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林書山渾身的汗毛豎起，像是被人兜頭潑下一桶冰水，所有的反應都忘記了，大腦也不會運轉了。
宋頌歪頭看著他：“你……偷拍我？”
他用她的手機給她拍照才叫光明正大，他要是用自己的手機未經允許拍她的照片就是偷拍行為。是這樣理解的沒錯。
林書山額頭冷汗直冒，嘴唇顫了顫，憑著一股求生的本能為自己找借口：“我……我剛才給你拍照的時候不小心拿錯手機了，拍了幾張才發現是我自己的手機，然后就換成你的手機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嗎？”宋頌半信半疑。
她視線下移，落在他手機上，發現他和自己的手機型號一模一樣，而且都沒有套手機殼，會認錯也情有可原。
林書山眼皮都開始抽搐了，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么心虛：“真的。”
宋頌倏地一笑，推了下他的胳膊：“看把你嚇的，就算偷拍又怎么樣？本小姐天生麗質，允許你偷偷崇拜，回去記得把我的照片換成壁紙。別人要是問你這是誰，你就說是陸放的女朋友。”
林書山：“……”
如果被別人問起這是誰，我只想說這是我女朋友。
宋頌沒有繼續計較這個，發完了朋友圈就把手機收起來，帶著林書山去了商場里的電玩城。
電玩城里光線昏暗，更多的是各種游戲機上散發的絢麗燈光，賽車、跳舞機、節奏大師、槍戰、籃球架，正值圣誕節，每臺機器前都圍滿了人，其中初高中生占大多數，氣氛熱鬧非凡。
宋頌最喜歡這種場合，如果不考慮其他的，她能在里面玩一下午。路棉性格太安靜，以前跟她出來逛街，都是玩一會兒就離開了，每回宋頌都意猶未盡。
林書山和宋頌去柜臺兌換了整整一籃子游戲幣，在人群中穿梭。宋頌一眼就看到了賽車的場地，有單人模式，還有雙人模式。
宋頌微抬下巴示意：“山哥，怎么著？咱來一局？”
她一口京片子，裝作吊兒郎當的樣子，有點搞笑。林書山沒忍住，輕笑一聲，點頭答應她。
兩人坐在座椅上，投了幾枚游戲幣后，開了一局雙人比拼模式。正式開始前，宋頌手握在方向盤上轉了轉，做出蓄勢待發的姿勢，揚眉一笑：“我告訴你，我可是資深玩家，輸了你可別哭鼻子哦。”
林書山平靜地回擊：“誰輸還不一定。”
宋頌：“你等著吧！”
在觸控屏上按下“開始”以后，這一局游戲就開始了。宋頌立刻進入狀態，操控著游戲里的車子加速、轉彎、漂移、超車，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練了無數遍。
宋頌不愧是資深玩家，每一個轉彎都把控得非常完美，有時巧妙地擦過對手的車身超越到前面，還能保證讓自己的車不撞到道路旁邊的圍欄。
林書山挑挑眉毛，他確實小看她了，他以為女孩子不喜歡玩這種賽車類的游戲。
最后一圈沖刺階段，宋頌又提高了車速，與此同時，她伏低上身，幾乎趴在了座椅上，神情嚴肅，仿佛與游戲里的賽車融為一體。
林書山卻沒有那么大的勝負欲，比起看著游戲里的車子，他更想看她。
車子在寬闊的公路上平穩行駛，他側目看向身旁的女孩。她抿緊唇瓣，眼睛直視前方，側臉在各種色彩的燈光渲染下，仍是那么好看。幾個月不見，她的頭發已經很長了，柔柔地披在后背。
“耶！我贏了！”
宋頌忽然坐直了身子，激動地手舞足蹈。
林書山在她看過來之前，轉移了目光，看向前方的屏幕，他開的那輛紅色的車子平穩地駛過終點線，落在她后面。
他愿賭服輸：“嗯，你贏了，我比不過你。”
宋頌扭了扭身子，很是開心地說：“我知道比不過女孩子讓你覺得很受打擊，不過你不要氣餒，多加練習就能跟本大神一樣厲害了！”
林書山笑了笑：“沒有氣餒，我甘拜下風。”
宋頌很快按下“開始”鍵，還要跟他再比一局，勝利的滋味太棒了，她居然能在賽車上贏過山哥。
林書山沒有拒絕，人家是舍命陪君子，他這是舍棄尊嚴陪小女子——故意輸掉一局又一局，只為了讓她開心。
幾局過后，宋頌興奮的神經稍微冷卻了一點，歪著頭癱在座椅上。
雖然是在游戲里賽車，但是體驗感很強，那種刺激感非常逼真，感覺真的開著車在賽道上跟人決戰一樣。比賽中被一股興奮勁兒驅使，只覺得爽，結束以后就會感到身體疲憊。此刻的宋頌，坐在椅子上完全不想動。
林書山抱著裝游戲幣的籃子，問她：“還玩嗎？”她要是還玩，他就再投幣。
宋頌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行了：“老年人體質，玩幾局就累得不行了，我要休息一會兒。”
她說著就垂下腦袋，做老僧入定狀。
林書山嘴角輕揚，等他反應過來，抬手摸了摸嘴角，他今天笑的次數好像有點多，大概是因為跟她在一起真的很開心。
他從座椅上下來，沒有打擾宋頌，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宋頌正在閉目養神中，忽然感覺身邊過分安靜，刷地抬起頭，旁邊皮椅上的人竟然消失不見了。她環視一圈，沒有找到林書山的人影。
宋頌愣了愣，手撐著座椅從上面跳下來，朝附近幾個游戲機張望，以為林書山跑去玩別的游戲了，可是她找了一圈都沒發現他。
不會偷偷溜走了吧？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左邊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宋頌迅速轉身，映入眼簾的是林書山。
電玩城里的暖氣太足了，林書山脫了羽絨服掛在臂彎，單穿著一件薄薄的羊毛衫，肩上還掛著書包。他皮膚冷白，又一貫不茍言笑，有股清冽高冷的氣質。在附中上學時，班長江夜行是學校里公認的校草，高一到高三的女生都聽說過他的名字，怎么沒人提到林書山的名字？他明明長得那么好看，一定是他太低調了……
有那么一瞬間，宋頌的心跳好像漏掉了一拍。
猝不及防的，她自己也沒反應過來，居然被林書山帥到了。
宋頌晃了一下腦子，猜想自己大概是被電玩城里不流動的熱空氣給悶壞了，定了定神，她問：“你去哪兒了？”
林書山向來是能用行動表明就絕不多講一句廢話，他拎高手里的東西給她看。宋頌這才發現他買了一杯奶茶，還是她喜歡的口味。
“是……給我買的嗎？”宋頌看到他另一只手是空的，“你沒有給自己買？”
“我不愛喝這個。”林書山說。
宋頌雙手抱住奶茶，扎進吸管就喝了一大口，里面糯糯的紅糖珍珠吸進嘴里，讓她感到滿足：“謝謝。”
他們找了個想對休閑的區域坐下來，宋頌安安靜靜地喝奶茶，林書山就安安靜靜地在旁邊看著她喝奶茶，只是目光不敢那么直接明顯，只敢用余光輕瞥。
奶茶是提神必備良藥，一杯喝下去，宋頌就精神抖擻了，爬起來就要去跳舞機上跟人掰頭。
她跳上了左邊那臺機器，朝林書山勾勾手指。
林書山是沒有半點跳舞細胞的，而且那些曲子他都沒有聽過，也不知道該怎么跳。哪怕前面屏幕上有動作提示，他也反應不過來，典型的就是四肢不協調。
于是，宋頌只能跟別人跳。
她脫掉了礙事的羽絨服，里面一件短款的棗紅色粗針織毛衣，配A字裙，纖瘦的腰肢一覽無遺。她正想找個人PK，右邊那臺機器就跳上來一個男生，個子高高的，皮膚很白，穿著純黑的衛衣，衛衣的兜帽扣在頭頂，帶著點酷酷的風格。
男生歪著頭朝她一笑，發出邀請：“要不要比一局？”
對手送上門來，宋頌豈有不迎戰的道理，再說她本來就想找人比拼。她不假思索地點頭應下：“好啊。”
正式開始比賽前，男生說了一個附加條件：“如果我贏了，你就答應陪我看一場電影怎么樣？”
從她站在跳舞機上那一刻，他就注意到她了，長得挺漂亮，性格一看就很活潑可愛。
宋頌雙手抱臂：“那你要是輸了呢？”
“如果我輸了……”男生似乎沒想過自己會輸，一時不知該給出什么條件，才能讓她心甘情愿。
“宋頌。”
林書山在后面叫她，語氣過分嚴肅，似乎在隱忍著怒氣。他從沒這么正式地叫過她的名字。
宋頌應聲回頭，看向林書山，聽見他一字一頓地道：“不要跟他比了。”那個男生看起來就不懷好意，像是蓄謀已久，他擔心她會輸。
宋頌莞爾一笑，手指勾起臉側的發絲別到耳后，本是個撩人的動作，卻被她做出幾分帥氣：“我怎么可能會輸。”
“宋頌。”林書山擰起眉毛，再次叫她的名字，語氣比剛才重了一些。
宋頌嫌扭脖子說話太累，干脆轉過身面朝他，她站在跳舞機的臺子上，勉勉強強跟林書山平視：“你就放心好了，我可是鈕祜祿·宋頌，我只在數學上輸過，別的方面不存在！”
林書山知道自己說不動她，默默地嘆了口氣。
宋頌看向右邊那個男生，揚起下巴：“你要是輸了，你就請我們兩個看電影，怎么樣？”她說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邊的林書山。
男生倒是沒有猶豫，答應得非常爽快。
周圍很快聚集了一群少男少女，興致勃勃地圍觀這場比賽，有的甚至跟著下注，賭左邊的小姐姐贏，或者右邊的小哥哥贏。
兩人比拼的這個舞蹈，不僅要考驗腳下的舞步，還要配合手臂的動作。整個比賽過程，林書山的眼睛都沒離開過宋頌，隨著動感十足的音樂響起來，她俏皮地在跳舞機上擺出各種動作，配上自信飛揚的表情。這一刻的她，可以說是光芒四射。
他想起高三校慶的演出上，她穿著一襲石榴紅的齊胸襦裙，在煙霧裊裊中斜抱琵琶，像月宮里的小仙子。
不管哪種風格的她，都讓他心動。
林書山不知道這種比賽怎樣才算贏，所以心一直懸在半空，他不想讓宋頌跟那個男生去看電影。
一局比賽結束，林書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等待著其他人給他揭曉答案，然而大家都看向屏幕。
他這才發現，原來勝負會直接出現在屏幕上。
宋頌贏了。
她從跳舞機上蹦下來，朝右邊的男生做了個挑釁的動作：“自己說的話不要反悔哦，大家都聽到了。”
這么可愛的女孩子，圍觀的眾人當然都選擇站在她這邊，幫著她向那個男生討要電影票。
那個男生雖然沒面子，卻也是個爽快的人，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問宋頌想看什么電影，然后就幫她訂了兩張票，通過微信把取票的二維碼發給她。
宋頌帶著林書山直奔頂樓的電影城，她選的是上映不久的一部電影，一張票要五十六塊錢呢，讓那個男生大放血了。
林書山見她在自動取票機上掃碼取走了兩張電影票，適時開口提醒：“把那個男生的微信刪了吧，免得他以后騷擾你。”
其實剛才那個男生加宋頌微信的時候，他就想阻止了，但周圍的人太多，他擔心宋頌會當著那個男生的面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果然，宋頌不解道：“騷擾？不會吧？”
林書山一本正經：“我覺得會，那個男生看起來就很輕浮。女孩子要稍微有點危機意識，不要隨便加陌生人的微信。”
背后說人壞話這種事，林書山也是第一次干，而且還干得心安理得。
宋頌本來覺得沒什么，被他這么一說，心里突然毛毛的，好像對方是圖謀不軌的人販子一樣。她打了個寒戰，趕緊拿出手機刪掉了那個男生的微信。
林書山親眼看到她刪除，抿了抿唇，放心了，心情很好地問她：“要吃爆米花、喝可樂嗎？”
說句真心話，他要感謝剛才那個跟宋頌比賽跳舞的哥們兒，讓他白白獲得了和宋頌一起看電影的機會。
這是……情侶約會才會做的事吧？
“我想吃爆米花，不想喝可樂，剛才喝過奶茶了。”宋頌說。
林書山掩飾那股竊喜的情緒，跑去給宋頌買吃的，回來的時候，除了一桶爆米花，還給她買了兩袋QQ糖。
兩人進到電影院里，看了一場浪漫的愛情電影。
一下午的時光短暫又美妙，結束時，林書山想送宋頌回學校，卻被她拒絕了。
宋頌說：“坐公交很快的，你要是送我回學校還得再坐回來，太麻煩。”
今天已經得寸進尺了很多次，林書山不敢再逾越一步，只簡單說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學校給我發條消息。”
林書山回到寢室后，室友們已經都回來了。
他坐在書桌旁，把書包里沒動過的作業全部倒出來，對著桌面發呆，時不時勾一下嘴角。一個月前，他坐在這里想著怎么結束這場暗戀，現在卻是換了一種心境。
“山哥，搞快點，你的作業借我看一下！”室友坐在另一張桌子旁，拍了拍桌子，對著一片空白的題目頭痛不已。
林書山瞥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一個字都沒寫。”
“你騙誰呢！你今天不是出去上了大半天的自習嗎？按照你的速度，早就做完了，怎么可能沒做。”
室友踢開椅子跑到他旁邊，翻了翻他面前的課本和筆記本，還真他媽一個字都沒寫，作業本比他的臉還干凈。這簡直不符合林書山的性格，數學題不是他的最愛嗎？他怎么能拋下他的最愛？
室友背靠著書桌，很是不理解地問：“那你出去大半天干什么去了？喝西北風啊？”
一大早就背著一書包的作業出門，結果怎么背出去就怎么背回來，他只是帶著作業去外面兜了一圈？
恰在這時，林書山的手機響了一聲，是宋頌發來的微信：“我到學校了。”
林書山低頭回復消息，唇畔掛著笑意，說著只有自己能理解的話：“我出去大半天，是去找回了快樂。”他今天很快樂。
室友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懷疑他去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