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之前,伏玥輕輕搭上門,透過半掩著的門縫,她看了梵修最后一眼,那樣的眸光,極深極黑,似乎控制不住地想要說句什么,但又生生忍下了。
轉過身子。
一步一步離去。
紅衣女妖絕艷的眉眼深沉復雜,夜空之上慘白的月色灑了下來,影影綽綽地打在她的臉上。
為什么……
伏玥能感覺得出,梵修對她是有感情的。
他一次次地縱容她放肆胡鬧,甚至違背了自己一直堅守的信條,放任她在修仙界胡作非為。
與其說梵修不愛她,倒不如說,是他不愿意承認愛她。
聯想到梵修的身份,伏玥腳步一頓,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
少女的半邊臉隱沒在夜色里,捏著衣袖的指尖一頓,狹長的眼角,眼尾的弧度極漂亮,像是濃墨掃出來的那片氤氳。
是不愿意承認。
還是不能?
禪房內。
盤腿打坐的雪衣僧人,他合著眼眸,卷翹的睫毛軟軟地垂下,臉色白到見不出幾分血色。
他雙手合十。
薄唇一張一合,在低聲吟誦著經文。
突然,梵修的眼眸睜開。
他的臉色在這一刻變得極為難看,修長精致的眉微微蹙著,臉上閃過幾分難以言說的痛苦。
梵修彎下腰。
猝不及防,一口鮮血就這么吐了出來。
這個結果,梵修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沒有絲毫意外,蒼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無奈的弧度。
抬起白皙的手腕。
入眼所見。
一道血紅的線痕,極細,緩緩從下而上,以一種極慢的速度上升著,如若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現在距離手掌根部大概還有兩寸的距離。
早年之時。
梵修曾經立下的誓言,這時候竟是應驗了。他曾發誓此生此世,以身侍佛,絕不會沾染半分塵世的情愛糾葛。
而現在,連佛都覺察到了他的背叛……這便是懲罰。
梵修知道,這道血痕的出現,便是昭示著,他的內心底里已經承認了對江姒的感情。
他甚至不愿欺騙自己。
愛,便是愛了。
死又有何懼?
雪衣的僧人眉目細致如畫,染了血的唇角,漸漸勾起一抹釋懷的笑,他的眸光悲涼又似遺憾,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后悔。
毀了即將大成的佛骨又如何。
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又如何。
梵修不怕死。
只是可惜,不能陪著那個讓他心動的女孩子了。
所以他才那么堅決地拒絕了伏玥。
既然注定無法相守,那又何必將她牽扯下來。
就算努力地向著一生的廝守奔走,但,太過遙遠的距離日日撕扯著,這份本就不該有的愛情,最終還是會不了了之。
有一種愛,永遠只能藏在心底。
雪衣僧人漂亮溫和的眼眸垂下,他站起身來,走到了書架邊,打開暗格,從里面拿出一把折扇。
手指觸碰到扇骨。
梵修像是觸電一般的,指尖猛的一縮,又生生僵在原地,表情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這把折扇,是那天伏玥隨手扔掉的,卻是被他撿了起來,好好地保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