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過最終決定不請仵作。
宮里沒有追問父王的死因,他跑去請仵作,宮里知道了會怎么想?
會不會降罪?
會不會牽連到全府所有人?
活著的人更重要。
他鄭重說道:“不請仵作!”
蕭逸了然一笑,似乎早已經預料到他不會同意請仵作。
老王妃秦氏抽噎一聲,“王爺地決定是對的,就不該請仵作。”
蕭過對蕭逸說道:“我沒想到,你會這么快回來。府中要給父王辦喪禮,你就住下來吧。你的院子,早就為了準備好了,一直都有人看守打掃。”
蕭逸揮揮手,“這些事情晚些再說。”
他起身,來到棺木前。
手一伸,當即就有親兵送上手套。
他帶上手套,朝棺材內探手。
老王妃秦氏大吼一聲,“你干什么?你父王已經死了,你還不放過他嗎?”
“閉嘴!”蕭逸一聲呵斥,立馬壓下了靈堂內眾人蠢蠢欲動的心思。
“不請仵作,無非就是怕丟人。正好,我也懂點仵作知識。見慣了生死,還是各種各樣的死,這人到底怎么死的,估摸著也能看出點名堂。”
話音一落,蕭逸就開始動手查驗。
老王妃秦氏怒吼:“逆子,你住手!你這是大不敬,是在褻瀆你父王的尸首,你會被天打雷劈。”
蕭逸看都沒看她一眼,一邊專注查驗,一邊說道:“你要么閉嘴,要么被轟出去。你自己選擇!”
老王妃秦氏氣得七竅生煙。
蕭遜站出來,說道:“六弟,你怎可對母妃這樣說話。”
蕭逸冷冷一笑,輕蔑地掃了他一眼,“我連她都敢殺,怎么就不能對她這么說話?還是說,你希望我殺了你娘。”
蕭遜:“……”
他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蕭逸說得出做得到。
他擔心自己一開口,蕭逸真的會殺了親娘。
老王妃秦氏猛地爆發,“蕭逸,你已經被你父王逐出家族,你不再是這個家的人。你出去!這里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蕭逸呵呵冷笑。
蕭過沉著臉,“現如今我才是這個家的當家人。我說蕭逸有資格站在這里,有資格調查父王的死因,誰敢反對!”
老王妃秦氏氣得胸口發痛,身體晃動,眼看著就要朝地面上倒去。
蕭遜眼疾手快,急忙扶住親娘,“母親,你沒事吧?”
老王妃秦氏臉色煞白,一副遭受重大打擊,怒極攻心的模樣。
她抓著親兒子蕭遜的手,“扶我回房。”
蕭遜連連點頭,扶著親娘離開了靈堂。
蕭逸回頭,看著他們母子離去,嘴角上翹,露出一抹譏諷。
一炷香后,他結束了查驗。
取下手套,用熱水凈手。
蕭過急忙問道:“可有查出什么?父王果真是噎死?”
蕭逸模棱兩可,“晚些時候再說吧!先辦喪事。”
蕭過蹙眉,到底是噎死,還是別的死因,給句準話啊!
還是說,根本什么都沒查出來,為了繃住面子,才什么都不肯說。
他面色狐疑地看著蕭逸,“你不會什么都沒查出來吧。”
蕭逸揚眉,說道:“我還得審一審父王身邊伺候的人。莫非,你不信我?”
蕭過搖頭,“不是不信你。如果父王的死因沒有疑問,我不想節外生枝,鬧得眾人惶惶不安。”
“如果父王的死因有疑問,你打算怎么辦?”蕭逸隨口問了一句。
蕭過蹙眉,厲聲說道:“若有疑問,如果范圍是父王身邊的人,有一個殺一個,有一雙殺一雙。可如果父王的死牽涉到宮里,你說該怎么辦?父王的死,會不會同皇帝有關?”
蕭逸嗤笑,“皇帝若想處死父王,犯不著這么迂回曲折。直接賜下一杯毒酒,死得明明白白,朝堂上也不會有人胡言亂語。”
蕭過心有隱憂,“你的意思是,父王的死同宮里沒關系。你確定嗎?”
蕭逸反問他,“你信我嗎?”
蕭過咬咬牙,重重點頭,“我信你!”
“既然你信我,那就耐心等我調查清楚,屆時我會給你一個答案。”
蕭逸在王府住下來。
老王妃秦氏病倒了,躺在床上爬不起來。
蕭遜一邊要做孝子賢孫守孝,一邊要伺候親娘,累得腳底板都站不穩,雙腿打顫。
蕭過也沒比他好多少,他是家主,除了守孝,迎來送往的事情也需要他出面打理。
老東平王過世,皇室宗親,各大諸侯王,紛紛上門祭奠。
不少人心有疑慮,懷疑是宮里對老東平王下手。私下里,說什么的都有。
直到孫邦年孫公公奉皇命,前往東平王府送上奠儀,這才打消了眾人的疑慮。
世人皆知,皇帝是個小氣鬼。
瞧瞧孫邦年送來的奠儀,有一百貫錢嗎?
如果皇帝想要邀買人心,洗白自己,至少也得一千貫錢吧。
不到一百貫錢的奠儀,果然很有皇帝的風格,一如既往的吝嗇小氣。
蕭過面對孫邦年孫公公,很緊張啊!
感覺自己的舌頭都在打結。
為何如此害怕?
只因為全家人的性命,都在別人手中捏著。
孫邦年只需在皇帝跟前說一句東平王府不好的話,足以讓整個東平王府徹底覆滅,不復存在。
蕭過恨不得將孫邦年當祖宗一樣供起來。
直到,蕭逸露面。
蕭逸態度很是隨意,“孫公公稀客!怎么有空親自跑一趟,派個小黃門過來就行了。”
孫邦年樂呵呵的,“蕭將軍別來無恙!陛下親自吩咐的事情,咱家豈能怠慢。當初老東平王住在京城的時候,咱家同他也有一二分交情。如今他人沒了,咱家理應過來看看。”
蕭逸直接問道:“我父王過世,宮里怎么說?”
一旁的蕭過捏了一把冷汗。
他很想抱住蕭逸的頭,然后捂住對方的嘴巴。
問話怎么可以問得如此直接?
就不能稍微迂回一下嗎?
至少語氣也要客氣些,哪能如此隨意。真以為自己和孫公公很熟嗎?
就算是熟人,也要看看場合,今非昔比啊!
孫邦年倒不介意蕭逸的語氣,說道:“宮里沒說什么,得知府上在辦喪事,囑咐咱家送一份奠儀。旁的沒有交代。”
蕭逸心中了然。
父王的死,就像是一滴水,滴落進水池,連個水花都沒有。
這么小的事情,皇帝當然不在意。
他拱拱手,“多謝孫公公,我明白了!”
“蕭將軍是聰明人,改明兒有空,起們一起喝酒。”
蕭逸滿口答應,并且親自將人送出府邸。
蕭過急切問道:“孫公公那番話的意思是什么?”
“父王過世,別管什么原因,只要消息不出府,宮里就不會過問。”
蕭逸給蕭過吃了一顆定心丸。
蕭過長舒一口氣。
傍晚,賓客散去。
蕭逸來到后院,要見老王妃秦氏。
蕭遜如臨大敵,攔在門口,不讓他進去。
蕭逸輕蔑一笑,“你覺著你能攔住我嗎?”
蕭遜:“……”
他喉頭滾動了幾下,默默退讓,讓出門口。
蕭逸冷哼一聲,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隨口說道:“希望你事事都有自知之明。”
蕭遜大怒,卻又不敢發作,只能眼睜睜看著蕭逸走進臥房。
門關上。
蕭逸往床邊圓凳上一坐,“別裝病了!起來說說話吧!”
本來昏睡的老王妃秦氏猛地睜開眼睛,惡狠狠地盯著蕭逸,“你早就被你父王逐出家族,你根本就沒資格踏入王府大門一步。”
“我有沒有資格不要緊,要緊的是父王是怎么死的?”
老王妃秦氏呵呵冷笑,她從床上坐起來,“他就是噎死的!無論誰來查,都是噎死,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蕭逸點點頭,“父王的確是噎死的,只是他為什么會被噎死?”
老王妃秦氏突然一聲嘆息,“人老了,身上的毛病一天天多起來。噎死不算稀奇,就是死得不太光彩,會被人當笑話談論。”
蕭逸似笑非笑,“我問了伺候父王的人,自去年下半年開始,父王的身體就不太好。太醫開了藥,叮囑飲食上要注意節制。可是,我卻聽說,你故意縱著父王胡吃海喝。”
老王妃秦氏一臉憤怒,冤屈,“你父王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被圈禁在那個院子里,每日不得消遣。除了吃還能怎么辦?不讓他吃,他就敢將房頂掀了。你以為是我故意縱著他,讓他胡吃海喝,殊不知我也試圖攔著他,可是攔不住。不讓他吃,他就打人。你告訴我,我能怎么辦?”
蕭逸冷冷一笑,“這么說,你不僅沒過,反而有過。”
老王妃秦氏面露譏諷之色,“我不敢說自己有多大功勞,至少比你功勞要大。你父皇被圈禁,你可曾去看望過他,可曾照顧他一天?是我,日日夜夜守在他身邊,是我天天陪著他說話解悶,是我想辦法開解他。你什么都沒做,你休想將你父王的死怪在我頭上。”
“你和父王一起被圈禁,一定很憋屈吧!天天盼著能早日脫離圈禁。可是你心里頭明白,只要父王活著一天,就休想脫離圈禁的下場。怎么辦呢?如果父王死了,所有的困擾全都解決了。你也可以回到王府,享受生活。”
“休要胡言亂語!你沒有證據,你休想栽贓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