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的心情很糟糕，在劉秋那里又惹來一肚子氣，心里的火更大了。
科室的幾名主治醫師都瞧出來張華心情不好，都沒有待著，張華拿過來病例記錄，翻看過后，心情不好地出去查房。
實習生和主治醫師成了他發泄的對象，明明病人沒事，張華也會找出一點點不好的地方，訓斥主治醫師，至于實習生更是如此。
“這是怎么記錄的，你們實習連病歷記錄都做不好，還想當醫生！”
“這就是簡單地藥物反應，這都不清楚，你們怎么干的。”
一連查了幾個病房，張華總是找著各個理由借機訓斥。那些實習生和主治醫師也知道主任張華心情不好，雖然心里不太愿意，卻不能表現出來。
查到708病房時，正遇上護士剛剛為靠門邊的病人掛上點滴。
趙義華主治醫師負責這名69歲的肺部感染的病人，張華查房到這里，拿過病歷記錄，說道：“肺部感染，已經是第二天了，注射頭孢曲松和左氧氟沙星抗感染治療和補液……。”
張華說話的時候，那病人咳嗽了幾聲，聲音微微有些嘶啞。
“體溫呢？”張華問道。
“已經降低，呼吸道狀況改善。”趙義華說道。
張華臉色陰沉，說道：“呼吸道不是已經改善了嗎，怎么聲音還嘶啞，而且他的咳嗽聲似乎并沒有太多改善，假如常規治療手段沒有改善的話，考慮加大抗生素，改善感染狀況，你們不要總墨守陳規，只會照著書本治療病人。”
趙義華的脾氣公認得好，張華即便態度不好，趙義華還是一個勁地點頭，說道：“主任，我知道。”
病人躺在床上又是一陣咳嗽，這次咳嗽像是犬吠狀，趙義華臉色一變，有種不好的感覺。
他到了病人面前，病人忽然失聲了，只是手指著自己的喉嚨。
“痰堵或者氣管痙攣，立刻準備吸痰、吸氧！”張華立刻做出搶救指令來。
趙義華也認同主任的看法，因為患者還有糖尿病，不能對其注射激素，目前這種搶救方式是最為合適的，同時，還要做血氣分析……。
幾名實習生在病房旁邊，護士向病房外跑去，眾人準備對病人急救。
“張主任，別忘記通知下太平間。”陳陽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伴隨著陳陽身上的酒味，酒氣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消去的。
醫院規定不許喝酒，陳陽卻醉醺醺地出現在病房里，少不得引來同在病房住院的病人和家屬的議論。
“這是誰啊，怎么還喝酒？”
“是啊，太不像話了，怎么能醉醺醺得到病房里面。”
病房里面的病人和家屬說什么都有，見到陳陽雖然沒穿白大褂，但能和醫生一起，想必也是醫院方面的人。
張華聽到陳陽的聲音，他的火氣騰得竄到腦門，今天在劉秋那里已經受了一肚子火氣無地發泄，想不到陳陽卻找上門跟自己作對。
張華是普內科的主任，以前在普內科時，他說一不二，哪里會像今天這樣受氣，都是陳陽到了之后，他受了滿肚子的氣。
“一個酒醉的人在這里胡說什么，這里沒你的事情，我們在搶救，你要是耽誤了搶救，你要承擔責任。”
“以你這種搶救手段，只是提前一兩個小時通知太平間罷了。”
張華再也受不了，氣呼呼地沖到了陳陽面前，年紀四五十歲的人了，火氣完全迸發出來，他的右手一把拽住陳陽的衣服領子，科室里面的人誰也沒有見過張主任這副失常。
“陳陽，你給我聽好了，我是普內科主任，我從醫幾十年，我治好的病人比你見過的還多，你就是一個在國外待了幾年回來的年輕無知小子，不要在我的面前指手畫腳，你有什么靠山我不管，在這里，講究實力……。”
陳陽一說話，就帶著酒氣，他故意沖著張華呼出一口酒氣，張華把臉轉向一側，不想聞那股酒味。
“張主任，我這可是救你，你想想看，假如你把一個病人給治死了，你應該如何向病人家屬交代，你是人，那人家病人就不是人了，不要等病人死了之后，你用‘一句盡力了，無能為力’來推脫責任，治死了就是治死了，你的心里不會得到原諒，你會背負著沉重的十字架！”
陳陽臉上那股玩世不恭的表情消失，從未有過的凝重，用力一甩張華的手，喝道：“閃開。”
張華被陳陽甩到一邊，大步走了過來，問道：“病人做過青霉素皮試實驗嗎？”
頭孢曲松是青霉素藥類，需要為病人做皮試實驗詢問病人是否有青霉素過敏史，這都是醫院常規，醫生和護士都很重視這點。
“做過，病人是陰性反應，無青霉素過敏史。”護士答應道。
“那他就是那倒霉的罕見病例了，青霉素類過敏導致的喉頭水腫，立刻注射鹽酸腎上腺素！”
“胡鬧！”張華大喊了一句，到了床前，罵道：“你這個醉鬼，你別在這里胡鬧了，我才是普內科主任，你以為你是誰，在這里指手畫腳的，立刻給我滾出去。”
張華不容許有人挑戰他的權威，他是主任，在普內科應該有絕對權威的。
張華說話的時候，病人出現了呼吸困難，喉頭哮鳴音等癥狀。
陳陽沒搭理張華，轉向旁邊的趙義華，喝道：“還不急救，難道等他死了之后，你來做尸體解剖來證明到底是什么病癥嗎？”
趙義華反應過來，立刻急救。
張華惱羞成怒，喝道：“趙醫生，你要明白你做什么，你這是在害命！”
“病人痰多還是病人遇到突發癥狀氣管痙攣？病人雖然不能說話，但他的手卻告訴我們，他喉頭有問題了。張主任，人都會撒謊，我們不僅要聽還要看，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樣，因為自己失誤，永遠背負著負擔。”
陳陽轉身就走，在場的人誰也沒有想到要去攔下陳陽，當陳陽走出病房時，站在門口的許菲菲沖著陳陽豎起大拇指，低聲說道：“真帥，我喜歡那句人都會撒謊！”
陳陽破例沒有和許菲菲爭論，甚至于連他習慣性的拋一顆花生豆進嘴里都沒有做，神情落寞地走向電梯。
許菲菲看著陳陽的背影，總感覺這背影很落寞和沉重，和之前的陳陽不同。
到底在他的心里有什么東西？為什么說他會背負擔負，難道他也治死過人？
另一方面，趙義華按照著喉頭水腫急救病人。
吸痰機、呼吸機等等急救設備都被送到病房，來不及送去急救室，就在病房現場急救。
實習生在周圍坐著記錄，這種急救經驗對他們很重要，將來就可能因為這次的急救經驗而救了成百上千名病人。
“沒有痰，病人不是痰堵！”趙義華再對病人進行喉頭急救后，對張華說道：“目前看來，病人是因為青霉素過敏反應引起的喉頭水腫！”
張華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把病人所有的青霉素藥類都取消。”趙義華吩咐道。
這是目前最為恰當的方法，病人不能再用青霉素類藥物，而采取別的抗生素。
張華始終都不能承認他錯了，當病人被救過來的那瞬間，聽到趙義華確診是青霉素引起的喉頭水腫之后，張華感覺臉上被打地很痛很痛，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不要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