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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陰沉沉,飄著毛毛細雨。
老天爺今年怪得很,似乎很吝嗇雨水,始終只肯下毛毛細雨,稍大一點的雨水都不肯降下。
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但人們也不敢罵老天爺太狠。
怕傳到老天爺耳中,老天爺不開心,又降下干旱。
毛毛雨雖然小,好歹也是雨,不至于像去年那樣整年不見一滴雨。
二皇子蕭成文選擇在這樣的天氣里走出二皇子府,前往白云寺。
今兒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加上下雨,白云寺人少。
就連寺廟外的小商販,個個都無精打采躲在茅草棚下面。
蕭成文敬香拜佛,顯得很虔誠。
之后,由知客僧領著,來到后廂房。
他盤腿而坐,心中靜默,思緒飄遠。
許久之后,費公公叫醒他,“殿下,筑陽縣主到了。就在門外。”
蕭成文睜開眼睛,吐出一口濁氣,換了一個姿勢,“請縣主娘娘進來!”
“諾!”
片刻之后,筑陽縣主蕭氏被請進后廂房。
她打量著蕭成文,面色古怪,“你約本宮在廟里見面,不覺著有些奇怪嗎?本宮是你岳母,你若雅見本宮,直接上縣主府便可。何必舍近求遠,到廟里見面?”
“這里讓人心靜!娘娘請坐!”
蕭氏席地而坐,兩人隔著小幾,面對面。
“你約見本宮,所為何事?”
蕭成文提起茶壺,親自斟茶,“我只想知道娘娘你的想法,你到底想要什么?”
蕭氏挑眉一笑,“你終于按捺不住了。”
蕭成文放下茶壺,抬手一請,“請娘娘喝茶!”
蕭氏端起茶杯,卻沒有喝。
她在打量對方,“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蕭成文微微躬身,這是晚輩對長輩的敬意,“多謝娘娘關心,好些了。夏天雖然炎熱,好歹還能出門。”
蕭氏放下茶杯,“我不是在問你夏天如何?你的身體,比起以前應該有所好轉吧。”
“娘娘何出此言?”蕭成文反問道。
蕭氏笑了笑,“最近你動作頻頻,身體若是沒有好轉,你不會如此焦躁急切。”
蕭成文哈哈一笑,“娘娘對本殿下是時刻關注啊!”
蕭氏似笑非笑,“你是本宮的女婿,本宮對你自然要時刻關注。”
“那么娘娘你呢?你又有什么目的?替燕守戰要到渤海郡,對你有什么好處?你明知道這是一步險棋,會讓燕守戰趁機做大,會削弱朝廷的力量,你為什么要幫他?他對你可不怎么樣。”
蕭氏抿唇一笑,一本正經地說道:“本宮只是在替皇上分憂。”
蕭成文嗤笑道:“這話騙騙父皇還行。在我面前,娘娘就不要說這種瞎話。”
蕭氏調侃他,“你真是憂國憂民,可是陛下他并不重視你的意見。甚至因為你擅自參與朝政,引起陛下對你的厭惡。你覺著值得嗎?”
“當然值得!我是蕭氏子孫,我做任何事,只求問心無愧。”
蕭氏笑了起來,“這也是我的回答。我替燕守戰要到渤海郡,我問心無愧。”
“你怎會無愧?你別忘了你姓蕭。”
“哪又如何?蕭,很尊貴嗎?本宮只有屈辱和仇恨。東宮上下幾千條人命,以及和東宮有所牽連的幾萬條人命,這就是‘蕭’姓帶給我的刻骨記憶。”
“你就算要報仇,也不該拿大魏江山社稷開玩笑。若是‘章義太子’在天有靈,他會不會同意你這么做?恐怕他會指著你的鼻子臭罵,數典忘祖……”
“你放肆!”
蕭氏大怒,臉色鐵青,“蕭成文,本宮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本宮從不干涉你。所以,你也休想干涉本宮。”
“不可能!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有人挖大魏江山的墻角,而無動于衷。尤其是,挖墻角的那個人姓‘蕭’。”
蕭成文擲地有聲,態度堅決。
蕭氏揚眉一笑,“若是本宮堅持挖大魏江山的墻角,你要如何?”
蕭成文冷哼一聲,“那么本殿下就徹底毀了燕氏家族,踏平富貴山莊。”
“你敢!”
“你可以試試看本殿下敢不敢!別以為靠著養在富貴山莊的幾千侍衛,就可以為所欲為。踏平富貴山莊,對本殿下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情。燕家躲在上谷郡,搞七搞八,本殿下不管。但是膽敢在京城胡作非為,本殿下絕不姑息。”
“哈哈……”
蕭氏放聲大笑,滿眼譏諷之色,“蕭成文啊蕭成文,你是以什么身份說出這番話?聽你的口氣,你似乎把自己當成了天下共主,你以為自己是天子嗎?”
蕭成文緊抿雙唇,并不說話。
蕭氏繼續說道:“你要爭權奪利,覬覦宮里那個位置,本宮管不著。但是你若是膽敢動富貴山莊,膽敢動我孩子的一根手指頭,本宮就是豁出這條命,也要讓你永遠坐不上那個位置。”
蕭成文目光嚴肅,“你認為我會在乎?在你們所有人看來,本殿下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那個位置?荒謬!”
這下子輪到蕭氏糊涂。
不是為了那個位置,又是為了什么?
勞心勞力,半條命都要搭進去,到底為了什么?
蕭成文冷哼一聲,“本殿下的想法,你們根本不懂。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這些年我對很多人都說過類似的話,誰敢挖大魏江山的墻角,就是和本殿下作對。本殿下要他死!”
蕭氏微蹙眉頭,“你這是將自己當成了大魏朝的守護神?你認為憑借你的一己之力,你能守住這個江山?”
“只要我活著一日,我就一定守得住?”
“誰給你灌輸的這個想法?”蕭氏很好奇。
蕭成文的想法,實在是太古怪,太罕見。
若是沒有人引導,他怎么會產生這樣奇特的想法。
蕭成文聞言,笑了起來。
很少見的,他眼中流露出真實的情緒,那是自傲。
“無需任何人灌輸,本殿下從小就明白自己的使命。“
蕭氏嗤笑一聲,“荒謬!若非有人引導,你根本不可能產生如此奇怪的想法。”
蕭成文譏諷一笑,“本殿下的想法,并不奇怪。奇怪的分明是你們這些皇室宗親,蠅營狗茍,既無近憂,也無遠慮。麻木地看著世家和擁兵自重的武將蠶食大魏江山。若是有天,江山坍塌,最先死的最該死的,就是你們這群人。”
蕭氏眉頭緊鎖,“先帝臨終前,對你說了什么?”
蕭成文搖頭。
蕭氏不相信。
蕭成文呵呵冷笑,“先帝,我本該叫他一聲皇祖父,但是本殿下認為他不配。想來你也是這么認為。今日之禍事,全來自于先帝。本來被中宗皇帝打壓得只剩下一口氣的世家,因為先帝,得到了喘息之機,并且趁勢發展擴張。
等到父皇登基,世家勢力已經遍布朝堂內外。中宗朝錄取那幾批寒門學子,早已經被世家攆出朝堂,永世不得翻身。今日之局面,早在二十幾年前,就已經種下了因。”
蕭氏揚眉,“難得你竟然和本宮有相同的看法。先帝,志大才疏,若非中宗皇帝替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他的皇位也不會坐得那么穩當。”
蕭成文身體微微前傾,鄭重說道:“你真的認為‘章義太子’的死,是因為被人誣陷,又牽涉到巫蠱之案嗎?這些全都是假的。“
“休要胡說!”蕭氏呵斥。
蕭成文卻笑了起來,“我就不信,這些年你就沒琢磨過‘章義太子’之死的真正原因。我來告訴你原因,‘章義太子’必須死,是因為他支持科舉,他重用寒門學子。他若是登基,世家和地方將領豈能有活路。
一個中宗皇帝,已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再來個支持科舉取士的‘章義太子’,世家就徹底沒了活路。所以,‘章義太子’必須死!而且要死得無比的慘烈,無比的血腥。
要用他的死警告天下所有人,膽敢觸犯世家利益,即便是當朝太子,也難逃一死。即便是中宗皇帝,也會被他們玩弄于鼓掌之間。所以,自始至終,你恨錯了人。
害死‘章義太子’的罪魁禍首,不是先帝,不是中宗皇帝,而是世家和天下武將。你恨錯了人,也報錯了仇。挖大魏江山的墻角,只有一個結果,親者痛仇者快。筑陽縣主,請收回你復仇的手,將怒火對準世家。他們才是你復仇的對象。”
靜默!
持續的沉默!
廂房內,只聽見紅泥小爐上,水壺咕咕咕地冒泡。
茶杯內的茶水,煙霧升騰。
陽光透過門縫,照射進來。
不知什么時候,雨停了,太陽出來了,驅散了頭頂上的陰霾。
“沒有人是無辜的。”
話音一落,茶杯傾倒,茶水滾落而出。
蕭氏起身,不再停留,“用你的舌燦蓮花去說服皇帝,本宮就真的佩服你。否則,你休要在本宮面前妖言惑眾,一派胡言。”
蕭成文厲聲怒吼,“我是不是一派胡言,娘娘心中早有答案。你為什么不敢正視真相?你是在恐懼嗎?你也怕天下世家?畢竟他們勢力強橫,等閑人根本對付不了他們。”
蕭氏回頭,冷笑一聲,“我若是你,就不會在這里浪費口舌。直接宰了宮里的皇帝,宰了你的兄弟,自己登基做皇帝。屆時,這個天下到底要怎么治理,你一言而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