實在不好意思,讓您等這么久。”
“你們還在酒店?”
“嗯。”
“在哪個房間,方便過去嗎?”唐菀就在這里,無論出于什么身份,都該去看一下。
那邊似乎也是猶豫了數秒,才說了個房間號,“5520。”
掛了電話后,那邊兩個人才互相看著對方。
“你把她招來,五爺醒了,怕是會弄死你,他一直不喜歡別人進入他的地盤,某人領土意識太強。”
“那是對同性,唐小姐是女的。”
“你覺得爺的眼里有男女之分?別等他醒了發脾氣,讓唐小姐下不來臺,多尷尬啊。”
“……”
“五爺藥吃了嗎?他昨晚沒睡好,要不給他稍微喂點安眠藥?”
“……”
唐菀到房間時,推門就是一股子不合季節的暖意,房間溫度太高,空調、加濕器都在運作。
“唐小姐,您來了。”
“五爺怎么回事?”唐菀手中還提著準備送給江錦上的糕點。
“老毛病,陰雨天就會這樣,可能剛到這邊,還不太適應,昨天夜里就很不舒服。”江家人解釋。
“方便去看一下嗎?”唐菀很懂規矩。
“當然可以,不過爺剛睡了。”
“沒關系,我就看看。”人都到了,沒理由不看他一眼。
臥室門一打開,唐菀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用得并不是酒店的床單被套,暖灰色,五官柔和的陷入其中。
好似春日雨打橫斜的一支海棠,清雋得讓人移不開眼。
只是本就天生一張冷白皮,此時嘴角血色褪去,更顯病態。
屋內充斥著一股淡淡的藥物混合味,床頭掛著輸液瓶,藥水順著輸液管緩緩進入他右側手背,而他卻睡得昏沉。
“他這個嚴重嗎?”唐菀下意識壓低聲音。
“還好,請了醫生看過,沒大礙。”江家人對此顯然是習以為常了。
唐菀也不可能真的看一眼就走,在房間坐了一會兒,盯著江錦上,若有所思。
關于他為何生病的傳聞非常多,流傳最廣的有兩個版本。
一是江夫人生他的時候出了事,受到了驚嚇,所以他是早產兒,天生病弱。
另一個版本則是,他之所以變成這樣,全都是他親哥害的,晚上給他下了慢性毒藥,白天還折磨欺負他,就是怕他和自己爭繼承權。
而此時守在病床前的江家人手機震動起來,他慌忙接起來,低聲說道,語氣恭順:“喂——”
“他吃藥了嗎?”因為房間過分安靜,電話那頭的聲音唐菀也能聽到一二。
“還沒。”
“他不吃就給我灌下去!”
聲音低沉喑啞,極具震懾力。
“這個……”
話都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這人顯然是強勢慣了。
唐菀略微蹙眉,這聲音渾厚,聽著年紀卻不大,還敢這么指揮江家人的,怕也只有某人大哥了……
對病人用灌的?這么魔鬼?
這都什么狗屁哥哥!哪有這么對病人的。
“唐小姐,抱歉,五爺有時不太配合治療,家里會比較著急。”江家人知道唐菀聽到方才的對話,尬笑著解釋。
“沒事,可以理解。”
唐菀雖然嘴上這么說,可有些觀念深入為主,很容易生根。
她此時對某個大哥沒半點好印象,導致以后進了江家,防賊一樣提防著某人,生怕他再害了自己“短命”的丈夫。
唐菀在房間待了會兒,手機來了個電話,她拿著手機走到窗邊,落雨的平江城,整個天空都灰蒙一片。
“喂,爺爺——”
“怎么樣?和小五見面了嘛,下雨天出門不容易,既然出去了,也別急著回來。”
“他病了,我在他房間,出不去了。”
“這身子骨怎么比我還差,嚴不嚴重啊?要不要我找個醫生去看看!”
“不用……”
掛了電話,唐菀余光瞥見江錦上輸液的藥瓶水已經快滴完了。
此時江家人恰好都不在房內,唐老身體一直不好,每年定期輸液,唐菀陪著,簡單的醫護知識還是了解的。
剛才她也問過江錦上的身體情況,這是最后一瓶藥。
她直接走到床邊,取了點醫用透氣膠帶,準備好棉球,手法嫻熟卻異常小心的幫他罷了針頭,藥棉按住,膠帶固定。
針頭拔出的瞬間,江錦上眉頭微不可查的輕皺了下。
可能是輸入的藥水很涼,導致他手心溫熱,手背卻很冰,唐菀略微掀開一點被腳,準備將他的手放被子里。
猝不及防,手忽然被人反扣住。
下一秒,身子一跌,撞到他胸口,瞬時心跳加快。
她呼吸一沉,下意識抬頭,跌進對方幽邃的眸子里。
此時被子被小幅度掀開,挨得近,他身體暖意充容,比尋常人體溫更高,她此時半趴在他身上,也不知是誰的心跳聲,擂鼓般……
撞得她呼吸失了序。
她試圖起來,只是這個姿勢過于憋屈,而且自己的手還被他反制著,更不能動。
他手心溫度極高,卻沒緊緊束著她的手腕,扣著,力道不重,只是她掙脫不了。
江錦上微微挑眉。
一手可握,手腕好細。
“唐小姐。”他聲音溫緩,好似從胸腔引起的共鳴,好巧不巧撞在她耳中,心顫。
“你的藥水滴完了,我給你把針頭取了。”
“抱歉。”江錦上松開手,語氣客氣而淡漠。
唐菀這才慌忙直起身子。
因為方才太突然,輸液地方又沒及時按壓止血,導致膠帶崩落,有血珠滲出,唐菀只能又幫他處理了下。
江家人是估摸著藥水要滴完了才推門進來。
就看到唐菀在幫他處理手背,而他家五爺難得安靜得任人擺弄。
江錦上久病乖張,性子確實有點古怪,很難親近,唐菀又不是專業醫護人員,手法再嫻熟,經過剛才的事也難免笨拙。
江家人卻互看一眼,因為他家五爺這行為,在他們看來,已經有些縱容了。
“好了。”唐菀長舒口氣。
“謝謝。”
他瞇著眼,看著她,眼風溫和,唐菀卻覺得他眼神有些燙。
唐菀此時呼吸還有些亂,因為從未和異性如此親近過。
養尊處優的手,沒有一點繭子,從她手腕滑過……
由于手心溫度偏高,沿路滾燙。
此時的唐家老宅 老爺子坐在門口的藤椅上,手指輕叩著膝蓋,打著節拍,迎合著電視機里播放的南方小調,拿著他的老年機,正和江家人打電話。
“……那小五這身體也沒法回京啊。”
“可能要多留幾天,只能麻煩您多照顧下了。”
“這話太見外了,他住酒店也不方便,我打算把他接到家里住,最起碼人多,能照應下。”
“會不會太麻煩啊?”那邊語氣遲疑。
“沒關系,他生病還住外面,我也不放心。”
“說真的,我也不太放心……”對方最后無奈得說了句,“那就麻煩您了。”
江家客廳內,某個做大哥的人,瞇了瞇眼,眼看著他媽把自己弟弟送了出去,“您擅自做主,不怕小五生氣?”
“平江是個好地方,水土養人,在唐家住段養養病也好,保不齊還能給我帶個媳婦回來,千萬別學他哥啊……”
“媳婦不要,兒子不親的。”
“……”
蹲在一側玩模型的小家伙偏頭看了眼被懟的“渣爸”,笑得幸災樂禍,好似胡蘿卜之恨,終于大仇得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