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伺候人?滾,全都給本公子滾出去!”
凌長峰痛得直抽搐,只能將一腔怒火發泄在丫鬟小廝頭上。
他砸了瓷枕,砸了藥碗,砸了觸手可及范圍內一切可以砸的東西。
臥房內,一地狼藉。
燕云珮站在門口,皺著眉頭。
她不高興。
凌長峰只會對下人呼喝怒罵,有本事同凌長治叫板啊。
她遲疑,要不要進去。
凌長峰看見她,一聲怒吼,“杵著做什么?當木頭嗎?還不趕緊進來,伺候本公子喝水。”
燕云珮帶著丫鬟春杏走進臥房。
她端起水杯,伺候凌長峰喝水。
水從嘴角流出來,濕了被褥衣衫。
凌長峰大怒,“伺候本公子喝水都不會,要你何用。”
他一把推開她,不料,牽動背上的傷口,痛得他恨不得死了算了。
等劇烈的疼痛緩解后,他滿頭滿臉的冷汗。
心頭越發不滿燕云珮。
他發泄怒火,口里罵著,“自從本公子娶了你,就沒有一件好事。你就是禍害,掃把星。我問你,當初在燕家,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本公子?是不是成心破壞本公子的婚事?你這個賤女人,我怎么這么倒霉,娶了你。你滾,滾出去。”
燕云珮憋了有一年。
這一年,她委曲求全,做小伏低,只求凌家人能接納她。
到如今,她得到了什么?
白眼!
鄙夷!
譏諷!
呵斥!
怒罵!
整整一年,沒有一個凌家人,打心眼里接納她。
所有人都看不起她。
都在看她的笑話。
憑什么?
聽著凌長峰惡毒的咒罵,燕云珮再也壓抑不住本性。
她脾氣上頭,厲聲怒斥,“你閉嘴!”
凌長峰愣住,不敢置信。
“你說什么?你竟然敢叫我閉嘴?燕云珮,誰給你的膽子,你活膩了嗎?”
燕云珮剛剛鼓起的膽量,在吼出那句“你閉嘴”之后,瞬間消散了一半還多。
她臉上露出怯生生的表情,一如往日。
她小心翼翼地說道:“夫君,你痛得厲害嗎?”
凌長峰呵呵冷笑,“你剛才不是挺牛的嗎,連本公子你也敢吼。”
“夫君誤會了!我剛才,是擔心公子傷著自己。常言道,怒氣傷肝……”
“閉嘴吧!你當本公子三歲小孩,能被你三言兩語哄住。你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就憑你這副干瘦模樣,在青樓你只配做端茶倒水的下賤丫頭,連靠近本公子的資格都沒有。”
這話著實侮辱人。
燕云珮掙扎了一番,底氣不足地說道:“我好歹出身世家,自小由嬤嬤教導。夫君將我貶得一文不值,縱然我會丟臉,可夫妻一體,我丟臉就等于夫君跟著丟臉。夫君剛才這番話,我就當沒聽到。”
凌長峰冷哼一聲,譏諷道:“別拿夫妻一體說事。自成親以來,我們有沒有夫妻之實,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嗎?”
燕云珮臉色煞白,越發底氣不足,委屈道:“最近我在吃藥,身體好了許多。夫君難道看不出來嗎?大夫說了,再調養個把月,我那毛病就能全好。屆時……”
“想都別想!”凌長峰出言打斷她,“跟你說句實話,本公子不樂意娶你,從始至終就沒看上你。現在挺好,維持夫妻之名足矣,不必行夫妻之實。”
燕云珮聞言,身子輕微顫抖,不敢置信,“不要夫妻之實,我如何受孕?如何為你生下嫡長子?”
凌長峰嗤笑一聲,“燕云珮,我再給你一句實話,本公子情愿讓姨娘生子,也不樂意讓你生下我的孩兒。你明白了嗎?”
“我不明白!”
燕云珮徹底爆炸,“凌長峰,你憑什么這么對我?你別忘了,我是你名門正娶的妻子。”
“你確定你是我名門正娶的妻子?”凌長峰似笑非笑,“要不要我提醒你,婚書上一開始寫得可不是你的名字,是成親前三天重新換了婚書,換上你的名字。這事,你不會就忘了吧。”
燕云珮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她攢緊拳頭,恨不得撕爛對方的嘴臉。
她厲聲說道:“我也要提醒你,凌燕兩家結親,是結兩姓之好,不是結仇。只要凌家和燕家沒有翻臉,你就得履行丈夫的責任,讓我生下孩兒。這事,你若是不答應,我就去稟告大公子。他自有辦法讓你就范。”
凌長峰大怒,“燕云珮,你好膽。你竟然敢拿大哥威脅我,真以為我不敢對你動手嗎?”
燕云珮此刻膽氣十足,“你動手試試看?別忘了,這里是京城,我娘家人可是在京城。看在我娘家的份上,你猜大公子會不會替我做主?為了維持燕凌兩家的關系,你猜大公子會不會逼你就范?”
凌長峰氣得說不出話來。
在他面前一向懦懦弱弱的燕云珮,突然變得硬氣,出乎他的意料。
他心頭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如果燕云珮出身小門小戶,他大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是燕凌兩姓聯姻,這里面牽涉到方方面面。
他若是敢破壞,先不管燕家會如何,他大哥第一個饒不了他。
而且,瞧燕云珮的樣子,絕非天生受氣小媳婦。
過去一年,做小伏低,只不過是裝出來的。
這才進京多長時間,就暴露了本性。
他相信,逼急了眼,燕云珮肯定有膽子撕破臉。
燕家世代武將,燕家姑娘名聲在外,通常比較彪悍。
典型代表,燕云歌。
至于燕云珮,肯定也不是個好脾氣。
至少不是傳統的溫柔賢惠的女人。
轉眼間,凌長峰就有了主意。
不能將燕云珮逼迫太過,以防她反彈。
但,他是有脾氣的人。
他指著對方,“滾出去!現在,立刻,給本公子滾出去。你要告狀,盡管去,本公子不攔著你。我倒是要看看,你一個不能生的女人,誰給你做主。”
燕云珮怒斥,“誰說我不能生?你休要血口噴人。”
凌長峰呵呵冷笑,“本公子不想見到你,出去!”
燕云珮氣得渾身發抖,繼續逗留,不過是自取其辱。
她掩著面,一口氣跑了出去。
丫鬟春杏急得跺腳,沖凌長峰說道:“姑爺,少奶奶因為擔心你,寢食難安。你怎么可以這么說她。”
“你一個丫鬟也敢教訓本公子,誰給你的膽子。再不出去,本公子換人打死你。”
收拾不了燕云珮,收拾一個丫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
春杏唬了一跳,不敢替燕云珮出頭,只得離開。
兩口子之間,鬧得雞飛狗跳,無人關心。
這些日子,凌長治忙著走關系,應付鋪天蓋地的非議。
他與凌長峰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書生們逮著這一點,攻擊凌長治私德不休,家風不正。
嚴格追究起來,凌長峰所言所行,算得上是家風不正。
凌長治身為長兄,沒能教導好的兄弟,總歸是有瑕疵。
別人要挑刺,他也沒辦法。
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人情,托關系,終于說服一位大儒替他出頭,使他處境好了許多。
等到風波平息,已經是五月中旬。
入朝為官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
只需細心經營,耐心等待。
天熱!
每天太陽高掛,街上行人都少了許多。
南北雜碎湯的生意,也受到影響,比起天冷的時候差了一半。
下面的伙計著急。
生意不好,影響收入。
他們都是底薪加獎金,生意不好,愁人。
奈何天氣太熱,不是吃雜碎湯的好時節。
身為東家的燕云歌,面對收入銳減,她是半點不急。
這些情況,早在開店之前就已經預料到。
等過個兩三月,天氣涼下來,生意自然會好轉。
她的關注點,在兩百里外的漆縣沅縣。
自三月開荒,招攬流民數千人,初步開出一百頃的土地,已經播下種子,生根發芽,只等秋收。
開荒,需肥料肥土。
燕云歌想了許多辦法,在開荒地建立公廁,強制流民固定地點如廁。
同時飼養豬羊雞鴨,收集動物糞便肥土。
又讓人挖溝渠,用淤泥肥地。
萬事開頭難。
尤其是開荒,第一年總是格外的難。
燕云歌跑到開荒地,親自監督,一待就是大半個月。
她可是欠著二皇子,以及少府的巨額債務,全都指望著開荒收成還債。
二皇子那邊,或許有轉圜的余地。
少府那里,肯定是六親不認。
明年她要不是還上第一批款項,少府就敢來收回開出的土地。
美其名曰:抵債!
圍著新開出來的田坎走了一圈。
燕云歌吩咐管事燕隨,‘繼續招收流民,加快開荒速度。爭取今年,先開出一千頃良田。口糧和種子,你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解決。’
燕隨很愁,“姑娘,每多招一個開荒的流民,就等于多了一張吃飯的嘴。現在這地一點收入都沒有,要不要等到秋收再加快開荒速度?”
燕云歌搖頭,雙手飛快比劃,‘不行!等到秋收就太晚了。京城冬天來得早,土地冰凍,得有好幾個月不能開荒。必須趁著現在這時節,加快開荒速度。等到冬天,打發那些流民上山砍柴,我們賣木炭。順便取暖。’
賣木炭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燕云歌想嘗試暖棚,種植反季節蔬菜。
京城的冬天格外冷。
人們最缺乏的不是取暖的炭,而是綠色蔬菜。
這年頭,即便是豪門權貴,冬天的餐桌,也很難見到一抹新鮮的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