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母子倆對峙半晌,唐緒寧軟了聲音。
“媽,你冷靜冷靜,我去做飯,做好了我來叫你。”
他后退著離開,掩上門下樓去了。
湯麗樺一臉絕望地看著他的背影,像是突然被人抽干了身上的力氣,在窗邊的軟椅跌坐下來,一個人坐了許久,無意識地滑開手機,翻看朋友圈。
只一刷,就看到了苗芮。
這么久了,兩人吵了無數次,湯麗樺仍然沒有拉黑她,靜靜地躺在她的朋友圈里,并不知道想要獲得些什么,如飲鳩止渴,明明很痛苦,卻舍不得刪除。
今天的苗芮低調很多,朋友圈就發了一張飯桌上的照片。看碗筷,一家四口在一起,氣氛很溫暖,其樂融融,配文也十分含蓄。
“自己做的菜,賣相差了點,但吃飯的人很捧場呀。他們說好,就是真的好。今天是中科節,我希望看到這條朋友圈的朋友,中秋快樂,合家安康!月餅”
憑什么呢?
湯麗樺看著看著,不知不覺淚濕眼眶。
于家都這樣了,為什么她還能這么開心?
吃過午飯,于大壯就走了。
臨走前,他給了苗芮一個擁抱,再三告訴她,不要輕舉妄動。
“一把歲數了還讓你來操心,我于大壯還是男人嗎?你放心,我能處理好。”
他前腳一走,苗芮后腳就回了房間。
于休休偷偷去看了一眼,老娘又在清點她的個人資產。
這場面有些熟悉,每次家里有什么事,媽媽就會開始盤算她自己的小金庫,這些年來,于大壯慣著她,金銀首飾珠寶玉器沒少攢下,加上那些房子,苗芮確實是個大富婆。
于休休突然有些慶幸。
不論遇上什么事,她的父母從沒有因為金錢而撕扯,從不論利益。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家庭吧?無論多么艱難,她們都無所畏懼。
于休休看著苗芮的背影,慢慢合上門。
她的手機里,還躺著一條南言的中秋祝福。
只有“中秋快樂”四個字,多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于休休摩挲手機半天,回復一個中秋快樂的表情,然后給鐘霖打電話。
“鐘霖哥,如果銀行不放款,盛天那邊,會怎么處理?”
鐘霖說:“盛天收不到錢,肯定就不能履行合同了。也就是說,要把浮城從大禹手上收回來。”
于休休想了想,“那如果合同不能履行,我們大禹不要浮城,已經支付的定金和首付款呢?”
“具體要按合同約定來處理。我現在手上沒有合同。這樣吧,等我回頭看了再告訴你?”遲疑一下,鐘霖又說:“但是一般情況下,合同條款都有違約金規定,那個錢,可能你們拿不回去。”
“哦。”
于休休突然有點哭笑不得。
真是命運弄人。
當初接到盛天的浮城項目,大家都認為這是于家跳出圈層的轉機,是一切好運的開始,可現在回過頭去看,大禹的所有麻煩,都是從浮城開始的。
或者說,是從霍仲南踏入大禹公司那天開始的。
中秋那幾天,連下了幾天雨。
因為路面濕滑,拉建材的貨車不方便行駛鄉村公路,桑林村的工地施工暫停了兩天。
vivian不悅地打電話給于休休,“不是說不會拖工期嗎?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們這樣拖拉,什么時候才能裝好,我什么時候才能住上新房子?”
這姐妹兒脾氣不好,每次來電話都火沖沖的,哄幾句就好了,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公主病。于休休知道她什么性子,撿好聽的解釋了幾句,果然,她火氣很快消下去了。
“不好意思啊,我這兩天心情不好。”
你心情不好就沖我發火?于休休心里把她罵了百八十回,語氣還得委婉溫和。
“沒關系的,有什么疑問,你都可以來找我。我給你解釋清楚了,你就不生氣了。”
“有個問題想問你。”vivian突然說。
于休休嗯一聲,“你說。”
“女人如果一直不結婚不生孩子,是不是會被人瞧不起?兩個人的感情又該用什么維系呢?”
這個問題來問她?你老人家就是情場高手啊。
于休休很意外,“抱歉,裝修之外的事情,我都不專業。”
“唉!”vivian有些失望,“我也沒指望你能回答,就是心里煩,想找個人說說。”
哦,客戶就是上帝。于休休盡管很不想了解她家的破事,還是得問:“怎么了?”
“我感覺jan把于休休當成了知心大姐,“我們在一起五年了。五年前,我就很火了,你知道我的吧?”
“……”不知道。
于休休唔唔了兩聲,“你挺有名氣的。”
“那個時候,jas什么都不是。沒有學歷,沒有工作,一個天天打游戲的二混子……我和他就是打游戲認識的。后來我倆奔現,對他的長相,我還是很滿意,就是,這個人不怎么上進。后來,我看他喜歡拍照,就讓他做我的攝影師,慢慢把他帶出來,走上了網紅這條路……”
jas長得可以,能說會道,很會討女孩子喜歡,攝影方面確實有可取之處,又趕上了第一波網紅的紅利時代,在vivian的帶領下,漸漸有了一定的粉絲基礎,開直播,收入越來越高,有時候,甚至超過了vivian。
與之成正比的,是他的女粉絲也越來越多,越來越瘋狂……
有時候,他常常和女粉絲私下說些曖昧的話,
每當vivian追問的時候,他就說,這是為了工作,為了人氣,沒有辦法。
vivian在這個圈子里,也經常“這個哥哥長,那個哥哥短”的應付,明明心里不舒服,也不好說。
“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天天催著我結婚。可那會兒,我心里不踏實,我說我是不婚主義者,也不想要小孩子,如果他選擇我,就必須接受我的選擇。要不然,就不要跟我在一起,他同意了。現在,我年紀越來越大,漸漸有了結婚生孩子的念頭,他吧,又不愿意了。”
“昨天,倪煥和陶池帶他們兒子過來吃飯,哦,就是那對作家朋友。我就看他們家那小孩子哦,好活潑好可愛,我喜歡得不得了。倪煥就說,喜歡你們就生一個嘛,趁現在年輕,正是適孕年齡。我一聽,就想試探jas嘛,我開玩笑說,我們也生一個?你猜怎么著,他居然當眾黑臉,甩手走人,還說我不遵守約定,不尊重他。”
vivian把于休休當成樹洞,說了很多。
于休休大多時候只是聽,偶爾應和兩聲,表示自己還在。
等vivian說完,她只問了一句。
“感情的事,我給不了意見。但是我很好奇,你們幾個為什么要住在一起啊?我尋思你和張怡他們,感情好像也沒那么深啊?”
vivian一秒噤聲。
“喂?”于休休詫異地問:“怎么了?”
“休休啊,我這邊有事情了,不跟你講了哦,拜!”
vivian掛得匆忙,于休休越想越覺得有些古怪,可是又琢磨不透。
這個事情,她喜歡和南言討論,因此,她馬上給南言分享了這個消息。
“師父,你說這事怪不怪?”
南言:“怪。”
于休休:“這幾個人,到底有什么貓膩呢?”
“慢慢觀察,總會有蛛絲馬跡。”
“好吧,你在做什么?忙嗎?”
“忙!”
南言就回了一個字,
霍仲南確實在忙,他盯著于休休做的表格名單,目光停留在一個叫“鄧春開”的人身上。
“鐘霖。把我電腦抱過來。”
“是。”鐘霖略一低頭,出去了。
對老板失憶前失憶后都忙碌的這件事,他本人并沒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于他而言,他更希望事情快點過去,老板能走上正軌,而不是整日糾纏在父親的仇恨中。
“霍先生。”鐘霖把霍仲南的電腦擺在他面前,又退后兩步。
霍仲南幾乎沒有注意到他,快速打開電腦,查找權少騰的郵件。
郵件上,有提到一個叫鄧春開的人。
她當年是于家村的村婦女主任。在那個全村出動去抓人的晚上,她和村民們一起沖進屋子抓了趙矅選,卻在離開回自己家的時候,失足跌入村里那口簡陋的水井。她命不該絕,揪住井繩支持到了第二天村民來打水,撿回了一條命。
可是,被人救起來之后,她不僅腿腳壞了,人也變得癡癡傻傻的,抓了幾副藥吃,不見好轉,也就作罷了。
當年還有人傳過謠言,說她是第一個闖進去看到趙矅選奸于英的人,看了不該看的臟東西,中邪了。
為此,她老公還偷偷請過大神。
這些事情,在權少騰的調查資料里,有詳細紀錄。
這一次霍仲南組織的長途旅行,他是不計成本的,允許于家村人拖家帶口。所以,鄧春開的女兒就報上了她媽媽的名字,希望能借此機會帶媽媽出去走走,散散心。
“鄧春開。”
霍仲南放在觸控板上的手,微微一頓,把她的名字做了標注。
“我想見見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