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南是沖于休休走過來的,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
空氣突然安靜,人人都望著突然上前的他,目光里滿是吃瓜的興味兒。
他有一張英俊而冷漠的臉,神色莫測,似乎天生帶著殺氣,就連潑油漆找茬的那個家伙都閉上了嘴,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又一個找茬的?
大家都在靜靜地觀望,想看熱鬧的表情,全都寫在臉上。
霍仲南停了下來,站在于休休和霍戈的面前。
霍戈的一只胳膊還護在于休休的肩膀上,在霍仲南冷冷的目光看過來時,他微微僵硬一下,保護性地往里勾了勾,笑了笑,意態閑閑地招呼。
“表哥,你怎么來了?”
表哥?
霍仲南不認識他,聞言看了霍戈一眼,皺皺眉,回望鐘霖,見他點頭,面部表情微微一變,似乎想到了什么,視線來回在霍戈和于休休臉上來回。
霍戈似笑非笑:“表哥,你今天怎么有興趣過來?我這里出了點小狀況。要不你先進來坐坐,等我處理好了,咱們再聊?”
“不了。”
霍仲南淡淡說完,目光掠過于休休,略帶一絲嘲弄:“原來如此。”
什么意思?于休休看到他時的激動心情,全被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打散。在詭異的平靜了一秒后,她尷尬地滑下霍戈護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直視著他。
“你在說什么?”
“我認識你。”霍仲南說。
于休休心里一窒。
他說的認識是她理解的那個認識嗎?
看著她亮著雙眼的無辜樣子,霍仲南沒有解釋,也沒有再理會她,嘴角一抿,就望向了霍戈,“這里你能處理嗎?”
霍戈有些意外,
是因為聽到他叫表哥,就覺得他是自己人了?
失憶的霍仲南比以前友好多了啊。
霍戈勾勾唇,搖頭,看了看那個被保安摁住的家伙,“一點小糾紛。我應付得來。”
霍仲南點點頭,“那我走了。”
說罷,他剜了于休休一眼,轉身就走。
莫名其妙的走,正如他莫名其妙的來,沒有半句多余的廢話。可是,于休休覺得他這一眼,充滿了刺骨的寒意,像是諷刺,又像是警告……非常莫名其妙。
她忍不住,顧不得頭頂紅漆的狼狽,追了出去。
“喂,你等一下。”
霍仲南頓步,回頭看到她,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并不說話。
于休休走近,“你說你認識我,為什么這種態度?”
霍仲南冷冷地瞇起眼,“你確定要我說?”
于休休抬起下巴,“說啊!”
霍仲南余光掃了一眼不遠處茫然無知的霍戈,突然低頭,逼視著她的眼睛,“你親過我。在醫院。”
似乎不想讓人聽見,他說這話的時候,頭極低,挨她極近,那熟悉的氣息溫熱地撲在于休休的臉上,激得她一身的雞皮疙瘩,幾乎條件反射,身子微微發顫……
你親過我,
你親過我,他說。
他眼睛里仿佛有火光,兩個人靠近的距離,幾乎可以縮短這幾個月所有的思念和時間。于休休目光里閃著雀躍的光芒,瞳孔微微放大。
“你記得?你記起來了?”
她緊張、激動又無措。白皙的小臉兒在他的注視里,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嬌俏又艷麗,因為吃驚而微微啟開的唇,形狀漂亮,潤潤的,粉粉的,像一顆好吃的果凍,那表情像在索吻……
就好像醫院那次,她就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然后瘋了一樣撲過來,在他的病床上,在他無力反抗的時候,瘋狂地吻她——
霍仲南想到這里,心口微微一熱,有種噴發的情緒扯得胸口發緊,嘶拉拉的痛。
在看到她被人潑油漆的時候,他也有這種感覺,很憤怒,很生氣,看到那個男人把她護在懷里的時候,他心里也有些怪異的憤怒,生氣。但他不知道為什么,直到他想起她就是醫院那個女孩兒,他幾乎就激動起來。
他想,他們一定有什么過往的糾纏,是他 忘記了……
所以,哪怕她身邊已經有了別的男人,他還是走了過來。
不曾想,那個男人是他的表弟。
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釋了,她為什么認識他,他又為什么會覺得認識她——這樣的關系,可真是夠無恥的!
霍仲南吸一口氣,屏棄掉幾乎在她眼睛里失神的雜念,用冰冷的面孔武裝起自己——他不想和表弟的女人有半點曖昧,不論這個女人和以前的他有什么,又或者是這個女人對他有什么目的。
他看著她臉上癡迷的表情,退一步,似不喜她的靠近。
“這件事,霍戈知道嗎?”
“嗯?什么?”于休休懵。
“我表弟。知道嗎?”
于休休愣愣看著他,腦子閃了閃,突然明白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反應了。
他以為她是霍戈……他表弟的女人?所以,把她在醫院的親近當成了“別有目的的勾引”,或者以為他們之間有其他更為香艷的故事?
沒想到失個憶,居然變得這么幽默了。
“呵!”于休休背部緊繃,但是再看他的時候,卻給了他一個明艷艷的笑容,“失憶的時候,沒少看言情小說吧?”
霍仲南身體一僵。
他失去記憶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這個女人,為什么會知道?霍戈告訴她的?
“腳踏兩只船,很容易淹死。”霍仲南冷冷勾起唇角,似乎多看她一眼都嫌煩,轉開頭,神色淡漠地說:“好自為之。”
他大步離去。
于休休頂著一頭的紅油漆,在原地站了好一陣。
她覺得,今天的自己極是可笑。
看到他朝她走過來,看到他漆黑的目光,她還以為,他認出了她,記起了她。沒有想到,他這個認出,和她以為的認出相差這么大。而且,在他心里,她居然是這么不要臉的女人?
于休休心里發酸。
他就這樣走了,
那個把她當寶貝一樣呵護的抑郁大魔王不見了。這個人看上去倒是不再抑郁了,只可惜……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大魔王了。陌生、冷漠,每一個掃視的眼風,都像刀子,冰冷,刺骨。
“你倆說什么了?”霍戈走了過來。
一股濃重的油漆味兒,把于休休拉回現實。
她回頭看了看霍戈那一身狼狽的紅油膝,想到是他剛才含糊不清的動作讓霍仲南產生了誤會,突然就氣不打一處來。
“說什么要你管?”
霍戈:“……”
“小姐,你這樣很沒有道理啊?他惹了你,你不敢兇他,就來兇我?你吃柿子呢,專挑軟的捏?”
“你是軟的嗎?”
“我……”霍戈眼神一斜,突然笑了。
“不,我硬。”
于休休一副惡狠狠的樣子,瞪著他,“今天這事不都怪你嗎?要不是你做事太狠,太絕,會讓人家找上來門兒來潑油漆嗎?要不是人家來潑油漆,我會在他面前出這么大的糗嗎?”
她扯了扯已經和油漆黏在一起的頭發,又拉了拉濺了油漆點的裙子,心里像有一把燎原的火,氣上心頭。
“你看看我,看看我這都變成什么樣子了?”
想到霍仲南看她的眼神,再看看自己這狼狽的樣子,于休休不知是羞還是氣,眼睛一陣發紅,說完吸吸鼻子,轉頭就走。
霍戈嗤笑一聲,跟上去,“剛才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這么大氣?他到底怎么你了?依你的脾氣,不應該懟回去的嗎?居然由著他走?誒,于小姐,你現在很肉哦。”
于休休轉頭兇他:“別跟著我!”
“你這個樣子出去,不怕把人嚇著啊?”
“我要你管!”
“管還是要管一下的,誰讓你是因為我才倒霉的呢?我必須對你負責啊!”霍戈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來,伏低做小地哄她,“是我不對,惹到了大小姐您。請您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吧。”
于休休不給他好臉,“潑了都潑了,怎么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