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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逆子

  劉章失望地閉上雙目。

  昏睡前,他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當他意識到自己中毒,這是燕云歌針對前方戰場布置的一場局的時候,他已經說不出話,也無法動彈。

  每一次掙扎著醒來,他都拼盡全力,想告訴身邊的內侍,告訴臣子,不準退兵,絕不能退兵。

  就算他真的死了,也不能退兵。

  地盤丟失容易,再想搶回來,可是難上加難。

  以燕云歌的手段,她有無數辦法強化對沿海數郡地盤的控制。

  那里的人口,土地,遲早都會心甘情愿歸順她,并且為她賣命,為她征戰四方。

  決不允許!

  他不能容忍眼睜睜看著燕云歌的陰謀得逞。

  更不能容忍眼睜睜看著燕云歌做大做強,成為爭霸天下的一方勢力。

  絕不!

  然而……

  現實總是令人失望。

  他中毒了!

  第二次中毒,加重了身體的負擔。

  比第一次中毒更快地陷入了昏睡。

  他說不了話,動彈不了。

  勉強能眨眼,然而身邊的人并不了解他的所思所想。

  自以為是地替他做了決定。

  以為穩住皇宮,穩住京城,以最快的速度召回在外的皇子,就是大功一件,是正確的處置。

  殊不知……

  這是最愚蠢的。

  上了燕云歌的當啊!

  她布的局,要的就是現在這個局面,要的就是退兵。

  劉章想要嘶吼,想要憤怒!

  然而……

  最終只是發出了一聲嘆息。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失望。

  盡管此刻他很虛弱,但他依舊掌握著生殺予奪的至高皇權。

  一聲嘆息,令寢宮內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大氣不都敢出。

  就怕發出一點點動靜,就成為炮灰。

  劉寶順同樣跪在床前,內心毫無波瀾。

  他面色平靜地請罪,“兒臣無能,坐失良機。但是兒臣會吸取教訓,終有一日要將燕云歌斬于馬下。”

  劉章微微閉上雙眼。

  此刻,他很疲憊。

  退兵已經發生,世上沒有后悔藥可吃。

  機會已經失去!

  憤怒也好,嘶吼也罷,都不能解決問題。

  眼下,該考慮的事情,是如何善后,如何穩定前方大局。

  至于皇宮,皇城……

  他還活著,任何人都別別想翻起風浪。

  他的威嚴,至高無上,無人敢挑釁。

  他對劉寶順說道:“你退下吧!朕累了,需要歇息。你回去后好好想想,接下來要怎么做。明兒一早進宮,希望到時候你已經有了具體的計劃方案。”

  “兒臣遵命。另外,有一件事情,兒臣必須親自稟報父皇。兒臣不希望父皇從別人的嘴中聽到這件事。”

  此刻,劉寶順也有些忐忑不安。

  劉章睜開眼睛,看著面前英武不凡的嫡長子,有些疑惑。

  他試著猜測,“難不成你為了皇位,殺了你兄弟?”

  劉寶順搖頭否認。

  “你殺了朕的貴妃?”

  劉寶順再次搖頭。

  劉章越發疑惑,“你到底干了什么事?如此忐忑,可不像你平日里的做派。”

  劉寶順深吸一口氣,鄭重說道:“啟稟父皇,兒臣屠了薛氏滿門,沒留一個活口!但是,兒臣沒有動薛貴妃,以及其他兄弟。”

  “你……你……”

  劉章氣笑了。

  他哈哈大笑,笑聲格外瘆人。

  他吩咐內侍,扶他起來。

  他要坐起來,近距離好好看看長子的模樣。

  他一把抓住長子劉寶順的手腕,“你回來才幾天,竟然還有時間屠薛氏滿門。你怎么不把朕也殺了,你就可以登基稱帝,坐這個天下的主子?”

  劉寶順突然膽氣橫生,猛地抬頭,“父皇可知,兒臣回來途中,遭遇了多少次刺殺?多少次在生死邊緣徘徊。

  為了保護兒子的性命,親兵死了一批又一批。所有的兄弟里面,兒子的親兵戰損最高,因為總有人不計代價地想要我的項上人頭。

  父皇知不知道,四弟寶平還在路上,還不曾回來。他和我一樣,也遇到了埋伏刺殺,眼下生死不知。

  要是運氣好,父皇還能見到全須全尾的四弟。要是運氣不好,就只能見到一個殘廢亦或是尸體。

  他們殺我們兄弟,肆無忌憚,瘋狂且殘忍,為何兒臣就不能反擊?屠薛氏滿門,兒臣不后悔。就算是重來一百次,兒臣都不會改變選擇。

  從小父皇就教導我,血債必須血償。我一直都是按照父皇的教導做人做事,我是父皇的好兒子!”

  瘋了!

  竟然還敢理直氣壯,大言不慚。

  劉章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朕教導你血債血償,沒教導你連自己人也殺。”

  “薛氏算什么自己人!或許在父皇的眼里,薛氏滿門的確算得上自己人。但是在兒臣的眼里,在四弟寶平的眼里,在其他兄弟的眼里,薛氏一族就是敵人,你死我活的敵人。

  劉章怒斥,“閉嘴!你這個逆子!照著你的說法,只要是反對你的人,都是敵人,是嗎?朕反對你,你是不是也要將朕殺了?”

  他雖然虛弱,然而畢竟是皇帝,氣勢威嚴,一聲怒吼足以叫人膽戰心驚。

  劉寶順豁出去了。

  他不怕!

  他要高聲疾呼:“父皇誤會了!別人反對我,但不曾派刺客刺殺我,所以他們不是兒子的敵人。

  兒子雖然自負,但并沒有自負到容不下絲毫反對聲音的程度。薛氏一族,以及薛貴妃,如果堂堂正正憑本事和我斗,我歡迎!我也會以堂堂正正的手段回敬他們。

  是他們先破壞了游戲規則,是他們率先派出刺客刺殺埋伏,而且一次又一次。他們想要置我于死地,我沒道理站著挨打不還手。

  父皇真的認為我錯了嗎?我只是為了活命而已,我并沒有以不當手段去爭奪皇位,這也錯了嗎?兒子兢兢業業,就算覬覦皇位,也不曾做任何犯忌諱的事情,這也錯了嗎?”

  接連數個反問,是憤怒,是疑惑,是不甘,也是不滿!

  劉章呵呵冷笑,“你的確沒錯!薛氏一族咎由自取,該殺!但是,就算薛氏一族該殺,也輪不到你來動手。殺誰不殺誰,是否要滅滿門,得朕說了算。沒有朕的旨意,你就算做了正確的事情,也是錯!這就是皇權,你懂了嗎?”

  劉寶順低頭一笑,“父皇若是要罰我,我認罰!絕無怨言!還是那句話,我不后悔誅殺薛氏滿門,也不后悔留下薛貴妃的性命。父皇可以轉告薛貴妃,她若是想報仇盡管來,我等著她。”

  劉章看著他,目光極其復雜。

  “你退下吧!薛家一門被滅,此事朕會處置。你的懲罰遲早會到,你不必著急。眼下,抓緊時間處理好前線戰事。雖然貽誤了戰機,讓蕭逸得了便宜,但是這場戰事還沒有完,還能繼續打下去。只不過得換個打法。”

  構筑防御工事,劃分地界,打持久戰消耗戰。

  等于是開辟了一個長期戰場。

  蕭逸和燕云歌,休想太太平平消化吸收沿海數郡地盤。

  劉章厲聲說道:“務必想辦法拖住蕭逸的兵馬,讓他沒有辦法撤兵回三郡。八百里加急,給南魏皇帝蕭成文去信。

  我們替他拖住蕭逸兵馬,他可千萬別錯失良機。要是他能拿下三郡地盤,我劉章愿意退讓一步,正式和南魏朝廷劃江而治,承諾十年內,不興兵南下。”

  “父皇要我給蕭成文做嫁衣?我們拼死拼活,拖住蕭逸的兵馬,就為了給蕭成文那個病秧子做嫁衣?”

  劉寶順明顯不甘心。

  “將士犧牲性命,不是為了自家爭地盤,僅僅只是為了報仇,而且不一定能成功,值得嗎?”

  “有什么事情,在做之前,你能確定百分百成功?荒謬!”

  劉章怒氣沖沖。

  他恨鐵不成鋼,怒聲說道:“我們做出一點犧牲,給蕭成文創造機會。只要他能拿下三郡地盤,就等于是我們贏了。

  燕云歌沒了退路,沒了地盤,她就徹底敗了。被她搶走的地盤,到時候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再次回到我們的手中。

  這么簡單的因果關系,你難道看不明白嗎?沿海數郡的世家為什么會投靠燕云歌?不就是因為她有三郡地盤,并且成功獲得了博郡,東陽郡,這兩郡世家的投靠。

  有了兩郡榜樣,沿海數郡的世家才會動心。當榜樣沒了,落入南魏朝廷手里,燕云歌也就完蛋了!她賴以生存的一切都完蛋了。這一次,我們不是孤軍奮戰。聯合南魏朝廷,一起絞殺燕云歌。如此才能挽回退兵造成的后果。”

  說完,他急促喘氣。

  身體還沒恢復,又是怒氣沖沖,很傷身體啊!

  內侍緊張兮兮,生怕有個三長兩短。

  劉寶順咬牙切齒,“萬一蕭成文并不愿意同我們合作,亦或是這過河拆橋……”

  “他能過河拆橋,難道你不會?試試吧,朕認為至少有六成把握,蕭成文會選擇同我們合作。燕云歌數次打他的臉,讓他顏面盡失。于公于私,他都沒有理由放過燕云歌。”

  劉寶順遲疑道,“但是……燕云歌她有錢!”

  錢能通鬼神,能否買通一個皇帝,改變皇帝的意志?

  如果價碼足夠高,或許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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