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兒正聊著,蘇編輯一臉寒霜的回來了。
大熱天的,他滿頭滿臉的汗,眼神卻跟帶了冰塊似的,整個人都陷入一副低氣壓的狀態,仿佛隨時都有特大暴雨。
蘇編輯是跟自己同期進來的,平時關系也不錯,果木趕緊問道:“到底是什么要求啊?”
難不成還得要作者陪著吃吃喝喝?關鍵也沒聽說這出版商有這毛病啊。
“別提了!”
蘇編輯咕嘟嘟灌下兩口涼茶之后,仿佛心里的焦躁才散去一些。
“你說好好的一本刑偵,作者之前又不是沒名氣,之前的書銷量也不錯!”
“結果到這邊了,出版商說得刺激刺激銷量,叫改個名字。”
大家伙兒趕忙勸道:“改就改吧,改個名字,多大一件事兒啊!還值得你們都氣成這樣……作者是一定要用哪個名字嗎?”
蘇編輯快氣笑了。
“你知道出版商那邊兒叫改什么名字嗎?”
“破案的,懸疑的,偵探的!這樣一本書,我就不說跟福爾摩斯比吧,那也不能為了銷量改成這么個名字啊!”
他清了清嗓子。
“bao艷g的二奶一個人在家。”
這……
果木一口茶快噴出來。
這什么名字啊?!
一看這種獵奇的名字想吸引什么樣的讀者,大家伙心里都有數。
可問題是,這種讀者,人家也不一定愛好偵探類呀。
真正一門心思熱愛這類的,偏偏也不會去買這樣一本書。
果木這才理解。
換她,她也不會同意,更別提跟作者協商了。
這怎么協商啊,這明擺著是把兩邊的讀者都推開。真不知道出版商怎么想的……
作者估計心里肯定有數,一時半會兒還真不能同意。
喜歡艷情的,看過這一本之后,對這個作者深惡痛絕,覺得他掛羊頭賣狗肉。
喜歡偵探的,看這個名字就覺得這個作者已經不是他們喜歡的作者了。
“你說說……”
蘇編輯真是要氣暈了:“還叫我跟作者溝通。我可怎么溝通啊?才開玩笑提了一句,作者那頭兒就差點兒翻臉。”
這年頭的作家還都是很清高的,冷不丁的好好的作品,跟著半點不搭邊,就安上個這樣的名字……
說出去臉上也無光啊!
誰樂意呢?
但不樂意的話,人還能跟錢過不去嗎?
一來二去的,中間受夾板氣的就是蘇編輯。
他倒是想硬氣點,跟出版商說不出版了。
也想硬氣點,跟作者說不同意就算了。
但是作者又想掙錢,他自己也想掙獎金,可不就得絞盡腦汁嗎?
哎呦,只要一想到這個事兒啊,那心頭叫一個堵!
果木還勸他:“算了吧。作者要是愿意呢,咱們還能幫忙說和說和。可明擺著人家不愿意,出版商又不是非他這一本兒不可,這生意不好談。”
他們都這么大年紀了,基本工資拿著,手底下有熱火的作者,獎金也有。出版一本書所能帶來的那些錢,不要也罷。
蘇編輯苦笑一聲。
“我倒是想呢。”
“我老婆前段時間查出來甲狀腺有問題,得做個大手術。手術費找親戚倒是湊夠了,但總得還呀。”
“但家里的錢年前那會兒單位買福利房,不都交上去了嗎?你說孩子都這么大了,總得有個家吧。”
“眼看著都有女朋友了,總不能還縮在這五六十平的小屋子里,以后怎么成家?”
“我這不想著多掙點兒錢,早點兒還錢,家里頭也輕松一些。”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操心來操心去,也都是這些事兒。
他們單位福利好,所以像這種雜志出版,反而編輯本人得利不多。
畢竟按這年頭的行情,作者本人第一筆到手的稿稅好點的估計也就那么35萬塊錢,編輯還能拿多少呢?
果木心中一動。
不過辦公室人多眼雜,她倒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安撫的拍拍對方的肩膀,隨口說道:
“中午有空沒?要不咱倆去旁邊的館子吃一頓,我看看能給你想個什么辦法不?”
都是老同事了,果木這么一說,蘇編輯一頓,立刻就應下了。
大中午的,兩人也沒走遠,就在附近常去的那家小館子點了兩個菜。
兩人坐在角落里,斜對角的風扇呼呼的吹,吹的果木頭昏腦脹,這會兒忍不住嘆氣。
——年紀大了還是怎么著?吹風扇都開始難受了。
蘇編輯也不舒坦,他這段時間又是愁著借錢掙錢,又是愁著老婆的病,還要愁著孩子大了,接下來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去……
麻麻賴賴,心里頭都是事兒。
他嘆口氣。
“你說這事兒搞的,越是需要錢的時候,反而事兒越多。”
果木深有同感,這確實是一種玄學了。
但是……
“老蘇啊!我實話跟你說,你這個問題呢,除非作者想通或者出版商讓步,不然咱一個介紹人能說什么話呢?我也沒辦法幫你解決。”
“但是你要想最近多賺點兒錢,我可以給你介紹個兼職。”
蘇編輯苦笑。
“咱這么大年紀了,還能去做什么兼職。”
編輯這個活兒,聽起來高端,但實際上,上上手誰不能做呢?
他們唯一值得驕傲的也就是常年累積的經驗,和手上的這些路子了。
但之前也說過,現在出版行業正紅火,好多出版商都喜歡自己去發掘作者,他們如今能做的還真不多。
果木笑了笑。
“有個文學網站最近上升勢頭不錯,正在招聘編輯,我覺得你可以去試試。”
兼職如果愿意全部擔下主編的職責,那是會有基本工資的,另外根據工作情況還會有獎金。
像果木,因為她之前那段工作太忙了,所以如今只接了版權運營這方面的工作。
不要底薪,只在出版談成之后拿提成和獎金就行了。
但蘇編輯急著用錢的情況下,當然是全職擔下主編的責任更好。
都是多少年的老同事了,彼此的秉性也都了解,蘇編輯沉思一會兒,問道:“靠譜嗎?”
果木笑了起來:“我介紹的,你說靠不靠譜?”
“就那個織夢文學網,你去看看。”
“有意向的話,哪天抽空我帶你去他們公司。”
“不過,想要走出版商的路子,你得等下一批了。”
最近的這些名單她才剛提交上去呢,可不能介紹同事來截自己的胡。
果木這么說,蘇編輯就懂了,此刻點頭道:“行。”
再不加把勁兒,靠這一個月三四千的工資,什么時候能把借的錢還清啊?
他又不是果木,手底下那么熱火,這還不拼的話,那真是沒法子。
……少女同學網 老王站在講臺上,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茶,接著看著底下莘莘學子的期待目光,這才輕描淡寫的一揮手:
“下課吧。”
嘩啦啦的立刻站起來十幾個人。
還有些動作慢的,這會兒一邊跟朋友聊天,一邊兒也收拾著桌子。
不過就算慢也慢不到哪去。
如今趕上大中午,早上吃點那點飯早就消化沒了,都還在長身體,這會兒饑腸轆轆著呢。
大家伙兒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著自己的課本,忙不迭就沖出教室了。
白珊珊在旁邊看著丁薇。
“薇薇,幫你帶飯嗎?”
陳思雨沒吭聲,只眼神中流露出些許同情。
丁薇沉默的點點頭。
如今白珊珊都不需要問她要吃什么了,只留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直接點頭抱著書走了。
而老王在上頭像魔鬼一般招手。
“來來來!不急著吃飯哈,我瞧瞧你最近寫的怎么樣?”
上一周的任務是三本書,三篇不少于5000字的感想。
其中一本還是晦澀生僻的古文。
丁薇光啃就啃了三天,還要用文言文寫個感想之類的……
聽聽老王這要求,是人說的嗎?
5000字的文言文啊!
雖說不限定題材文體,可四書五經中的《大學》也不過3000多字啊!
——要了親命了。
更別提還有其他老師布置了一些作業。
丁薇交感想的時候只覺兩眼發昏。
就因為她這種狀態,步明前兩天過來找她,原本打算興奮的說些什么呢,結果看她眼神茫然的樣子,想想老王對丁薇開的小灶,腦海中回憶起被老王支配的恐懼,拔腿就跑了。
他也是享受過老王青眼的人吶。
之前把丁薇的雜志帶到班里,還親手獻給老王……一連15節課,每節必點名。
步明其實很愛這門課的,但再愛,也架不住老師的厚愛呀。
還好老王最終被丁薇吸引走了火力。
但那段時間,步明可真是覺得壓力山大。
這會兒看丁薇這個樣子,想來擔子是有過之而不及了。
怕了,怕了。
老王笑瞇瞇的收下丁薇的三份打印稿,接著又從自己的教案中抽出一疊紙來。
“前兩天周末多寫了點兒,你辛不辛苦呀?”
丁薇淚眼汪汪的看著老王。
不瞞王教授,如今她就靠著幫忙打稿子,才能放松一口氣呢。
不然光瞅著那些書,她眼不瞎,心都要瞎了。
或許是她的神情太過可憐,老王終于大發側隱之心:
“是不是一邊做這些作業,一邊幫我打稿子,有點兒累呀……瞧我,這一下子給你的任務有點兒多。”
丁薇強顏歡笑。
“不累不累……”
上次她禍水東引,現如今自己個兒還沒爬起來。如今面對老王,那真是一點兒心思都沒有了。
老王卻是憐惜的嘆了口氣:
“唉,也怪我考慮不周到。”
“你一個小姑娘,天天任務這么重,時間久了,搞不好身體要垮的。”
仍舊不擅長打字的他,只覺得打出5000字來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丁薇眼神中放出光彩來。
——老王果然還是有良心的!
以后一周能不能只布置兩份作業?
只聽老王沉吟道:
“我已經想好了,回頭要個助教,我自己多發一點獎金,讓他幫忙做這些事就行了。”
“丁薇呀,你呢,就專心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吧。”
丁薇:……
她內心大喊著,眼看著老王瀟灑走出門外,校園廣播傳入耳畔。
是費玉清深情的《一剪梅》。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盛夏時節,丁薇突然一點都不熱了。
丁薇從圖書館又抱回來一摞書,包括歷史,文學,還有經濟學張教授提供的兩本書。
本來是沒有經濟的,畢竟歷史啃起來也挺吃力的。
搞文學跟搞經濟的也不搭邊呢。
但老王也在追丁薇的連載,如今發表意見說她里關于經濟方面的觀點,頗有獨到之處。
有些前衛的想法,好像聽老張在酒桌上說過。
于是一聲吆喝,也將丁薇給老張介紹過去了。
老張倒是跟丁薇交談過兩次,覺得這孩子頗有他們經濟學院的風采,還琢磨著她愿不愿意換個專業。
天吶,財務狗上輩子搞這方面已經是頭大了,如今好不容易把數字轉成文字,怎么會愿意在接著走這條老路呢?
就算財會專業和經濟學不一樣,那最終不都是要跟數字打交道的嗎?
丁薇瘋狂搖頭。
還是搞文字好。
文字臟,文字黑,文字里頭隨便堆。
好吧,人各有志。
老張也不強求,但隨即就也出了一串書單,要求是每周一本寫個分析,回頭他再單獨指導指導。
這年頭的老教授,真的是高風亮節呀,還愿意為外院的學生付出這么多!
丁薇差點兒為這種高風亮節哭出來。
如今,她除了不去蹭課,也跟陳思雨沒啥兩樣了。
對比之下,白珊珊的日子就好像輕松許多。
但是,好像也只是好像罷了。
白胖珊如今的日子也不好過。
因為好姐妹有難同當,丁薇和陳思雨瘋狂學習的時候,白珊珊就要在旁邊努力想辦法鍛煉身體。
專業的形體老師給她組了一套動作,要求每天十組,飲食如何……
之前她總是找借口不做,如今丁薇和陳思雨都在宿舍瘋狂學習,一邊咬筆桿子一邊盯著她,她不做也沒辦法了。
不能一起吃苦的,不是好姐妹呀!
白珊珊可憐弱小又無助,只恨自己單方面掀不翻友誼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