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權無奈苦笑。
揉揉眉心,緩解隱隱作痛的腦袋。
他也沒想到啊,三妹妹燕云芝竟然有膽子跑到書房重地質問父親。
詭異的是,她還吐血昏迷。
他這個做大哥的,少不得要到父親面前,替親妹子請罪,祈求原諒。
燕守戰盯著他,“云芝在府中住了多長時間?她有夫家,為何不回夫家?”
前幾年,燕云芝如愿和離。
之后,她自個挑來挑去,終于挑了個“如意郎君”,順利改嫁。
她的二婚生活,也就甜蜜了幾個月。
因為她的二婚丈夫是武將,需要長期在外駐防,一年到頭在家時間少之又少。
于是乎,丈夫不在家的時候,她就住在王府。
夫家那邊,大門都不踏進去一回。
燕云權低著頭,老實說道:“云芝有些任性,嫌棄待在夫家不自在,加上娘親縱容她,于是便長期住在王府。只有妹夫回家的時候,她才會回夫家住一段時間。”
燕守戰呵呵冷笑。
“明兒就將她送回夫家。告誡她,沒有要緊的事情,不準回王府。就算回了王府,停留也不能超過三日。簡直是荒唐,出嫁的人,還天天住在王府。既然如此,干什么嫁人。不如直接絞了頭發做姑子,去家廟里面住著。”
當初,燕守戰同意燕云芝和離,差一點將人送入家廟。
還是側夫人陳氏苦苦哀求,他才松了口,沒將她送入家廟,而是同意她改嫁。
眼下……
他是真的心生厭惡!
他不喜歡燕云芝這個閨女,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分明。
燕云權唯有苦笑,別無辦法。
他也不會求情。
燕云芝出嫁后,長期住在王府,的確不太合適,會惹來許多非議。
外人還以為男方是入贅。
這不好!
燕守戰再次提醒道:“以后不許縱容她!老大不小的人,竟然還不如小孩子懂事。規矩,規矩沒學到家。能力,能力稀松平常。
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哭哭啼啼,簡直荒唐!以后,再讓本王知道她在王府胡來,本王饒不了你。你身為兄長,她胡來,就是你的失職,是你沒有盡到教導責任。”
“諾!兒子聽從父親教誨,以后再也不會縱容她。”
“希望你說到做到,不要被血脈親情給綁架,失去了基本的判斷。身為燕家子,該狠心的時候就一定要狠心。”
“兒子謹記!”
“下去吧!”
“諾!”
燕云芝萬萬沒想到,第二天就被強行請出王府,并且以后無事不準上門。
她哭啊,鬧啊,全都無濟于事。
側夫人陳氏過世,再沒有人肯替她出頭。
她這才意識到,她竟然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父親好狠的心啊!”
早知道是這個結果,昨日她一定不會斗膽前往書房重地質問父親。
可惜,沒有后悔藥。
燕云權叮囑她好自為之,轉身離去。
燕云海看她哭得傷心,心軟,“我送三姐姐回去。”
“父親為何那般狠心?他對待燕云歌,卻又那般好!”
燕云芝捂著心口,她被傷透了心。
她恨!
燕云海遲疑了一會,才說道:“四姐姐本事非凡,父親重視她在所難免。”
“可是,燕云歌已經離開幽州十幾年。我天天守在府邸,竟然還比不上十幾年沒見面的燕云歌,何其殘忍!”
“姐妹們寫信回來,都說四姐姐人才風流,模樣驚艷,叫人一眼就記住了。我倒是想去南邊看看,看看四姐姐的地盤是什么模樣。”
燕云海心生向往。
燕云芝惡狠狠地盯著他,“你這個白眼狼,我才是你親姐姐。”
燕云海皺皺鼻子,“四姐姐也是我姐姐,而且是最有本事的一個。”
“你你你……你是想成心氣死我嗎?”
燕云海小聲反駁,“我知道三姐姐為何會吐血昏迷。父親對你說的那些話,我都知道了。你就是嫉妒四姐姐,不甘心被四姐姐比下去,更不甘心在父親心目中,你一文不值,而四姐姐卻價值千金。所以你才會受刺激吐血昏迷!”
“你閉嘴!我叫你閉嘴聽到沒有。”
燕云芝直接動手。
燕云海躲了過去,繼續刺激她,“三姐姐是惱羞成怒嗎?你不如四姐姐,天下皆知。為何你會想不開,非要和比自己強那么多的人比個高低?
四姐姐眼下已經是地方諸侯權臣,無論是北梁的皇帝劉章,還是南魏的皇帝蕭成文,都將四姐姐當成了勁敵。大姐夫也要聽從四姐姐的調遣,出兵相助。
如此威風,天下男兒都做不到。四姐姐以女子身份走到這一步,何等威武霸氣。
三姐姐,你說你除了和四姐姐一個性別一個爹外,你拿什么和四姐姐比?恐怕四姐姐身邊一個提鞋的丫鬟,都比你強些。”
“你你你……你到底是不是我的親兄弟?你竟然幫她不肯幫我,你狼心狗肺。”
燕云芝氣急敗壞,口不擇言。
燕云海半點沒上心,繼續說道:“你若不是我親姐姐,我才懶得和你說這些。你啊,就是過去沒人和你說真話,所以才會因為父親幾句重話,就吐血昏迷。
我現在要擔負起對你說真話的重擔,讓你認清事實,不要再做夢了。
如此一來,以后,你再也不會因為被人說不如四姐姐,就吐血昏迷。
真的是,你這一吐血,都成了府中的笑話。下人們都在笑話你,叫你照照鏡子好好看看自個的模樣。
就連二姐姐,貴為南魏的皇后娘娘,都不敢說強過四姐姐,你怎么就沒自知之明。你啊,太糊涂,太自以為是。
大哥對你失望,懶得和你嘮叨。我身為弟弟,以前不曾為你做過什么,如今我負責點醒你,好叫你知道這世上還有人在關心你,希望你能想開些,別鉆牛角尖。
比不上就比不上,為何不想開些。
你看看我,我讀書稀松平常,習武也是馬馬虎虎,既比不上大哥,更比不上二哥,可我活得多自在。
我從不給自己找不痛快,不如哥哥們就是不如,我認命。天生資質愚鈍,不服也沒辦法。”
燕云芝連翻白眼。
她都快被氣死了!
這是什么兄弟啊,專門來氣她的吧。
她趕他走,“你走,你走,我不要你送。反正我都成了笑話,有沒有關心重要嗎?”
燕云海特嫌棄地說道:“你又說氣話,真是討嫌。把我趕走了,你有什么好處?心里會痛快嗎?能少哭兩回嗎?等你回了夫家,別人能給你好臉色看嗎?
我送你回去,好歹也能給你撐腰,叫他們不敢輕視你。我雖然不如上面的哥哥,怎么說也是正經的王府公子,出門在外牌面少不了,幽州一地,人人都要給我幾分面子。有我這樣的弟弟給你撐腰,你還不要,你腦子糊涂了吧!”
他嘮嘮叨叨,話語中全是嫌棄,卻又透著關心。
的確是親兄弟。
若是沒有血緣牽絆,他豈能如此上心,生怕她在夫家受了委屈。
燕云芝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她低頭抽泣,卻沒再說招人討嫌的話。
燕云海偷偷松了一口氣。
要是她還不開竅,他真的要動人了。
腦子呢?
做人最起碼的腦子呢?
腦子都被狗吃了嗎?
謝天謝地,親姐姐的腦子沒有被狗吃,勉強還有一點智商。
希望這點智商能一直持續,不要哪天又犯糊涂。
馬車晃晃悠悠前行。
姐弟二人坐在馬車內,相顧無言。
許久……
燕云芝幽幽一嘆,“很早以前,其實我就知道自己不如燕云歌,這輩子都比不上她。我只是不甘心,心里頭還幻想著……
昨日,之所以吐血昏迷,都是因為我以為自己在父親心目中,多少有一點地位和寵愛。
結果……在父親心目中,我給燕云歌提鞋都不配。我一時想不開,才會吐血昏迷,叫人看了笑話。”
燕云海沒安慰她,反而一個勁地吐槽,“父親本來就是冷酷之人,這么多年過去,你怎么還心存幻想,以為能在父親跟前同四姐姐較量。你真是糊涂!
四姐姐多長臉啊,人人都羨慕父親生了個好閨女。換做是你,有人詆毀自己最寶貝的閨女,能不生氣嗎?”
“我們都是燕家女!”
“除了血脈淵源,你們從頭到腳都是不同的。認命吧!比不過人家,不如躺平了任嘲。沒必要較勁,那樣活著不累嗎?”
“你懂個屁!”
燕云海連翻白眼,懟她,“你活該被父親呵斥責罵!你就是欠揍!”
燕云芝揮舞著拳頭,再說一句欠揍,她先將他揍一頓。
燕云海臉皮堪比城墻,指著自己的臉,“打這里!用力打!我倒是看看,你多沒良心,竟然要揍我。你這人,真是好賴不分,難怪大哥對你寒了心,不想管你的事情。”
燕云芝抿著唇不作聲,氣呼呼攥著拳頭。
夫家到了!
燕云海說到做到,當著人前,給她撐腰,不叫任何人欺負她。
忙完了正事,也不留下用餐,就要告辭離去。
離開之前,他有點不放心,又嘮叨她,“別和自個較勁。你這輩子都比不上四姐姐,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