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鐘霖不解,“去了也沒什么用吧?休休都回來了。”
他一副經驗滿滿的樣子,“這個時候,守著她才是最好的,我剛才估算了一下,做流產手術沒那么快,她肯定還在猶豫,孩子在肚子里呢。”
霍仲南剜他,“你流過?”
“什么?”鐘霖愣了愣,反應過來,無語地看著老板。
“我是沒有流過,但……好歹也是個手術,不能這么快。”
霍仲南哼聲,又拔高聲音冷冷說:“走,去醫院。”
外面傳來腳步聲。
于休休耳朵貼在門板上,噫了聲。
“他們去醫院干什么?”
苗芮懷疑地看著她,又看看她的肚子。
“于休休,你該不會是真的……有了吧?”
“廢話,當然沒有。”于休休坐上來,開始在房間里找吃的,“隨便他吧。反正我這氣還沒有消。冷靜冷靜,好。”
“干得漂亮。”苗芮對她的處理方式十分贊同,“別說是你了,就說我吧,看到那照片也氣炸了。那女的是他誰啊?生死關頭,他想的是救人家,是把生的希望留給她……哼。看他矯情,就得治。”
于大壯眉頭一抖。
苗芮望他:“你有意見?”
于大壯搖頭,“我堅決支持并貫徹老婆大人的英明決策。”
霍仲南壓著一口氣下樓,叫了車直奔醫院。
鐘霖以為他要去調查于休休有沒有做手術的事情,哪兒知道,他是去找唐文驥。
大步流星,速度驚人,一張臉也冷得驚人。
見唐文驥沒費什么周折。
他會愉快地同意見霍仲南,也讓人詫異。
“這老狐貍。”鐘霖低低罵了句,有些擔心地跟上老板,生怕他吃虧。
霍仲南卻在門口停下,回頭看他:“你在這里等我。”
鐘霖一愣。
左右看了看。
走廊空無一人。
只有一個好奇的小護士探頭看了霍仲南幾眼,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好的。”
服從命令是鐘霖一貫的做法。
他轉過身,將后背對著房門,臉對著走廊。
霍仲南讓他在這里等待的目的,當然不是只為了“等”,他必須保持清醒又警惕。
有一個中年女護工在唐文驥的病房里。
霍仲南進去的時候,朝她笑了笑,用英文告訴她,希望可以和他的朋友單獨說幾句話。
女護工看看他,再看看唐文驥,沒有猶豫就離去了。
這種好看到老少通吃的男人就是擁有這樣的優勢,辦事方便。
唐文驥看著,冷哼一聲,直到房門再次合上,才又開口,“坐。”
霍仲南沒有坐,離他幾步之遙,看著病床上的唐文驥。他眼窩凹陷,眼角的魚尾紋深得可以夾死蒼蠅,一張臉白得如同紙片,與那天游輪相見,至少瘦了十斤。
“我記得唐叔最注重保養。”
霍仲南淡淡說著,情緒不明。
“嚯嚯。”唐文驥在笑,喉嚨里有一種呼嚕嚕的雜音,像個老人。
“那是以前。”
在職時的唐文驥,意氣風發,會保養,有氣質,看上去就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大叔,是不諳世事的女孩子很喜歡的那種成熟男人。
霍仲南嘖一聲,“可惜。”
唐文驥雙眼盯住他,不說話。
“抽支煙,不介意吧?”霍仲南從兜里掏煙。
這是病房,抽煙當然不合適。唐文驥明白他就是故意不把他當個人看,扯了扯嘴角,默默一笑。
霍仲南果然沒顧及他,點煙,吸了一口。
“你是不是覺得裝病賴在A國,我就拿你沒辦法?”
唐文驥只是笑,“你好手段。”
“呵。”霍仲南吞咽一下,往外吐了個煙圈,再回頭時,目光愈發冰冷,“比起唐叔,自愧不如。”
唐文驥又笑。
霍仲南剜向他,冷冷說:“畢竟我做不到你那么無恥。”
“呵,呵呵呵呵。”
唐文驥怪異地笑著,好像喉頭有痰,笑聲未落,又咳嗽起來。
“你……是怎么做到的?”
沒頭沒腦的話,霍仲南居然聽懂了。
“很簡單,我只是讓管家在臨行前,給所有船員和工作人員說了些安全事項,順便講了個故事。”
唐文驥半瞇眼睛,看著他。
霍仲南勾勾唇,“鄧春開的故事。幫人做孽,沒有好下場。”
所以,那個機械師就留了個心眼兒?留下了證據?
“呵,呵呵呵呵。”唐文驥又笑了起來,嘴巴在動,上下咬合,好像在嘴里咀嚼什么東西似的,巴嘰幾下,又張嘴,看上去像是十分焦渴。
“水。”他說。
霍仲南看了他片刻,起身拿起床頭柜的水杯,遞到他面前。
唐文驥伸手來接,他卻把水杯抬高。
“于休休今天來了?”
唐文驥似乎口渴得緊,喉嚨呼呼的響,不說話。
“你對她說什么了?”霍仲南眼神陰霾。
唐文驥并不知道他和于休休之間發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把于休休不理他的原因,都怪罪到了自己身上,只是看了一眼那杯水,咽咽唾沫。
“阿南,你還是太年輕了啊。”
這句話他說過不止一遍。
霍仲南冷笑,“可惜,你還是栽我手上了。”
唐文驥嘴角抽搐一下,目光有些反常的笑,“你能拿我怎樣?”
他臉上的笑容擴大,是那種身體明明負擔不起卻越發亢奮的表情。
“你恨。”
“你怨。”
“你想報復……”
“可你還是輸了。”
一句話喘半天分幾次說出來,唐文驥的臉頰在微微抽動。
霍仲南懷疑地看著他,“你以為會裝病,你就贏了?”
“你……”唐文驥笑著看他,“你該大度點。就沒那么多事了。”
“嘭!”
霍仲南將水杯砸在床頭柜上,玻璃應聲而碎,濺起的水漬,有一些濺到了唐文驥的臉上,有一些順著床頭柜流下來。
他逼近,看著唐文驥的臉。
“你知不知道,一個父親是強.奸犯的孩子,是怎么長大的?”
“嚯嚯嚯……”
兩個人挨得極近,唐文驥似乎也不想再裝,用低低的笑聲說:“從旅行的第一天開始,就你在算計我?”
“不。”霍仲南說:“不是我算計你。我們的互相算計,早就開始了。”
唐文驥笑:“你想說什么?”
霍仲南沒答,稍稍蹙眉想了想。
“不是我太年輕,是你太老,太小心。”
唐文驥瞇起眼睛看他,“你的那些小伎倆,真以為我不知道嗎?籠絡于家村人,想借著他們的手,他們的嘴,給我定罪?可惜了,嚯嚯嚯嚯……”
他又陰惻惻地笑,一副篤定他拿自己沒有辦法的樣子,十分得意。
霍仲南哼笑,“你太小心了。他們的手,他們的嘴,都害不了你。知道你會死在誰的手上嗎?”
他故意停頓一下,輕蔑地看著唐文驥,忽而一笑。
“你自己。”
唐文驥一愣,似乎被他的話說懵了。
霍仲南淡淡地說:“我沒有你犯罪的任何證據。《望山》下部手稿,別說什么都沒寫,就算寫了什么,也只是藝術作品,不能成為證據。當然,鄧春開的嗓子,也沒有恢復。啞了幾十年的人,哪能說好就好?”
鄧春開的事,唐文驥早就猜到。但是《望山》的故事?霍仲南的聲優演得繪聲繪色,如果不是當事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一些內情……
“我編的。”霍仲南說:“《望山》是有一部分故事,但熊文鋒只是從他的角度進行了解讀……我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逼你出手。早早告訴你游戲環節,也是為了制造緊迫感,迫使你加快進行你的計劃——”
他頓了頓,冷冷剜著唐文驥。
“而你,不負所望。”
從到達A國開始,他就在故意引導唐文驥,讓他以為被設計,想方設法的自救。船上的一切,也都是為了迷惑唐文驥而準備。
唐文驥不算意外,只是冷笑。
霍仲南冷冷說:“你策劃了這么久,沒想到會失敗吧?”
唐文驥一怔,微微瞇眼,“你怎么會知道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