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都不知道鐘南就是趙矅選的兒子,于休休守著這個秘密,就像守著一個定時炸彈,心里很是不安。她想和爸爸媽媽說清楚,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因為渣弟倒數第五的優秀成績,家里進入了緊急狀態。
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了。
于家人決定臨時抱佛腳,讓于家洲也抱一把。為了最后的沖刺,于大壯為兒子請了好幾個一對一的輔導老師,就為了高考這臨門一腳。
苗芮甚至放了話,現階段的主要任務就是把于家洲丟進大學,在復習期間,一切為高考服務,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往后放,全家人目標一致,打贏高考這場硬仗。
于休休不想破壞這濃郁的學習氣氛,這事就一直憋到了周末。
于家村水庫群里的人,都知道趙矅選的兒子——盛天唯一的繼承人霍先生,至今都沒有婚配,是個單身鉆石王老板,于是,私下里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在酒宴的前一天,于休休就聽苗芮說了,各家各戶有未婚女孩兒或者準備給霍先生介紹對象的,都準備好了,一定要入主盛天當老板娘。
“你等著看吧,明兒各家各戶肯定又要爭奇斗艷一番。”
“……”于休休不知道該說什么。
其實往常的聚會,水庫人就有爭奇斗艷的“習俗”。當年,一群人處于同一個起點,但是在幾十年后的今天,各自的命運和生活已是天上地下,不論是為了炫耀還是為了維護自尊,每次相聚各家都難免會有不可描述的攀比。
誰家發了家?誰家孩子有出息?誰家生了大孫子?誰家買了新房提了豪車?這些都是比較的點兒。
姑娘們也大多會打扮得漂亮些,給自己家爭臉。
而于家這個有目共睹的暴發戶,往常是這群人里極為惹人注目的。
苗芮從來都不愿落后于人。酒宴那天,一大早她就揪著于休休起床,去了早早約好的一家私人形象工作室,化妝造型、搭配禮服。
于休休:……
平常于家村那群人聚會,都是吃酒打牌聊天,入鄉隨俗,哪有那么正式那么講究,還穿禮服?
于休休看苗芮身上的旗袍,十分想笑:“媽,要不要這么正式啊?你是不是又聽誰說了什么?”
苗芮瞪她一眼:“正式點不好嗎?這是尊重。你劉姨說了,人家霍先生舉辦的是晚宴,晚宴懂不懂?這和咱們那種聚會是不同的,這個格調高,去的人,都要穿禮服。”
于家有錢,也算發了家。
可是他們接觸的人以及社會階層,并沒有跟著拔高。苗芮往常參加的所有聚會,都沒有這么高的規格,因此她非常重視,怕給于大壯丟人,怕給大禹丟人。
“媽,有時候呢,越是在乎一件事,越是容易出錯。”
于休休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法開口告訴她,霍先生其實沒有什么了不起,他來于家蹭過飯,吃過火鍋剝過大蒜,他就是鐘南啊……
不敢說。
怕苗芮掐死她。
“準備好點總沒錯。”苗芮在工作室里選著禮服,不時拿出一套在于休休的身上比劃,“這個不錯,等下試試。這個也行,很顯腰身。我女兒腰細,這個有沒有小碼……”
于休休看她忙活,像個人型木偶似的被拎來拎去,簡直生無可戀。
“媽媽,我們又不用跟人家搶著去攀親戚,這么隆重,會不會顯得太刻意了?好像我們多在乎他似的。”
“跟你講了,這是禮節。”
苗芮眼一翻,突然又壓低了聲音,“再說了,本來就在乎他呀。盛天總裁,你能不在乎嗎?捏死咱們大禹,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你懂不懂?”
于休休:……
好的,捏死她吧。
她正好也想捏死對方。
于休休被苗芮和設計室推入了更衣室。
一連試了好幾套衣服,在于休休看來,這些都差不多——人長得好看身材又好,穿什么都好看的啊,有什么區別嗎?然而,苗芮愣是挑了半個小時。
最后,化妝,配首飾,選鞋子,全部弄好,中午飯時間都過了。
于休休餓得有氣無力,“媽,可以走了吧?”
“慌什么?你媽我還沒弄好呢。”
苗芮不僅給女兒打扮,對自己也收拾得十分仔細。于休休看她像個花蝴蝶似的穿來穿去,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嫁人呢。”
“呸!”苗芮扭頭瞪她,“中年婦女就沒有打扮的權利了嗎?”
“當然啊!你都這么漂亮了,能不能給我們年輕女孩兒留一條活路啊?”
這彩虹屁,苗芮愛聽。
她搔搔微卷的頭發,妖嬈地哼聲。
“走吧。”
于休休看了她一眼,不得不承認,苗芮有一點是對的——她自己的審美不行,在工作室搭配出來的效果,確實比她的鄉村風打扮提高了不少檔次。
“媽媽,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于休休提醒她,“以你今天的美麗,爸爸已經配不上你了。”
苗芮笑瞇瞇地哼了一聲,“當然。所以,我把他發配走了。”
“明天你弟要趕幾個補習班。我讓他去做司機兼陪讀。”
“爸爸不去了?”
“不要他去。”苗芮嫌棄地說:“要不然碰到唐文驥那幾個人,你爸又被哄得顛三倒四的,白貼錢給人家。”
“白貼錢,什么意思?”于休休微微吃驚。
苗芮說起就來了氣,“你唐叔啊,鼓吹你爸去搞什么金融,做什么投資。哎喲,可給我氣死了,你爸就一個干老實活兒的人,大字不識幾個,哪懂什么金融,什么投資?”
于休休:“爸爸同意了?”
“可不?”苗芮的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他就相信你唐叔的話唄,還興高采烈地告訴我,他已經是混金融圈的人了。可慪死我了。”
于休休:“……”
媽媽的擔心不無道理,于休休同樣不認為爸爸會做投資。
那是一個他們不曾涉足過的領域,以小博大的事,就像天上的餡餅,于家人是從來不相信的。所以,于休休很奇怪向來慎重的爸爸會這么做。
“爸爸是中邪了嗎?”
“哼!”苗芮有點不高興,但還是沒有一味地打擊丈夫,“倒也不是。他啊,心里明白著呢,就是抹不開面子,放不下老交情。老是記著你唐叔的好,說是那點錢,賠了就賠了,賺了就是意外驚喜。壓根兒不當回事兒。”
這就可以理解了。
于休休“哦”一聲,“難怪。”
這是于休休見過的最漂亮的晚宴現場,比她在電視上看到的還要高檔大氣上檔次。也是走入這里,她才真正地意識到——自己家是暴發戶,哪怕擁有再多錢,也僅僅只是暴發戶,和上流人士有著本質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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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覺得很新奇,熟悉的人進去后都聚在門口閑聊,引導的服務生走過來接待,也沒有人,還是扎堆的說笑。
于休休掃了一眼,對老媽又有了新的認識。
苗女士表現得十分得體,而且,幸虧她們去找了造型工作室,要不然,由著苗女士自己那個審美搭配,穿出來大概就和現場那些人一樣吧?
一群拖家帶口的于家村水庫人,有一些沒有穿禮服,隨意地牛仔褲旅游鞋,其實還算好,可怕的是有一些人,穿著稀奇古怪的禮服,甚至……把疑似婚紗的東西都穿了出來,十分辣眼睛。
“怎么樣?”苗芮肘她一眼,神秘地笑,“咱母女倆還是艷壓群芳吧。就問你,颯不颯?”
“……”于休休還能說什么?
“來閨女,給媽媽拍張照片。”
苗芮拎了個小包包,往宴會廳門口一站,擺好優雅大方的造型,又告訴于休休:“記得把里頭那個背景板一起拍下來。”
于休休知道她要發朋友圈裝批,不忍拒絕這么美好的要求,舉起相機,從鏡頭里,看到背景板上的字幕。
“于家村水庫人,我們在一起。”
莫名的,她覺得這字眼有點刺激。
在一起都這么久了,為什么……現在還要正式“在一起”?
“好了。”她把照片發給苗芮。
“這個角度,美絕了呀。我閨女真棒。”苗芮看了半天,抬頭,“能不能順便把我這腰身修一下?太粗了。”
于休休:“……”
已經很細了呀大媽!
于休休修好圖,發給苗女士,馬上就看到她發了朋友圈,并配文。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今天是個不尋常的日子,感謝盛天霍先生的邀請。”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這是什么騷操作?
于休休看著朋友圈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苗女士可不是文化人,在這里裝什么深沉啦?她正想問苗芮,突然發現在那張照片的角落里,還有一個人——
“噗!”于休休仔細一看,差點沒忍住。
拍照的時候,她只注意了苗芮和背景板,沒有發現湯麗樺站在苗芮的背后,把她的背影也拍下來了。
湯麗樺穿著綠色的裙子,身材有些發福,從這樣的角度拍出來,十分臃腫,甩得就像一棵芭蕉樹,而苗芮的氣色很好,紅色旗袍襯托出嬌巧的小蠻腰,直接把湯麗樺虐得渣都不剩。
“天惹,我的娘。你太厲害了。”
這配文簡直是絕了啊。
苗芮很驕傲,不忘和女兒商業互吹。
“主要是我閨女照片拍得好。”
母女倆妖妖嬈嬈地走進去,十分吸睛。湯麗樺面無表情地望了她們一眼,高冷地板著臉,狀若沒見,低頭玩手機——
結果只刷一下朋友圈,她的臉就以秒的速度黑了下來。
綠了芭蕉?苗芮這是想暗示什么?
——知道老唐外面有女人?是不是也知道那女人是誰?
——今天有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話,是不是都知道老唐要和她離婚的事了?
——苗芮是生怕別人想不起,故意在朋友圈損她的嗎?
湯麗樺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那雙帶著血絲的眼眸里迸射出來的光芒,銳利而冷冽,咬牙切齒也嚼不碎那滔天的恨意。
“休休!”謝米樂走過來。
于休休一看,愣了愣,笑不可止。
“嘖嘖謝米樂,認識你這么多年,我這可是第一次看到你盛裝打扮的樣子呢。好看,好看,又溫柔又淑女,要是我不認識你,肯定都不知道你是一只母老虎呢。”
“于休休,你命沒了。”
謝米樂理了理裙子,在她身邊坐下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爸和我哥我嫂啊,真的是醉了。非得讓我這么打扮。”
苗芮偏頭看一眼,笑道:“你爸這是想讓你給他挑個金龜婿呢。”
謝米樂臉頰微微一燙,“哪能啊,就我這樣的,人家哪里看得上?看上休休還差不多。”
苗芮:“看上也沒用。我們休休……”
話沒說完,她愣住,“喂,于休休,你在看什么啊?”
于休休發現自己走神了,愕了愕,嘻嘻笑,“媽媽說得對。”
“老娘還沒有說!對個屁啊。”
于休休這會兒頭痛死了,一會兒要是讓人發現霍先生就是鐘南,她這個“隱瞞者”該怎么解釋,媽媽會不會打死她?
然后,今天來了這么多漂亮的女孩兒,渣老板兒會不會想要挑兩個回去充實后宮呢?
到時候,她是該打死他呢,還是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