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付出巨大代價,就想解決劉家父子,堪稱天方夜譚。
平武侯石溫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千萬不要露出輕蔑嘲笑的樣子。
總得給皇帝一個面子!
他低頭,輕咳一聲,“劉章是個道貌岸然的小人,他重名聲,凡事都要冠冕堂皇。正因為如此,他敢自封為王,就意味著他是義無反顧要當反賊,絕不回頭。
如果有辦法逼著劉章就范,放棄做反賊,老臣絕對會去試一試。不會一見面,就提出開戰的要求。
但是,老臣說實話,除了打仗,以武力逼迫劉章,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身為武將,只能在戰場上見真招。其他任何辦法,都不管用。陛下已經用徐公公的人頭,證明了這一點。徐公公可惜了!”
皇帝蕭成文沉默下來。
良久……
他問石溫,“必須開戰?”
石溫重重點頭,“除此之外,沒有第二個辦法。”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對付劉家父子,朝廷需要準備多少糧草?石愛卿打算將戰場定在何處?”
“老臣準備將戰場定在河西,糧草自然是越多越好。”
皇帝蕭成文緊蹙眉頭,“一旦開戰,至少要征發民夫十萬。眼看秋收在即,百姓才剛剛過了兩年安生日子,又要被征發到前線服徭役,傷民心啊!”
他語氣很糾結。
顯然,他不愿意打仗。
準確地說,不愿意在天和元年動兵事。
他希望再修養兩三年,等到各方面準備好了,屆時他準備發動北伐,爭取能夠一舉殲滅所有反賊。
現在開戰……
根本不在他的計劃中。
而且還是豫州兵馬打涼州兵馬,都是大魏的精銳,互相殘殺,只會便宜隔壁的司馬斗。
可是不打仗,放任劉章囂張,人心盡散,不利于穩定大局和人心,也不利于后面的北伐計劃。
總之,打,或是不打,對皇帝來說,是個兩難的選擇。
一旦開打,能不能打贏兩說。
北伐計劃肯定會被推遲。
收復北地的計劃,隨之會被推遲。
這一推遲,他有生之年,還有機會回到京畿,重建京城嗎?
皇帝蕭成文糾結遲疑。
平武侯石溫則開始鼓吹開啟戰爭必要性。
武將不打仗,怎么能體現自身的存在感?
打仗,才是一個武將的生存之道。
所以,他是主戰派,支持一切形式的戰爭。
只要打仗就好,管他什么原因,是否正義。
那不是武將要考慮地問題。
他就想著,借著教訓劉章的機會練兵。
拿涼州兵馬練兵,這可是最高規格的練兵。
石溫義正辭嚴,好似正義化身,“……劉章欺辱陛下,背叛大魏,迷惑人心,此等逆賊,若是不討伐他,朝廷有何威嚴,有何臉面?
有劉章前車之鑒,將來誰還聽從朝廷調令做事?一言不合,就敢扯旗造反,國還是國嗎?
人心得失,就是一念之間。想要收復北地,絕不能讓劉章綁架民心。
請陛下下旨,讓老臣領兵攻打涼州兵馬,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好叫他知道朝廷的立場和決心。
朝廷絕不允許任何人背叛,他們劉家世代食君之祿,豈能在劉章這里壞了家族名聲,叫世人唾罵。只要解決了劉章,劉家其他人都不足為慮。”
“聽石愛卿侃侃而談,莫非豫州兵馬有計策勝過涼州兵馬?你確定你能誅殺劉章?”
這種事情,當然不確定。
但……
可以忽悠嘛!
“陛下,就算不能誅殺劉章,也要殺一殺他的囂張氣焰,最好能將他打痛,知道好歹。這么做,也是為了彰顯朝廷的實力,大魏江山不曾亡,永遠都不會亡。天下反賊,想要活命,盡快放下武器,否則朝廷兵馬頃刻而至。”
石溫一腔熱血,積極請戰。
年齡不小,雄心壯志可不小。
恨不得立馬出宮,提上兵馬,直接北上討伐劉章。
劉家父子逆賊,不討伐他難道要留著過年嗎?
朝廷若是不采取行動,朝廷威嚴何在,信譽何在?屆時人人效仿劉家,朝廷吃得消嗎?
皇帝蕭成文點點頭,“的確不能讓劉家父子繼續囂張下去。然而,戰事一旦開啟,消耗破巨。而且,無論是豫州兵馬,還是涼州兵馬,都是朝廷養出來的兵馬,互相殘殺,著實令朕心疼。可有辦法,只出兵不開戰?”
平武侯石溫一臉驚詫。
他振臂疾呼,“陛下,萬萬不可啊!只出兵不開戰,此舉必然損傷士氣。士氣一旦受損,劉章定會率領兵馬攻來,后果難料啊。
老臣知道陛下心疼兩路兵馬自相殘殺,尤其是在沒有解決司馬斗以及烏恒的前提下。但是……有時候就是必須做出一些無奈的選擇。請陛下做決定吧!”
要么打,要么不打。
哪有假裝要打仗的,這種話都說得出來,可見皇帝蕭成文對軍武的確不熟悉。
畢竟過去是個病秧子,沒有正兒八經接觸過軍武。
很多時候,某些想法,明顯是想當然。
皇帝蕭成文很難做決定。
無論是打,還是不打,都有利弊兩方面,都很有必要。
朝廷要臉面,要威嚴。
他這個皇帝,要洗刷自己的污名。
劉家父子必須付出代價。
要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
上至朝臣,下至地方官員,都需要給予信心。
朝廷有能力,且有實力扳回一局,叫天下反賊里清楚,朝廷雖然偏南一隅,不等于失去了武力震懾!
那就打吧!
要是金吾衛能深入河西,抓捕劉章,也就不用大軍壓陣,非得打一仗。
但是……
“這一仗要打,也要等到秋收過后。如此,才會不傷農。”
“陛下英明。其實陛下想要不傷農,還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皇帝蕭成文不在意地問道。
他不相信石溫能說出什么好辦法。
畢竟石溫并不擅長民生經濟這一塊。
但是……
石溫還真的說出了一個辦法,“若是陛下肯以鹽稅做抵扣,請燕云歌出面組織車馬運送物資,老臣雖然想不到具體操作細節,但老臣相信燕云歌一定有辦法解決大量物資運輸問題。而且不用征發一個民夫。
不瞞陛下,當初放棄京城南下,需要大量車馬運輸,此事燕云歌出力頗多。所以,老臣對她組織人員運輸很有信心。”
皇帝蕭成文遲疑,“燕云歌當真有辦法?”
石溫重重點頭,“肯定有辦法。別人不擅長的事情,交給她肯定沒問題。而且,陛下賞了燕云歌一個官,正好派上用場。”
皇帝蕭成文點點頭,“燕云歌的確時常給人驚喜。但是,這件事朕不能聽你一面之詞,朕需要親自詢問燕云歌。還有,讓她幫朝廷運輸糧草,所需費用幾何,糧草消耗幾何,所有細節必須一清二楚。”
“陛下盡管詢問。老臣也很好奇,燕云歌是不是能替朝廷節省一筆費用。如果這個辦法可行的話,以后兵馬出動,糧草運輸一事,都可交給燕云歌。”
“不可!”
皇帝蕭成文當即否定了石溫的提議。
“兵馬糧草,豈能全部交給燕云歌。這一次,如果可行,就當是一次學習。少府人才濟濟,相信一定可以從中學到精髓。從今以后,直接將燕云歌的辦法搬運過來便可。”
“陛下英明!”
將來的事情說不準。
誰來運輸糧草,石溫也不關心。
他只是想盡快開戰,好讓劉章知道點厲害。
他已經閑了一年多,有兩年多沒有上戰場正兒八經打一仗。
他太寂寞。
唯有戰爭,能讓他興奮起來。
皇帝蕭成文直接下公文給燕云歌,詢問糧草運輸一事。
運輸,對燕云歌來說太熟悉,太簡單。
原本,河道兩岸,每隔一段距離,就設有貨棧。
既方便了自己,也方便了來往客商。
朝廷讓她運輸糧草,無非就是臨時征用貨棧,從民用改為軍用。
唯一的難處,到了北地,司馬斗和劉章兩方勢力虎視眈眈,貨棧需要兵馬保駕護航,方能確保安全。
燕云歌拿著公文反復看了看,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臨近預產期,隨時都有可能生產。
最近,她的活動不少,每天都要走上很長距離。
炎炎夏日,汗水如瀑布,熱死她了。
這會……
仿佛一盆冰水澆下,爽得她不要不要。
她喝著冰鎮西瓜汁,同紀先生閑聊,“皇帝是打算啟用豫州兵馬,攻打涼州兵馬。這么干,糧草消耗頗多,不符合皇帝一向節儉的脾性。
估摸著是石溫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皇帝。劉家父子狂妄至極,的確需要狠狠揍一頓,樹立朝堂威嚴,要把丟失的臉面掙回來。”
紀先生連連點頭,“夫人言之有理!這一仗,眼看勢在必行。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偏偏又趕上了秋收,接下來還有冬耕,不可錯過種植冬小麥的時節。陛下不愿意傷農,這才想到了夫人。不知夫人可有良策?”
燕云歌笑了笑,“運輸一事,南北商行就能承包下來,再多的貨物都能給他分裝運輸到目的地。”
“那么,夫人是要答應陛下嗎?”
“本夫人有點猶豫啊!”
“為何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