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福田站在辦公室窗戶前，從窗口望向外面，就在下方的草坪上，陳陽和卓耀軍坐在那擺放在草坪里的長椅上，說著馬福田根本聽不到的話。
馬福田的右手抬起來，抹了一把他染黑的頭發。馬福田知道自己要退休了，這人一旦要從早已經做習慣的位置退下去，心里會有諸多的眷戀。
他當了十八年院長，對附屬醫院早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不忍心就這樣離開。
他的子女早就定居美國，馬福田要不是舍不得這所醫院，他也會飛到美國一家團聚。
窗臺擺放著君子蘭，馬院長拿著小噴壺，往君子蘭上澆了點水，眼睛又望向下方的長椅，陳陽和卓耀軍還在閑談。
馬福田放下小噴壺，坐回到他的辦公桌前，拿起電話，“小陳，等你忙完之后，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恩……好！”
放下電話，馬福田又給劉秋撥打了電話，讓劉秋到自己的辦公室來。
時間不大，劉秋推開辦公室的門。
“院長，你叫我？”
“恩，來坐！”馬福田示意劉秋坐在沙發上，他拉開抽屜，從里面取了一包煙，扔給劉秋，“這次去北京開會，衛生部的劉部長給了我一盒煙，我又不抽煙，就給你帶回來了。”
劉秋受寵若驚，嘴里趕忙說道：“謝謝院長。”
劉秋拿過煙，一瞧是自己沒有瞧見的煙，趕忙揣進口袋里。
馬福田靠在椅子背上，“小劉，你怎么看陳陽？”
“陳陽……有魄力，有能力，敢作敢當……就是……。”劉秋支吾著，沒說出來。
“就是什么，說吧，這里面就我們倆人，你有什么好擔心的。”馬福田笑道。
“院長，我多說兩句話，陳陽可能在國外生活的原因，并不了解國內的情況，他很容易得罪人，我擔心他被人暗中陷害……在您沒回來這段時間，他就沒少闖禍，我承認他很有能力，但他可能不適合在附屬醫院。”
“這是你心里話？”馬福田眼看著劉秋。
劉秋舔了舔嘴唇，他右手摸進口袋，摸出剛剛揣進口袋的煙，但又放了回去，摸出自己帶的那包煙，點著了一根。
馬福田沒說話，就看著劉秋，劉秋抽了一口煙后，說道：“我心里很希望他能留下來，醫院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
“這就對了，劉秋，在我面前沒有必要說假話。”馬福田笑道，“我知道陳陽的脾氣，他不會少闖禍的，我叫你來，就是讓你多多照顧他一下，我知道他還沒有醫生職業資格，你為他安排一下，盡快讓他獲得資格……。”
“院長，我已經為陳陽安排了，只不過，目前看來，只能讓陳陽在各科室熟悉，以免有什么麻煩。”
馬福田點了點頭，“這事情你來安排吧，我還是那句話，陳陽是一個人才，但他現在卻不適應國情，還需要你多多照顧，我呢，也待不多久了，眼看著退休的人，管不了多少了，我一直都希望有更合適的人來接替我的位置，不一定副院長會接替我的位置，醫務主任也可以破格提升的！”
劉秋從院長辦公室剛出來，迎面就遇到了正走過來的陳陽，劉秋面帶笑容，拍了拍陳陽肩膀，說道：“陳陽，好好干，我相信你一定會在附屬醫院大有作為的。”
陳陽走進馬福田辦公室，馬福田背對著房門，手里拿著小噴壺又在澆花。
“院長，你給劉主任吃了什么藥，我怎么感覺他好像以為自己快當上院長了。”陳陽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來。
馬福田沒有轉過身，依舊澆著他的花，“陳陽，你就是太聰明了，在國內有時候要裝傻一點，沒聽說過難得糊涂嗎？”
“我爸爸和我說過，但我真的做不來！”陳陽說道，“好在院長你肯收留我，我在想，假如你不收留我的話，還有誰會收留我。”
馬福田轉過身來，臉上帶著笑容，說道：“看來我還要再多教你一招，在中國，想要救人，先要救己！”
“不明白！”陳陽說道。
“你心里其實很明白，只是你不愿意說而已。”馬福田笑道，“我雖然沒學心理學，但我卻能在國內待了幾十年，就算不學心理學，我也能明白別人心理。陳陽，你現在所做得不是在救己嗎？沒有強有力的后臺，即便你的醫術再高明，你又能救多少人？”
“院長，我發現和你談話特有意思，你就像我爸爸一樣。”
“那你是高抬我了，我哪里有你爸爸的醫術。”
陳陽搖了搖頭，說道：“我說你跟我爸爸一樣的啰嗦，總是不喜歡說簡單話，我總結歸納一句話，理想建立在權力之上。”
馬福田笑了笑，“算是吧。”
“好在我還算認識一些朋友，比如說像院長你……哦，還有那個很討厭我的姚副院長。”
馬福田又笑了笑，“好吧，我說不過你，卓耀軍會給你很大幫助的，好好地和卓耀軍相處。”
“我很遺憾！”
“遺憾什么？”
陳陽說道：“遺憾我是男性，假如我是女性，我會和他好好相處，但我是男性，我所應該做得是和他保持一定距離，不然，我擔心在這個同性已經開始泛濫的國家里，我會不會被人當成同性愛好者呢。”
馬福田把頭搖了搖，說道：“我還是不說得好，我應該說的已經和你說了，以后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院長，那沒事兒，我先出去了。”陳陽站起身來，他剛剛走到門口，馬福田忽然問道：“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陳陽微微怔了怔，說道：“治病救人。”
“就這樣簡單？”
“是，我喜歡當上帝的感覺，當病人感謝我時，我會有很大的滿足感。”陳陽停了片刻，說道：“但我也知道，在這個國家里，想要更好得救人，我就需要做出很多改變，院長，我知道怎么做……謝謝你。”
陳陽走了出去，馬福田臉上浮現出笑容來，他后背靠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語道：“真像我年輕時的模樣，治病救人……病人的感謝會讓我很滿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