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山一愣。
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中一般，僵立在那里，有一瞬間，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幻聽了。當他反應過來這句話確實是出自宋頌之口，心臟跳得一下比一下快，幾乎要撞破胸膛跳出來。
她說，他們是情侶關系。
半晌，林書山緩慢地扭頭看向宋頌，她抱著他的手臂，乖乖巧巧地依偎在他身側，做出甜蜜的樣子。
在他看過去的時候，她抬起眼睫，朝他快速眨眼，生怕他這個耿直的直男一開口就戳破謊言。
林書山對上她的目光，腦子轉過彎了，終于冷靜下來，明白她是因為想要那個限量版的圣誕主題鑰匙扣，又不想花一百五十塊錢買來，于是和他假扮情侶。
而那名服務員竟然沒有懷疑他們之間的關系是否真實，熱情地詢問宋頌想要哪一枚鑰匙扣。
宋頌挑來選去，還是覺得那一枚圣誕老人造型的最好看。她指了指那個：“我想要這一個。”
服務員說了聲“好的，請稍等”，然后找出一只小巧的禮品袋裝上，遞給她以后，朝兩人做了一個“有請”的手勢。
宋頌得到了想要的鑰匙扣，心情瞬間好轉，忘記了路棉放自己鴿子的事。
為了讓這場“假扮情侶”的戲碼逼真，從柜臺走到座位的這段路，宋頌都沒有松開自己的手。
林書山像一根木頭，愣愣地任由她牽著自己，他感覺自己不會走路了，同手同腳也沒發現。
宋頌抬起手擋在嘴巴旁邊，小聲跟他說：“謝謝你。”
“不、不用謝。”林書山呼吸有點緊，沒被挽住的那只手握緊，感覺掌心出了一層汗，不動聲色地在羽絨服上蹭了一下。
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宋頌松開手，坐在其中一個座位上。
林書山看著被她握住的地方，心中悵然若失，斂了斂眉眼，坐在她對面。
服務員遞來菜單，宋頌點了他們店招牌的肉蟹煲，又點了兩樣小菜，然后把菜單遞給林書山：“你看看喜歡吃什么，不用客氣，感謝你今天幫了我大忙。”她指的是剛才假扮情侶的事。
林書山心里各種情緒交織，一團亂麻，哪兒有心思看什么菜單，他連上面的字都看不清楚，隨便指了幾道看上去很好看的圖片。
服務員拿著菜單離開后，宋頌終于吐出口氣，假扮情侶什么的簡直讓人心虛到極點，幸虧今天跟她出來的人是林書山，他一個腦子里只有數學的理工科直男，對什么事都不感興趣，自然不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不然她還得抽空尷尬。
宋頌拎起桌上的茶壺燙洗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為表感謝，她把林書山的杯子也燙洗了，像古時候的小丫鬟一樣，小心翼翼地斟了杯茶，雙手端起奉送給他：“我忘了問你，你今天沒有別的活動吧，陪我出來吃飯會不會耽誤時間？”雖然是林書山主動要求她請客吃飯，但她也不是傻子，他肯定是看到她被人放鴿子才那樣說。
林書山終于找回原來那個理智的大腦，思考片刻，說：“再忙也是要吃飯的，不會耽誤時間。”他當然不能說自己有一堆作業沒寫，否則吃完飯她就要走了，就算計劃有別的活動也不可能叫上他。
宋頌喝了口茶，稍稍放寬了心。
兩人喝著茶聊起近況，林書山的生活倒是沒有什么可說的，枯燥得像一張白紙，沒有娛樂活動，沒有有趣的事，就連和別的學院聯誼，他腦子里都是想的數學題，別的學院的女生找他搭訕，他給人家出題……
相比起來，宋頌的大學生活可以說是豐富多彩，認識了很多新朋友，參加各種社團，每天該學習的東西學習了，該玩兒的一樣也沒有落下。
聽她說的那些，林書山都能在腦海中描繪出具體的畫面。
她本來就是那樣，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跟周圍的人相處得很好，很快打成一片，永遠風風火火，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圣誕節餐廳里人很多，隨處可見一對對小情侶，互相談笑、喂食，空氣里都是香甜的草莓奶油味道。
不多時，菜端上來了，宋頌夾了一只蟹放進碟子里，用筷子挑里面的蟹黃，邊吃邊道：“路棉沒吃到這么美味的食物，是她的損失！這個重色輕友的大壞蛋！”
林書山：“你不是過來找她的嗎？她干什么去了？”
“她呀，跟男朋友約會去了。”
林書山有點意外，沒想到像路棉那樣低調又厲害的學霸進了大學就談戀愛了。
那么，宋頌呢？
圣誕節這樣的日子，她沒有陪在男朋友身邊，是不是說明她沒有男朋友。不過也說不準，大學沒有高中那么約束，她這么受人歡迎，一定有很多男生喜歡她。
林書山思緒轉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沒有男朋友嗎？他……他怎么沒有陪你？”
他盡量將這話說得自然，讓人看不出半分異樣。
宋頌吃完了蟹，又去啃雞爪，聞言點了點頭：“有啊，不過他在工作，我們是異地戀，他沒時間陪我。”
陸放最近在橫店拍戲，可不就是異地戀嗎？
林書山眼神暗了暗，握住筷子的那只手顫抖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了手邊的茶杯，幾滴溫熱的茶水濺到手背上，他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怔怔地看著她。
她有男朋友了？
宋頌吐出一小塊雞骨頭，抬眸看了他一眼，撲哧一聲笑出來：“我有男朋友這件事這么令人吃驚嗎？山哥，你這個樣子，讓我很沒有面子欸。”
她這么美麗、大方、動人，有男朋友難道不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為什么在他眼里這么難以置信？！他是不是覺得，她這么咋咋呼呼找不到男朋友！
林書山想起身就走，再呆下去會做出什么荒唐的事他自己都控制不了，可是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孩，他就怎么也挪動不了。
宋頌：“你怎么不吃啊，點這么多菜，不吃就浪費了。”
自從菜端上桌，只有她一個人埋頭吃吃吃，都沒怎么見林書山動過筷子。她一個人怎么吃得了這么多？
林書山偽裝不下去了，臉色變得很難看，開口說話，聲音也是沙啞的：“你男朋友在工作？他踏入社會了嗎？他……你們在一起……他對你好嗎？”
說到最后，他有些語無倫次。
宋頌說的那些話，他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些心術不正的男人勾搭女大學生的事，他不是不相信宋頌，只是擔心她太單純，被社會上的男人騙了。
宋頌卻撲哧笑起來，差點嗆到了。她咳嗽一聲，不跟他開玩笑了：“你怎么這么正經呀，我沒有男朋友，我說的是我的偶像男神陸放。”
偶像男神陸放……是大明星嗎？他不太關注娛樂圈，不清楚這個。
林書山怔忡許久，背靠在椅子靠背上，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一刻的心情，慶幸這不是真的，卻又擔心總有一天會成為真的。
宋頌吃到美味的食物就特別興奮，嘴巴停不下來，話題扯東扯西，聊一些不著邊際的事，大多數時間是林書山在聽她說，有些話題他還聽不懂，什么二次元動漫之類的。
恰好在這時候，有個服務員經過他們，給他們送上一份情侶甜點，這也是餐廳免費贈送的。
宋頌說了聲“謝謝”，朝服務生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她看向那個巴掌大小的甜點，粉紅色的，上面堆了奶油和草莓，做成了愛心的形狀，旁邊放了一個金色的小勺子，勺子是櫻花造型，細長的手柄，非常精致。
宋頌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對面的男生：“你吃嗎？”
林書山：“你吃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
宋頌把碟子撈到自己面前，捏著小勺子挖了一口，類似于布丁的口感，綿綿軟軟，不過分甜膩，非常好吃。
想到這蝶甜點是怎么得來的，她又向林書山投去感激的眼神。
她幾口就吃掉半塊甜點，壓低聲音，用生怕被別人聽見的音量說：“說實話，剛才在柜臺那兒，跟那個小姐姐撒謊說我們是情侶，我心里很虛。”
林書山疑惑：“為什么？”
因為他們看起來不像是情侶，還是因為怕他會一時嘴快戳穿這個謊言？
宋頌咽下嘴里的甜點，小聲說：“當然是擔心那個小姐姐神來一筆，說怎么證明你們兩個是情侶，不如你們親一個給我看，這類的話。誰知道她什么都沒問就相信了，你說會不會有很多人假扮情侶過來騙取圣誕限量鑰匙扣？那個鑰匙扣真的很好看啊。”
林書山：“……”
宋頌大概是小說看多了，通常就有這樣的劇情，惡毒女配刁難女主角：“有本事你拿出證據證明你和總裁是情侶關系！”
這個時候，總裁就會從天而降，摟著女主角的肩膀，低頭吻住她的唇，對惡毒女配說：“這樣夠了嗎？”
宋頌把自己的腦洞說出來時，林書山頓了一下，回給她一個“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的表情。
一頓飯吃得非常愉快。
宋頌吃了不少東西，也說了不少話，林書山吃得很少，話也很少，導致點的菜還剩下好多。
兩人走出餐廳，天已經變了，像是快下雪了。
林書山拉上羽絨服的拉鏈，扭頭問宋頌：“你要回學校嗎？我送你回去。”
“不回學校，我室友都去參加聚會了，很晚才會回去，我現在回去寢室里就我一個人，沒意思。”宋頌說，“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在附近逛逛。”
林書山脫口而出：“我陪你！”
說完才發現這話里的意思太過明顯，他正要說點什么挽救一下，就聽見宋頌說：“那我們去商場里玩吧，我想去電玩城。”
這是邀請他的意思嗎？林書山反應了一秒才確定，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好，我們去商場。”
他第一次為自己的聰明感到高興，那會兒在餐廳里，宋頌問他忙不忙，他就猜到吃完飯她有別的計劃，所以他撒謊說自己不忙。
果不其然，她原本是打算一個人去玩兒的。
氣溫比出來時降低了，宋頌縮了縮脖子，戴上羽絨服的帽子，說：“山哥，其實你答應得這么爽快是有私心的吧？”
林書山聞言，心里咯噔了一下，以為自己的私心被她看出來了。
然而，宋頌只是盯著他看了兩秒：“是不是沒人陪你過圣誕節，你特別孤單寂寞，然后剛好遇到了我。”
林書山：“……”
我有數學題作伴，不寂寞，不孤單。
心里這么想，嘴上卻說：“嗯。”
宋頌跳起來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說說你，長得挺帥的，性格除了有點悶也沒有別的缺陷，怎么沒女朋友，用不用我給你介紹一個？我寢室里的小姐妹……”
林書山淡淡地打斷：“不用。”
我有喜歡的人。他在心里補充。
兩人去了附近一家大型商場，總共七層樓，裝點得金碧輝煌，到處都是冷白色調的燈光，節日氣氛濃厚。商場一樓正中央放著一棵數米高的圣誕樹，上面掛滿了五彩繽紛的球，最頂端還掛了一顆銀色的五角星，周身纏繞了一圈又一圈星星燈，一閃一閃發著光。
不少女孩子拉著男朋友的手在圣誕樹前拍照，擺出各種可愛的姿勢。還有小朋友戴著麋鹿造型的發箍，讓媽媽給自己拍照。
這種熱鬧怎么少得了宋頌，她當即從包里拿出手機，解鎖后塞到林書山手里：“麻煩幫我拍幾張照片，謝謝！”
林書山接過手機，只見宋頌跑到那棵圣誕樹前，兩只手舉起來，比劃出最普通的剪刀手，朝著鏡頭笑靨如花。
她穿著白色的羽絨服，胖乎乎的像個雪人，笑起來眼睛彎彎似月牙，頭頂的光映進去，特別可愛。
林書山幫她拍了好幾張照片，她換了幾個姿勢，兩只手臂前伸，做出擁抱圣誕樹的動作；翹起一條腿，身子往后仰，做出快要摔倒的樣子；蹲在地上托腮仰望著圣誕樹，假裝自己是小矮人；捂嘴巴做出驚嘆的表情，仿佛這棵圣誕樹出現在眼前讓人充滿驚喜……
林書山從來不知道，女孩子怎么會有這么多古靈精怪的點子。
他又連拍了很多張照片，看著屏幕里的女孩，他心思微動，點開微信，找到她與自己的對話框，發了幾張照片到自己的手機，然后刪掉發送的記錄。
宋頌拍夠了照片，跑過來拿過自己的手機查看，自言自語：“本小姐腿長兩米八，你要是把我拍成一米五你就死定了！”
看到照片以后，宋頌挑挑眉：“看不出來，你的拍照技術還不錯。”他居然懂拍照技巧，知道人物的腳最好挨著畫面下面的邊框，這樣才顯得腿長。
林書山剛才做了小動作，很是心虛，沒敢看宋頌的眼睛，對于她的夸獎也不敢吭聲。
宋頌站在電梯上，低頭選了幾張好看的照片開始修圖。
她太過專心，沒有注意到電梯已經到盡頭了。
林書山拉住她的手臂，輕輕往上一抬，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條件反射，他抬起宋頌的手臂時，她的腳也下意識地抬起，跨過了電梯與地面的接縫，另一條腿順勢跟上去，避免了摔倒。
宋頌驚魂未定，望著林書山的手有些失神。
林書山松開了手，皺著眉提醒：“走路當心一點，注意腳下。”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她剛才就要摔了。
“我知道了。”
宋頌索性站在電梯旁邊，低著頭把照片修好，然后發了一條朋友圈，配上簡單的一句：“MerryChristmas！”
林書山在一旁看到，她發出去不久就有很多人點贊，果然朋友很多。
他掏出自己的手機，準備給她點個贊。
他能加上宋頌的微信，還是因為知道她的電話號碼后，用號碼搜索的，她也沒做他想，同意了加他好友。
林書山點開手機，沒想到首先跳出來的是剛才他用宋頌的手機給自己發的照片，恰好宋頌收起手機湊過來看他，一眼就看到屏幕上的人是自己：“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