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學校的食堂吃完飯，宋頌就背著書包跟室友告別。
丁漫驚訝道：“下周一就要考微積分了，宋頌，你不跟我們一起復習啦？”
這學期的課程已經全部結束了，剩下的三周都是考試時間，有的一周考兩門，有的一周考三門，最后一周只需要考一門，其他的那些不需要考試的科目，寫篇論文加上去就行了。總的來說，復習時間還是很緊張的。
她們不相信宋頌會在這個時候跑出去玩，除非她想掛科。
宋頌摸了摸新剪的劉海，嘆息一聲：“靠我自己復習數學恐怕真的要掛科，我決定出去找大神補課。”
大、大神？
等等，哪個大神要補課，可不可以帶我們一起去啊？
室友的話還沒說出口，宋頌就兩手握住書包帶，像小學生一樣蹦蹦跳跳跑遠了。
丁漫仰天長嘆：“我也想要大神給我補課，可惜我沒有——”
王曉霖、鄭藝楠：“我們也沒有。”
宋頌嫌公交車太慢，出校門攔了一輛出粗車到一家咖啡館，然后把定位發給林書山，點了一杯咖啡，坐在一個稍微僻靜的角落等人。
等了二十分鐘左右，林書山就到了。男生穿著白毛衣、黑色羽絨服，肩膀上掛著書包，推開一扇玻璃門，一步步朝宋頌走去。
宋頌正捧著杯咖啡喝，看到他后興奮地舉起右手搖晃。
林書山抿唇，坐在她對面，不加掩飾地盯著她看。
宋頌知道他在看什么，腦袋一垂，鼓了鼓腮幫子，說：“是不是看不習慣？”她抬眸瞅他一眼，“多看幾眼你就習慣了。”
她前天去理發店換了個發型，燙了一個流行的羊毛卷，還剪了跟以前不一樣的劉海，朋友都說很好看，穿上漂亮衣服就是韓劇女主角。
不過據她了解，男生對于女生換發型的第一印象是“奇怪”，不管新發型好看不好看，只要跟之前不一樣，都可以歸類為“奇怪”。
林書山脫下羽絨服搭在椅背上，認真道：“沒有不習慣。”頓了一下，他別別扭扭地說：“好看。”
“你確定在你眼里真的好看？不用說違心話。”宋頌說，“我們班女生都說像韓劇里的女主角，但我們班男生一致認為我是女版步驚云。”
林書山：“……”
面對她的追問，林書山仔細端詳她的臉，她是標準的小圓臉，單眼皮，配上羊毛卷很可愛。
林書山訥訥地點頭，得出跟剛才一樣的結論：“好看。”
宋頌豎起大拇指，贊嘆一句他有眼光，而后，給他點了一杯喝的，兩人就開始復習了。
林書山坐在對面，宋頌覺得不方便，讓他把椅子搬到自己旁邊，免得一會兒聽他講題還得伸長脖子。
林書山拿過她那本厚厚的綠色課本——微積分。
兩人的專業不同，宋頌的課本他沒有學過，但是一點都不妨礙他幫她講題。課本上的內容，他略略掃一眼就懂了，還得感嘆一句文科類的數學果然淺顯易懂，氣得宋頌想打死他。
林書山隨便翻了翻，問：“老師有沒有劃重點？”
宋頌在旁邊低頭摳手指，凄凄慘慘地說：“老師說，一整本書都是重點。”所以她才會這么崩潰無助。
林書山倒是不意外，點點頭，心里有數了。
“下周一考試，加上今天還有四天復習時間，足夠了。”補習功課的時候，林書山表現得很嚴肅，“像你學的這種，期末考試不會太難，題型基本都是具有典型代表的課后習題，甚至有可能就是原題，只改幾個數字。一會兒我先幫你整理出每個單元的代表題型，再一道道的給你講解。”
宋頌眉毛彎成毛毛蟲，聽起來好像很麻煩的樣子，還沒開始頭都要炸了。
但是——
人家都沒嫌麻煩，她一個有求于人的人怎么好意思嫌麻煩！
宋頌小雞啄米般點頭：“好的，聽你的。”她看他一眼，假裝客氣地詢問一句，“不會耽誤你時間吧？你們不是也要考試，也要復習的嗎？”
林書山：“數學沒什么好復習的，都記在腦子里。至于其他的科目，多看看書就行了。”
宋頌：“……”
聽聽，這說的還是人話嗎？他這么囂張，真的不會被打嗎？
林書山拿起桌上的筆，一邊翻書一邊圈出重點題型，并在右下角折好，方便一會兒復習的時候翻看。
宋頌這會兒倒是閑著沒事，側身靠在墻壁上，手撐著側臉，歪著身子看著男生飛快地翻書、劃重點，像正在備課的老師。
她拿了支圓珠筆，戳了戳林書山的手臂：“山哥，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林書山頭也沒抬，手上的動作沒停，應道：“沒想好。你呢？”
“我當然是要么當翻譯要么去外企工作，但我更偏向于進外企當白領，穿著職業小套裝，踩著高跟鞋，眼睛一掃，底下的職場小菜鳥都不敢說話。”宋頌笑得傻兮兮的，憧憬自己的未來。
林書山輕笑，不忍心戳破她的幻想，理想聽起來是挺美好，然而事實卻是她才是那個需要看上司眼色的職場小菜鳥。
宋頌湊過來，興致勃勃地為他這個沒有理想的人畫藍圖：“我覺得你可以去當老師，在大學里當數學教授，以你的能力絕對輕輕松松勝任。你高中給我講題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一塊當數學老師的好料子。回頭畢業了，你可以問問清華愿不愿意聘用你。”
林書山停下翻書的動作，終于肯扭頭看她。
被他緊緊地盯著，宋頌身子不由自主往后仰，后腦勺頂著墻壁：“干什么？”
林書山指了指課本：“現在是在幫你復習，你能不能稍微……緊張起來。”
這姑娘心也真夠大的，什么都不會，都火燒眉毛了小嘴巴還叭叭叭說個不停，也不知道操心一下。
宋頌攤手：“我緊張什么？你不是說交給你沒問題嗎？”
“我又不能代替你去參加期末考試。”
接下來的時間，宋頌再沒有閑聊，老老實實地趴在那兒看著林書山圈題目，偶爾喝一口咖啡提神。
一整本書被林書山用了半個多小時劃完重點，好多書頁都被折起來了，使得本來就厚得嚇人的課本變得更厚。
宋頌看得心里發怵，只想打退堂鼓。
林書山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拿過她的草稿本：“現在開始復習，你要認真聽講期末才能不掛科，明白嗎？”
宋頌猛地坐直身體，打起精神朝他敬了個禮：“明白了，林老師。”
林老師：“……”
林老師默默地嘆口氣，拿她沒辦法。
林書山從第一單元開始給她講題，那些細枝末節都被他簡化了，只抓重點部分，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她順利通過期末考試。
短短兩個小時，比宋頌自己待在圖書館里埋著頭鉆研一上午還有效率。
但，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第四單元講完，準備講第五單元的時候，宋頌的腦子就轉不動了，即使喝了一大杯咖啡，這會兒也開始犯困，但她努力撐著眼皮，手里握著筆，強迫自己跟上林書山的思路。
等了三秒，沒有聽到回應。
“宋頌，我剛才給你講的……”林書山偏過頭，余下的話卡在喉嚨里。
目光所及，女孩趴在桌上，側臉枕著手臂，臉頰上的軟肉擠出來一點，呼吸淺淺的，平穩均勻，顯然是睡著了。
臨近期末考試，宋頌這幾天都在熬夜復習，上一秒還告訴自己要努力跟上林老師的教學進度，下一秒就倒頭睡得昏天黑地。
林書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良久，露出個無奈的笑，這樣也能睡著，他算是徹底服了她。
他把草稿本夾到正要講的那一頁，合上書放在一邊，也學她趴在桌上，與她面對面，肆無忌憚地看她睡著的樣子。
她的頭發軟軟的，很有光澤，即使燙了羊毛卷也顯出幾分柔順乖巧。嘴唇上涂了口紅，因為喝過咖啡，蹭掉了一些，仍然嫣紅好看……
林書山看著看著，有一股沖動涌上心頭，他想要揉一揉她的頭發。這樣的沖動以前也冒出來過，卻從未這么強烈，他想應該是因為宋頌睡著了，給了他“為所欲為”的理由。
只摸一下，應該不會察覺吧？
林書山伸出手臂，很輕地在她頭發上摸了一下，又很快地收回手，做賊心虛一般閉上眼睛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
宋頌沒有睡熟，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什么東西碰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緩緩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林書山的睡顏，頗具沖擊力的一個畫面，讓她刷地清醒過來。
她怎么睡著了？
她摸了摸嘴角，還好沒有口水流下來。
宋頌又去看林書山，視線從他的眉眼滑到挺直的鼻梁，再到嘴唇。她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猛地湊近他的臉，以前她都沒發現，林書山的下嘴唇上竟然有一顆小小的痣，顏色很淺，他的唇色偏深，不仔細看發現不了。
等會兒，不會是吃了什么東西沒擦干凈吧？
宋頌頗具探索精神，伸出一根食指，輕輕地蹭了蹭他的下嘴唇，沒有擦掉，真的是一顆痣。
溫熱的指腹擦過柔軟的嘴唇，林書山的呼吸一緊，胸口處那顆心臟又開始瘋狂作亂。原本他還想裝睡，這一刻，卻是怎么也裝不下去，眼皮顫了顫，睜開了眼睛，握住那只犯了罪來不及撤回的手。
宋頌猝不及防與他四目相對，兩人眼下近在咫尺，呼吸交織在一起，好像背著人偷偷摸摸做什么曖昧的事。意識到這一點，她臉頰爆紅，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林書山握得緊緊的。
宋頌怎么也掙脫不開，緊張得都快出現耳鳴了。
“你在做什么？”林書山問。
“我……我還問你做什么呢！”宋頌最會無理取鬧了，眼珠子一轉就朝他發起控訴，“你不是在給我講題嗎？怎么趴在桌上睡著了？我是想叫醒你，誰知道你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放開！”
林書山松開五指，宋頌的手從他掌心抽走。
她轉了轉手腕，好似被他抓疼了。
林書山沒見過這種惡人先告狀的，明明是她睡著了，反倒成了他的不是。還有，她剛才是在叫醒他嗎？恕他見識淺薄，沒聽說過叫醒人的方式是摸他的嘴唇。
“你自己看會兒書，我再去點兩杯喝的。”他起身離開座位，朝前面的吧臺走去，在宋頌看不到的地方，他抬手摸了摸下唇。
心跳還沒恢復正常頻率，他閉了閉眼，暗道了一聲“要命”。
林書山走后，宋頌靠在墻上大口大口喘氣，像是溺水中被人拖上了岸。剛才真是太險了！差一點就圓不回來了！
她垂眸看著自己剛才犯罪的那只右手，抬起左手拍了一下右手的手背，自言自語：“讓你手欠！”
此刻回想，她真是腦子抽了才會去摸林書山的嘴唇……
她正為自己的行為懊惱，卻發現旁邊一桌的兩個女孩低頭湊在一起小聲說著什么。見宋頌看過來，她們朝她露出微笑：“你和你男朋友關系好好哦。”
“男、男朋友？”
“對呀，我們都看到了，你男朋友剛才……”
女孩的話還沒說完，林書山就端著兩杯咖啡過來了，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女孩礙于他高冷的氣場，止住了話頭。
宋頌的好奇心被勾起了卻得不到滿足，心里如貓爪子撓似的，難受到極點。
那個女孩說，林書山剛才……剛才怎什么？他有做什么奇怪的舉動嗎？
林書山敲了敲桌子，見她還望著隔壁的方向，他順著她的目光瞥了一眼，是兩個女生，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在那里的，他一直沒有注意到。
“是認識的人？”
“不是。”
宋頌訕訕地收回目光，壓下好奇心，把注意力轉移到課本上。
接下來又是長達一個多小時不間斷的復習時間，林老師連課間休息時間都不給，一道題接著一道題，全塞進她腦子里。
就在宋頌快要哭了時，林書山終于合上課本，宣布下課：“今天就講到這里，回去以后記得把我講過的題目鞏固一遍，有不懂的問題給我打視頻。明天同一時間，我們還在這里見面，我再幫你復習剩下幾個單元。”
宋頌“啊”一聲，歪著頭倒在桌子上，唉聲嘆氣：“什么時候才可以不用學數學，我好想畢業啊……”
至少目前是無法擺脫數學的。
第二天同一時間，林書山繼續來咖啡館幫宋頌復習，剩下的兩天時間，就由宋頌自己鞏固。
周一上午考微積分，卷子一發下來，宋頌就發現有好幾道大題都是林書山給她著重講過的，她腦子里印象深刻。她雙眼放光，幾乎要喜極而泣，這是第一次，她在數學考場上充滿信心。
考試成績出來的時候，已經放了寒假。宋頌坐在電腦前，輸入自己的學號和密碼查分數，成績單跳出來的那一刻，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滿分一百分她考了八十九分。
“啊啊啊啊，漫漫，曉霖，楠楠，我數學沒有掛科！我考了八十九分！”
宋頌忍不住把這個好消息寢室聊天群里，怕她們不信，還特意拍了一張成績單的照片給她們看。
丁漫：“我……靠！這就是你說的數學不行？你他媽比我高了十分不止！宋頌，你開了外掛吧！”
王曉霖：“我看只有我是學渣，我才剛及格啊！”
鄭藝楠：“我對成績不感興趣，我現在只想知道那個給你講題的大神是誰？請問他開補習班嗎？我下學期期末提前報名。”
鄭藝楠的話提醒了宋頌，她最應該感謝的人是林書山。
她把成績單發給林書山，真誠地打了一行字：“非常感謝林老師的辛苦付出，有時間我請你吃飯呀。”
三秒鐘后，林老師回復：“才考八十九分？在我的預想中，你最起碼得考九十五分以上才對得起我的辛苦付出。”
宋頌：“……”
吃什么飯，你吃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