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飯,唐老靠在沙發上,和江家老太太,正說著等老爺子術后痊愈,去梨園看戲的事。
“……年后會有一些新戲,到時候啊,我們一塊兒去。”老太太笑道。
“聽說他家那個兒子,也找著對象了?我沒見過那孩子,不過他在外面的名聲并不好,久不露面,怎么找到的媳婦兒啊……”唐老低聲問。
老太太一聽這話,忍不住咋舌,“這過程我是不懂的,不過連他家的兒子都有對象了,再看看我們家哦,在外面也混得人模人樣吧,怎么就……”
說著,眼睛就落在了江宴廷身上。
“哎呦——這兩年啊,京城各家喜事連連,可怎么都輪不到我們家,糟心哦。”
江江此時正趴在地毯上,玩拼圖,江宴廷抬腳踢了踢他的小屁股,“上樓,我帶你去洗澡。”
“嗯?”江江一臉懵,他剛開始玩,“我現在不想洗澡。”
“你想洗澡!”
江江再想說話,整個身子就被人撈起來,直接扛上樓。
老太太冷哼,無奈得直搖頭,“老唐啊,你看看,每次我只要一說這話,馬上就跑了。”
“孩子都這樣……”
唐菀和江錦上坐在邊上,只是安靜聽著,卻不曾想,這把火,忽然就燒了過來。
“菀菀,小五,你倆也趕緊回去休息吧,不早了,出去逛了一天,也該累了。”老太太看著兩個人。
“還好,也不是很累,想再坐會兒。”唐菀悻悻笑著,忽然變了個身份,總覺得哪里都別扭。
“回屋歇著不好嗎?在這里坐什么?”老太太笑道,“老唐啊,你看這兩個孩子,怎么突然還生分起來了。”
“是有點別扭了。”
“像不像新婚小夫妻……”
唐菀坐在邊上,只恨自己沒有龜殼,這樣就能學萬歲爺,縮進龜殼躲起來了。
“菀菀……”江錦上忽然湊近,壓低了聲音,“等我幾分鐘,我們一起回房。”
“啊?”唐菀一臉懵,還沒緩過勁兒,他已經起身走了,也不知是去后院,還是上洗手間。
老太太一看兩人這模樣,忍不住又調侃了兩句,“已經開始說悄悄話了,嘖嘖——”
唐菀垂著頭,只求江錦上快點回來。
吃了晚飯,唐云先又給周仲清打了個電話,無非是說一下老爺子決定手術的一些事。
“……周醫生,實在抱歉,這么晚還打擾您。”唐云先對他客氣有加,此時說話,都是敬謙之詞。
“唐先生,您太客氣了,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職工作。”周仲清一聽這話,心下明白,這二老的計劃成功了。
自己是幫兇,根本受不起唐云先這聲感謝,心里過意不去。
“這以后還是要麻煩您了。”
唐云先與他又客氣兩句,方才掛了電話,轉身就看到江錦上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后,“這么晚,還不休息?”
“想和您聊幾句。”
唐云先大概猜到他想說什么,只是一笑,卻還是問了句,“聊什么?”
“關于我和菀菀試婚的事情,我知道您心底大概是不舒服的,不過當時那樣的情況……”江錦上抿了抿嘴,“不過您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我還是清楚的。”
“這件事也不能怪你。”唐云先輕哂,“我父親本就很喜歡你,這次無非是借題發揮,故意撮合你倆罷了。”
唐云先也不傻,事情一開始都很正常,到后面,老爺子做戲太明顯,他看得出來……
只是目前為止,他并不知道,周仲清也是同伙,所以并沒懷疑老爺子的病情,只覺得江錦上也是受害者,他也是被迫接受了這一切,心底還覺得很抱歉。
“我原本想找機會和你聊聊的,畢竟你也是受害者,父親那脾氣,有時真能氣得人跳腳,只怕這段時間要委屈你和菀菀了……”
“不會。”江錦上巴不得和唐菀相處,自然不會覺得委屈。
“你放心,等父親做了手術,這件事我會處理,不會給你帶來其他困擾。”
江錦上只是一笑……
只是等到唐云先再想處理,只怕真的遲了。
唐菀看到江錦上是和自己父親一起回來的,大抵也猜到了兩人肯定聊了點什么。
這件事大家都是被趕鴨子上架,做手術的是自己爺爺,唐菀犧牲點什么,那都是應該的,可他家的事,和江錦上沒關系啊……
他完全就是無辜被牽連進去了。
唐菀越想越覺得對不起他。
直至兩人上樓,還是心不在焉。
老太太不斷給江錦上使眼色:
加油啊!
奶奶都幫你到這里了,你要是再不爭氣,我真的沒辦法了。
江錦上無奈,這老太太到底在著急什么?
雖說是試婚,可到了三樓,也只有他們兩人,仍舊是各自回房,好像與尋常沒什么兩樣,唐菀簡單洗了個澡,心底有事,差點把沐浴露當洗發水給用了。
從浴室出來,一邊擦拭著頭發,一邊盯著萬歲爺,唐菀抿了抿嘴,還是走到了衣柜前,低聲問,“五哥,你睡了嗎?”
“還沒。”
江錦上似乎早就猜到她會過來,聽到聲音,嘴角緩緩勾起。
“方便過去嗎?”
“可以。”
柜子移開,江錦上那屋過分充足的暖氣瞬時撲面而來,兩間臥室類似裝潢,可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可能是暖氣太足,過分干燥,他屋里打著加濕器,檸檬精油,清新又爽利。
他正靠在一張沙發上,一側立著昏黃的落地臺燈,江錦上手中正拿著一本書,隔得遠,看不清書名。
穿著深灰色家居服,襯得皮膚愈白,神色越發慵懶,都說燈下看人,好似霧里看花,綽約姿容俏,果真如此。
“這么點,還不休息?找我有事?”江錦上放下書,禮貌性得起身。
唐菀的手中還拿著擦頭發的毛巾,有些局促得擦了兩下頭發,不知該怎么開口說今晚的事。
江錦上走過去,抬手就把兩個房間之間的柜子給關上了,唐菀心底咯噔下,莫名有種后路被堵死的感覺。
“我怕冷畏寒,暖氣會跑過去,這個溫度,你可能會受不住,覺得太熱。”江錦上似乎看穿了她的擔憂,開口解釋。
“你今天身體沒什么問題吧?”
“挺好的。”江錦上偏頭看著她,“剛洗完澡?”
“嗯。”
“找我什么事?”江錦上手握主動權,說話自然游刃有余。
唐菀擦了兩下頭發,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還是為了今晚的事……”
“試婚?”
“對。”唐菀點著頭,“這件事原本是我們家的事,和你沒什么關系,我也沒想到后來怎么就把你也牽扯進來了。”
“不過你放心,試婚而已,最多就是做做樣子,不會真的領證結婚,我也盡量不給你造成什么困擾。”
江錦上此時就站在她面前,斂眸垂眉,認真看她。
唐菀以前沒處理過類似的事,雖然話是這么說,可對江錦上來說,只怕終究是困擾,她越說越沒底氣,聲音也越來越小。
江錦上只能微微俯低身子,靠得近了些,好似這樣才能聽清她說的話。
“等爺爺手術完成,我肯定會……”
唐菀話沒說完,手中的毛巾忽然就被人扯了出去。
他抬手抖了下毛巾,將它徹底延展開,雙手拿著毛巾,唐菀正費力組織語言,毛巾輕飄飄落在自己頭上,隔著一層布料,他伸手,給她揉了兩下頭發。
她的整個視野都被毛巾遮住,目光所及之處……
只有他的胸口,脖頸,與下頜角。
“你的頭發一直在滴水。”江錦上的聲音好像也被困在了毛巾里,帶著混響般往她耳朵里面鉆。
“是嗎?”唐菀伸手,準備扯住毛巾,掌握主動權,只是手指沒碰到毛巾,卻蹭到了江錦上的手。
不若昨晚,一片冰涼。
溫溫熱熱的。
江錦上比她高出不少,抬手認真給她擦著頭發。
剛洗了澡,頭發未干,頭皮本有些涼,此時唐菀只覺得頭皮熱得發麻,“五哥,還是我自己來吧。”
唐菀伸手接過毛巾,江錦上也就自然松開手,可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并未縮短,他就這么直勾勾盯著她。
“你覺得,我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人嗎?”
唐菀略微抬眸,看著他。
“很少有人能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
“所以你根本不用想太多,更不要覺得有什么對不起我的地方,如果真的不樂意,我當時就會拒絕的。”
可能是一直俯著身子,垂頭說話,聲音好似被什么壓著,舒緩卻又喑啞,聲線低迷得撩人。
“和你相處,我覺得很舒服自在,心底喜歡,才會答應。”
喜歡二字,他咬得很慢,清晰得要命。
唐菀只覺著呼吸一緊,原本是四目相對,他瞳仁很黑,只有一側臺燈的火星在他眼底跳躍著,將她影像襯得越發清晰。
她移開視線,率先敗下陣來。
“這件事,最起碼要等到唐爺爺手術完成,還是說你覺得和我相處,會讓你很不自在?”人都在自己屋里了,許多事江錦上倒沒那么著急了。
溫水煮著,媳婦兒也跑不掉。
“不會。”江錦上很會為人處世,做事分寸拿捏得很好,從不讓人不舒服。
就好比今日出游,他幾乎什么都懂,挑著她喜歡聽的講解,一天下來,只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那就好,和你相處,我覺得很舒服,只是怕你委屈自己罷了。”
“沒有委屈。”
江錦上其實很合她胃口,哪兒會委屈。
“要睡了嗎?”
“還不困。”
“等頭發干了再回去吧。”江錦上說著,就抬手準備幫她擦頭發,唐菀自然是想拒絕的。
“我自己來就行。”
“就算是為了在唐爺爺面前做戲,你也該學著與我親近些。”
唐菀抿了抿嘴,這話說得倒是沒錯。
擦完頭發,江錦上就很自然的拉著她,給她尋了個地方坐下,江錦上還在看書,唐菀則玩了會兒手機,氛圍倒也融洽。
唐菀偶爾將視線從手機上挪開,看了看不遠處的人。
說真的,江錦上這人什么都好,就是作為結婚對象,也是沒什么可挑剔的,就是這身體實在太差,她真的很怕一不小心半夜就……
心底就算有些好感,也沒敢貿然把自己的一輩子托付給命不久矣的人吧。
她抿了抿嘴,神色越發凝重。
江錦上余光一直在打量著她,他心底清楚唐菀時不時再偷看他,表面裝得若無其事,這心底總歸有些小雀躍,只是她這眼神,好像越發奇怪了……
從一開始的羞怯,到后面疑惑,最后好像變成了同情悲憫?
而此時的二樓,江江抱著小枕頭,還是敲開了江宴廷的門,他還在處理公司的文件,瞧他進來,才放下工作。
“爸爸,我今晚跟你一起睡。”
江宴廷掀開被子,讓他爬上床,“不想一個人睡?”
“爸爸,二叔都有二嬸了,你一個人睡覺應該很孤獨,很寂寞吧……”
江宴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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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先生,你千萬不要覺得對不起他,你面前這個就是個大尾巴狼!
五爺:來自單身狗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