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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百分之百會康復

榮繪是在弟弟榮謙過來后了解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不是他主動說的,是她自己猜到的。

  如果不是情況嚴重,榮蓁不會打電話讓他從英國趕過來,聯想到她醒來時醫生給她做檢查,反復試探她雙腿的各個部位是否有知覺,她就知道是腿出了問題。

  榮繪躺在病床上,偏過頭望著窗外,一場大雨過后,天空一碧如洗,空氣也十分清新,沖淡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

  她平靜道:“不用費盡心思瞞著我,我沒你們想的那么脆弱。”

  站在床邊的男人穿著深藍色條紋西裝,雪白的襯衫領口沒系領帶,鼻梁上架著一副細細的金絲邊眼鏡,氣質溫潤,正是路棉的舅舅榮謙。

  他從主治醫生那里拿到了詳細的檢查報告,第一時間用郵件傳給英國專攻骨科的朋友,向他咨詢相關問題。

  朋友和另一名骨科教授共同看過后,得出的結論是康復的可能性很大,只是需要時間。

  榮謙傾身握住她的手,聲音如他這個人一般清朗:“你的脊椎受到重創,目前無法正常行走,但你相信我,這只是暫時的,我會讓你重新站起來。”

  榮繪手指揪住床單:“你的意思是我變成廢人了?”

  “不是的,這跟殘廢是兩個概念,你是可以恢復正常的。”

  “需要多久?半年?還是一年?”

  榮謙不語,榮繪很淺地笑了一笑:“你不說話那就說明你也不確定,可能是兩年、三年,甚至更久。”

  榮蓁也在病房里,聽到她的話鼻頭忍不住發酸。

  榮繪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歇斯底里,她表現得很平靜,仿佛在說今天的天氣不錯。她越是這樣她越是擔心,她寧愿她大哭一場發泄情緒,至少心里會舒服一點。

  病房里三個人都沉默了,半晌,榮繪闔上眼眸:“你們都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榮蓁和榮謙對視一眼,一前一后走出病房。

  誰知,一打開門就看到路棉站在外面,手里拿著一份粥。是榮蓁讓她出去吃頓飯,順便給她帶一份粥,沒想到她這么快就回來了。

  “你、你都聽到了?”走廊很安靜,她陡然拔高的音量似乎有回音。

  路棉抿唇,緩慢地點了下頭。

  她都聽到了。

  舅舅說媽媽的腿無法正常行走,具體多久能恢復他不確定。

  榮謙在她腦袋上輕輕拍了拍:“不要難過,我會想辦法治好她的。這段時間她心情不太好,你多陪陪她。”

  他是見慣了生死的醫生,朋友回復他時的語氣也十分堅定,百分之百會康復。醫學上很多奇跡本來就沒辦法準確算出來,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總是習慣做最壞的打算,榮繪當然不例外,她覺得兩三年甚至更久才會康復。

  她怎么不想想,也許三五個月就康復了呢?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遭遇家庭變故后,她失去了做復建的決心和動力。

  如果患者本身沒有足夠的動力,請再權威的專家治療也沒用。

  經此一事,路棉仿佛一夜之間長成了大人,再也不是遇到事情就躲在家人懷里哭泣的小女孩。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媽媽需要她。

  “舅舅,我知道了,我會好好陪她安慰她,讓她配合治療。”路棉頓了幾秒,問道,“她一定會康復的對嗎?”

  榮謙點頭:“我保證。”

  路棉把粥遞給榮蓁,正要推門進去,榮蓁挽住她的胳膊到一旁,低下頭小聲說:“先別進去,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榮繪說想休息不過是借口,她剛醒來沒多久,不會那么快就困了。之所以這么說,就是不希望他們打擾她。

  路棉聽從她的話,坐在門邊的公共塑料椅上,雙手垂放在膝蓋上,披散下來的頭發遮住了側臉。

  榮蓁在她旁邊坐下,揭開一次性碗的蓋子,皮蛋瘦肉粥的香味撲面而來。她二十幾個小時沒進食,肚子早就餓了,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吃。

  “我最近閑著沒事,醫院這邊有我,我會寸步不離看著你媽媽,你還在上學,該上課就去上課,不要耽誤了學業。”榮蓁邊吃邊說。

  路棉手指捏著衣角翻來覆去地絞,沉默許久,聲音低低地說;“我已經跟輔導員打電話請假了。”

  輔導員問她要請多久的假,她也不清楚,直到他說最長能批一個星期,她就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榮蓁一口粥嗆在喉嚨口,咳嗽了一聲:“什么?!你請假了?”

  “我想在醫院陪媽媽。”路棉說,“就算坐在教室里,估計我也聽不進去,還不如留在這里。”

  榮蓁輕嘆口氣,沒有再說什么。

  她現在還不知道榮繪的打算,她們姐妹倆的性子截然不同,榮繪溫柔小意,她則剛烈果斷,兩人的骨子里卻有著相似的決絕。她當初能因為一個不順心就選擇離婚,如今路永璋犯了原則性的錯誤,那個女人還挺著肚子鬧到了家里,以榮繪的性子,大概不會隱忍。

  到時候路棉該怎么辦?

  榮繪要是沒出車禍,她倒是不擔心,就算離婚了她也能照顧好路棉。

  但是現在……

  日暮西陲,陽光一點點消失,一墻之隔的病房里沒有開燈,光線微弱。

  榮繪頭微微偏向一邊,眼淚順著眼角落入枕頭里,她想翻身側躺,卻發現這個動作如此艱難。

  她有自己的驕傲,怎么能忍受生活不能自理,怎么能讓自己成為別人的拖累。

  萬一她好不了,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在輪椅上度過。

  她終于控制不住嗚咽出聲,低低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病房里回蕩,她怕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只有輕咬下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眼淚的揮發帶走了些許難過的情緒,哭過一場,她只覺身心俱疲,不知不覺眼皮耷拉下去,陷入了沉睡。

  路棉進來時就看到她睡著了,眼角有未干的淚痕,雪白的枕頭洇濕了一片,她的手還緊抓著床單,周圍被她抓出深深的褶皺。

  媽媽哭過,這個認知在她腦子里盤旋,半晌,她俯身把她的手塞進被子里,輕柔地擦掉她的淚。

  路永璋從榮蓁那里得知妻子的身體狀況,怎么也不肯接受現實,親自跑去問了她的主治醫生。

  雖然榮蓁的話里有故意氣他的成分,但醫生說的事實也沒好到哪兒去。

  其實他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家里以前并不富裕,總體來說算得上小康家庭。他自己也爭氣,考上了清華大學,成為所有親戚羨慕的對象。在大學里結識了榮繪,她人長得漂亮,氣質優雅,很多男生都暗戀她,其中還有別的學校的富家子弟。

  她最終還是被他打動,選擇跟他在一起。

  創業初期除了他和榮繪,還有幾個伙伴,他們吃了很多苦,缺乏資金、技術不夠、營運艱難等問題常常讓人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好在最后都解決了,榮露集團也在他的帶領下日益壯大。

  回想起來,大概就是因為他的人生過得太順風順水,老天都看不過去了,給了他一個這樣的磨難。

  可,為什么是他的妻子?

  他寧愿所有的厄運都降臨在自己身上,也不愿妻子和女兒遭受苦難。

  路永璋坐在公園的石凳上吹風,天又黑了,如墨的夜空一顆星星也無,跟昨晚一樣,只不過沒下雨。

  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無能為力的感覺。

  他從煙盒里抖出一根煙點燃了,偶爾抽一口,大多時間都是夾在指間靜靜看著它燃盡。腳邊有一堆熄滅的煙蒂,這不知道是他抽的第幾根,那股愁緒始終無法疏解。

  手機忽然響起來,他拿出來一看,是父親打來的電話。

  猶豫幾秒,他拿起來附在耳邊,聽到那邊的人說:“我來醫院了,你在哪兒,我怎么沒看見你?”

  “我在……”路永璋環顧四周,公園里只有零星幾個老年人在遛狗,其中有一對老頭老太太,牽著一只小柯基,一路說說笑笑。想象中他和妻子的老年生活大概就是這樣。

  他站了起來,往醫院的方向走:“我馬上回去。”

  路望雖然被兒子和兒媳送回家里,也是一夜未睡,今早臥在床上起不來,養了大半日精神才恢復了些,然后就知道了榮繪的情況,不顧路永瑞的勸阻執意要來醫院。

  他剛來不久榮繪就醒了。醫生說沒出現腹脹和嘔吐就可以適當吃些流食,不宜過多,路棉喂她吃了幾口小米粥。

  “讓你爺爺進來吧。”榮繪說。

  她可以把路永璋拒之門外,受到的禮儀教養卻讓她無法做出讓一個七旬老人站在門外等待。

  路棉打開門攙扶路望進來,只是不如以往親熱,感覺有層隔膜。

  一同進來的還有路永瑞和許湘之,兩人看著榮繪,怕觸及她的痛處,沒有提腿傷,只說讓她好生休養。

  路望說:“兒媳婦兒,我誠心向你道個歉,留下那個孩子是我考慮不周,希望你不要怪永璋,他對你是真心的。”

  榮蓁坐在沙發上隨手翻閱茶幾上的報紙,聞言嗤笑了一聲:“我以為老爺子您巴不得讓他們倆離婚,好讓您親孫子住進路家,畢竟有偌大的家業要繼承。虧我以前還覺得您見識不一般,沒想到我這個導演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榮蓁隨性慣了,心里想什么就說什么,不像榮繪,總給人留幾分情面。

  果然,榮繪眉頭緊蹙:“榮蓁,別說了。”

  路望從來沒被人這么說過,頓時氣得手指發抖,攥緊了龍頭拐杖,卻忍著沒發作。是他有錯在先,被人誤解也是自找的,他解釋道:“我沒有想過繼承家業那些,我只是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不忍傷害路家的血脈……”

  “爸,你不用解釋,也不用跟我道歉。”榮繪有點不耐,“我把話說得很清楚了,這是我和路永璋之間的問題,與那個孩子無關,你是想留下他還是怎么樣,都改變不了我要離婚的決定。”

  路望身子一晃,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許湘之同為女人,自然理解她的感受,然而她今天是來當說客的,不得不勸:“大嫂,你真的想好了嗎?你們離婚了,棉棉怎么辦?”

  榮繪看向路棉,她安靜立在床邊,面容有些憔悴,嘴唇抿得緊緊的。沉默了一會兒,她說:“棉棉會理解我的,這個婚我離定了。”

  恰在這時,路永璋過來了,站在門口聽到了她的話,那種無力感成倍增加。

  他雙腿灌了鉛一般走到她面前,榮繪看著他,眼神略有閃爍,慢慢說:“你來了正好,明天讓嚴律師過來一趟,擬好離婚協議書。我們離婚吧,除了棉棉,我什么都不要。”

  路永璋堅決道:“我不同意!”

  榮繪:“路永璋,你曾說過尊重我做出的所有決定,你已經違背了一次承偌,難道還要違背第二次嗎?別逼我恨你。”

  路棉微微仰頭,喘了口氣,終于還是到了這一步。

  她眼中恩愛的父母,竟然用了“恨”這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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