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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全城矚目,狗咬狗

唐家老宅  唐菀和江錦上回去時,已經接近午夜凌晨,只有廊下的畫眉鳥啁啁叫了兩聲。

  進了后院,唐菀偏頭看向身側的人,“今晚又讓你陪我東奔西跑……”

  “沒關系,你別多想,早點休息。”

  唐菀點頭,推門進屋,屋子里很暗,今晚折騰了半宿,她身心疲憊,懶得開燈,自小生活的屋子,對這里的陳設太熟悉了,抹黑走到床邊,手指摸著床沿,準備坐下……

  她的被子尋常是整理好,平鋪在床上的,此時被子是亂的,她手指再往前摸了一寸。

  一個暖呼呼,軟綿綿的東西,這分明是個人,她頭皮瞬時發麻……

  她床上……有人!

  唐菀立刻要去開燈,倉皇失措,直接撞翻一側的凳子。

  江錦上此時還沒回屋,他想打個電話給自家大哥,又想到江江可能在屋里睡著了,怕吵醒他,準備打完電話再進去。

  卻忽然聽到唐菀屋里傳來凳子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隱約還能聽到她隱忍的悶哼聲。

  他此時也顧不得許多,直接推門進去,索性門未從里面反鎖,她的房間與江錦上的陳設雖然不同,可開關位置是一樣的,他摸到門側開燈。

  “啪——”一聲。

  懸頂的燈亮起,江錦上看清了屋內的情況。

  唐菀撞翻了凳子,此時正坐在地毯上,似乎是被什么嚇到了,看著他的時候,眼底水波橫陳,而床上……

  他的小侄子正四仰八叉躺著,踢開了被子,露出一截圓鼓鼓的小肚皮。

  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他居然沒醒。

  唐菀看清床上的人,方才長舒一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誰躺在我床上……”

  “唐小姐,不好意思,小少爺說要在你屋里等你們回來,困了又不肯走,最后就靠在你床上睡著了。”一個江家人急忙出來解釋,“實在抱歉。”

  他們回來太遲,江家人都已經昏昏欲睡,沒來得及第一時間和她說明情況。

  “沒事。”唐菀隨意擺手,雙手穿著床邊,準備站起來時,面前多出了一只手。

  “我拉你起來。”

  “不用。”

  唐菀嘴上這么說,可她陷落的地方,略下窄小,如果不借助外力,起來的姿勢只怕非常難看。

  看出他的窘迫,江錦上沒作聲,只是伸手過去,輕輕握住她撐床的手腕。

  他手指細長,骨節分明,只是和他臉色一樣,蒼白得沒有分毫血色,可手心溫熱,手指略微往上一滑,扣住她的手指,稍微用力,“起來吧。”

  唐菀借著外力,很輕松爬起來,可江錦上好似過于用力,導致唐菀起來時,整個身子都要拽向了他……

  腳下虛晃趔趄,整個人就跌進他的懷里。

  他另一只手下意識伸出,落在她的腰上,穩穩扶住了她,將她扣緊。

  江家人站在門口:

  故意的!

  這絕壁是他家五爺有意為之!

  剛從外面進來,兩人身上都帶著夜的涼意,只是這般靠著,那抹涼意好似瞬間被消弭,心跳快了,呼吸也變得灼熱起來。

  唐菀靠在他懷里,似乎能聽到他沉穩用力的心跳聲,一下接一下,撞在她耳朵上,惹得她心悸難安。

  “慢一點。”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呵出的氣息,溫溫熱熱的噴濺在她側頸處……

  灼灼。

  像是能把人的皮膚給點燃了。

  江家人瞠目結舌:

  他家五爺真是要騷斷腿了,你故意的,還讓別人注意點?要不要臉啊。

  “嗯。”唐菀悶聲點頭,稍微扭了下身子,從他懷里掙脫。

  江錦上旋即松開了手,神色坦然,頗為無奈的看著床上熟睡的人,“我馬上把他抱走,你安心休息。”

  “沒關系,我的床挺大的,睡得下兩個人,他都睡著了,別吵醒他了,這么晚了,你也該休息了。”

  兩人又隨意聊了兩句閑話,唐菀才送他離開,關上門,她下意識摸了下被他摟過的后腰。

  這個季節,大家都穿了幾件衣服,他手指溫度透不進衣里,可唐菀卻覺得被他碰觸過得地方,匪夷繾綣。

  腦海里下意識回旋著剛才發生的一幕,心臟撞著肋骨,那種心跳擠壓的窒息感,比剛才更甚。

  她深吸一口氣,喝了口水,平復下心情,手機震動兩下,她垂眸看了眼。

  江錦上的信息:

  好好休息,你按照你的想法走,剩下的事情,我幫你處理。

  唐菀呼吸一沉,心跳又猝然加快幾分。

  翌日一早,冬陽日暖,難得的好天氣。

  唐菀昨晚睡得并不好,因為某個小家伙睡覺太不老實,待她起床洗漱好,推門出去時,江江正拿著一個粉色的小噴霧,在院子里給花澆水。

  “姐姐早。”

  “早。”

  “姐姐對不起啊,我聽二叔說,你昨晚被我嚇到了,我只是看你匆忙出門,擔心你,想等你回來,沒想到等著等著就睡著了。”江江走過去和她道歉。

  “沒關系,不過我昨晚出去那么久的事,別告訴其他人,就是太爺爺他們也不能說。”

  “二叔和我說過了,太爺爺身體不好,不能讓他操心。”江江從善如流。

  唐菀笑著揉了揉他的發頂,“你二叔呢?”

  “和太爺爺一起,帶著呆呆去小公園遛彎了。”

  “你怎么不去?”

  “我想等你啊。”江江嘴甜,惹得她輕笑出聲。

  其實不是江江不想出去遛彎,而是不敢。

  這小公園里,都是些老爺爺老奶奶,一看到他,就好比狼見到羊,貓嗅到腥味,熱情地讓人吃不消。

  “那我們去前院,準備吃早飯。”

  唐云先一早起來,正坐在沙發上看《平江日報》,他只重點看政治與財經兩個板塊,瞧著唐菀牽著江江進來,將報紙對折放在茶幾上,“起來了?”

  “爸,早。”“爺爺早!”

  其實按照江江的輩分,應該喊唐菀阿姨,所以喊唐云先爺爺是很正常的。

  “先坐吧,等你爺爺他們回來,我們就吃早飯。”

  唐菀余光掃了眼財經板塊的頭條,碩大醒目的幾個黑體加粗大字:

  何氏召開發布會,疑似何家失去大股東位置,徹底放棄何岸!

  她直接拿過報紙看了兩眼。

  唐云先見她感興趣,就解釋了兩句:“何岸出事后,對他家公司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股票跌了很多,就算何家扛得起,公司其他股東也撐不住這么搞。”

  “這段時間,何氏內部股權變動非常厲害,但何家掌控著一半以上的股份,不至于失去對公司的主動權。”

  “不過是借著股權的事,開個發布會,與何岸徹底撇清關系,試圖挽回頹勢。”

  報紙文字太多,唐菀也懶得逐字細看,“如果撇清關系,就能救公司?”

  “大勢已去……”唐云先輕哂。

  “就好比自古亡國,都喜歡將責任推在某些女人身上,說她們禍國殃民,若不是內部腐敗,早已被蛀蝕殆盡,怎么可能一個女人就能顛了個王朝?”

  “何岸沒接觸過公司的事,卻持有一點股份,何氏日落西山,那些股東和管理層,無非是想找個替罪羊……”

  “以掩飾自己的無能!”

  唐云先一語道破其中的關竅。

  唐菀認真聽著,“所以,無論何岸有沒有事,被判了多少年,都難逃被放棄的命運。”

  “就算他沒犯事,想拿他開刀有的是法子,在某些人眼里,無能就是原罪。”唐云先輕哂,“怎么突然對他家的事感興趣了?”

  唐菀從不主動和他聊何家的任何事。

  “看到報紙隨便問問。”

  “何岸被公開當棄子廢掉,那何夫人處境就很艱難了。”

  直至唐老和江錦上回來,兩人才停止了對話。

  “聊什么呢?”老爺子提著鳥籠,心情不錯。

  “沒什么。”唐云先起身,“就說過些日子,菀菀外公他們可能會回來一趟。”

  “呦,那老東西還知道回來啊?”唐老嘴上戲謔調侃,眼底笑容卻逐漸放大。

  “一直不太放心您,想回國看看。”

  “我都這把年紀了,有點小病小痛很正常,你告訴他們,沒必要來回跑,這不瞎折騰嘛!”

  唐云先笑著沒作聲。

  唐菀以為父親是為了不想和爺爺討論何家的事,故意尋了個由頭,岔開話題,可仔細一聽,好像外公一家真的要回來了。

  平江這地方本就不大,約莫正午,關于何家要召開記者會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原本一個公司召開記者會,說一下公司經營情況,這都是做生意的人才會關心的事,與大多數人都沒關系,壓根沒人在意。

  可現在出了何岸這檔子事,還鬧得沸沸揚揚,這次記者會,明為說明公司近期情況,實則是對外與何岸徹底割席,自然惹得全城矚目。

  下午一點多,唐菀換了衣服準備出門。

  老爺子正靠在院中的藤椅上,一邊逗著鳥兒,一側的收音機放著評彈,聽說老親家要回國,他搖頭晃腦,好不愜意。

  瞧著唐菀要出門,抬了抬眼皮,“出去有事?”

  “和陳叔見一下,聊一下工作的事。”

  唐老點頭,只是余光瞥見江錦上居然也跟了出來,穿戴整齊,顯然也是要出去的,“小五,你這是……”

  “我出門給江江買點吃的,他很喜歡一隅茶館的松子糕。”

  “你們一起走?”

  唐菀悻悻笑著,“不是,順路而已。”

  “是嘛……”唐老哼著小調兒,笑得意味深長。

  唐菀原本并不打算帶上江錦上同行,可他堅持,她也沒法子。

  “你就按照自己的計劃來就行,我在后面看著……”江錦上偏頭看她,“如果需要幫忙,隨時回頭,我肯定在。”

  他聲線如常溫緩,帶著寵溺。

  此時何氏集團的記者招待廳內,還沒到時間,記者早已架好設備,將鏡頭調整至最佳角度,蓄勢以待。

  “怎么說都是親兒子,公開舍棄,也是夠狠的。”

  “人都廢了,總不能讓他繼續拖累家里吧,況且做生意的,哪個做事沒有一點狠勁兒,就好比唐先生,平素那么斯文和氣的人,做起事來,不也是雷厲風行。”

  “聽說何家在外還有私生子,何岸廢了,何夫人在他家只怕也呆不久了,苦心經營這么多年,最后還是給外面的人做了嫁衣,怎么甘心啊。”

  “所以說有錢未必是好事。”

  記者交頭接耳,絮絮耳語。

  兩點一到,記者會準點開始,這次出席的人,何氏集團公關部的經理,兩個主管,一個集團律師代表,以及何岸的母親——呂惠如。

  呂惠如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大廳,她……

  居然沒來?

  真不怕她鬧得兩人魚死網破,讓她也沒好日子過?

  在簡短的開場白之后,集團律師代表已經開口:“介于這段時間發生的風波,給所有股東和股民帶來的損失,我們集團深表歉意,為此我們一直在想辦法彌補……”

  “經過集團董事會決議,我們決定撤銷何岸先生的股東身份。”

  “具體情況,還是請何夫人給我們做詳細說明。”

  唐云先此時正坐在辦公室內,看記者會的實況轉播,嘴角忍不住輕嘲。

  兒子出事了,做父親的縮在后面,讓一個女人面對這么多記者,公開讓她與兒子割席,這何家的男人,還真不是個東西!

  呂惠如此時面前的話筒麥克已經打開。

  她深吸一口氣,“首先我要謝謝所有媒體朋友,百忙之中能抽空過來參加我們集團的記者招待會。”

  “關于我兒子做得這些事,是我教子無方,占用了大家這么時間和資源,我深表歉意,在這里我也向唐小姐以及唐家所有人致歉。”

  她說著,起身面對鏡頭,深深鞠了一躬。

  此時何岸的父親就站在后臺,對她的舉動非常滿意,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可是就在呂惠如直起身子時,卻忽然面對鏡頭一笑。

  “我知道大家對我兒子印象不好,覺得他是個只會玩樂享受的二世祖,唐家門廳清白,被他糟踐,你們很不忿。”

  “可是我也想提醒大家,你們對唐菀這個人到底了解多少?”

  “蒼蠅不叮無縫蛋,她就真的如你們所想,那般無辜?身上真的沒有一點污點?”

  底下記者開始竊竊私語,而臺上何氏集團的幾個人,面面相覷,都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劇本不是這么寫的啊!

  “怎么回事?這何夫人在說什么啊?沒這個流程吧?”記者進場,基本都提前知悉了整個記者會的行進流程,呂惠如的話,完全不在流程之內。

  “她好像還知道別的事,這些豪門密辛很多,肯定互相都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吧。”

  “自己兒子被廢了,想把唐菀也拖下水?”

  “我就是好奇,唐菀有什么值得她黑的。”

  “這唐小姐也太慘了,被他兒子盯上已經夠倒霉,現在又被卷進來。”

  而此時站在后臺的何先生已經急眼了,招呼工作人員,“把她麥給掐了!她真是瘋了,胡說八道些什么東西!”

  可是不待工作人員行動,呂惠如后側的顯示屏上,原本記者招待會幾個字,已經被切換成幾張圖片。

  全部都是一些借款憑證,不同平臺的,金額不等,貸款人卻是同一個人……

  唐菀。

  上面還有一些個人信息,雖然打碼隱去了幾個數字,可平江本地記者,一看證件就知道這東西不假。

  而此時屏幕又切換成唐菀與幾個壯漢沖突的畫面,背景只能看出是個辦公區,可被打雜的亂七八糟,根本看不出是哪里。

  不過聯系到前面的借債單據,不難聯想,這些人八成是討債的。

  “怎么回事?唐家沒錢嗎?她對外借錢?”

  “我去,唐先生看到,這面子往哪兒擱啊,估計得氣死吧。”

  “我找人去一個平臺核實了,唐小姐真的向他們貸款了二十萬,馬上就逾期了,這東西如果不按時還錢,影響征信就麻煩了。”

  幾張照片,整個廳內瞬間炸了!

  呂惠如攥緊話筒,“我不知道這樣一個人,她說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度,是我兒子纏著她,還是她故意引誘,真的難說。”

  話音剛落,一個粗獷渾濁男人忽然從記者席沖出去,指著她的鼻子,厲聲大呵:

  “胡說八道!這都是假的,她在騙人!”

  呂惠如看到來人,臉色瞬時白若蠟色。

  那人身形臃腫肥碩,獐頭鼠目,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而他……

  正是張德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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