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先生捋著胡須,鄭重說道:“奪回失去的一切,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太后娘娘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打算嗎?”
言下之意,咱們能不能來個小目標。
死不死,投名狀之后再說。
關鍵是這個目標,奪回失去的一切,太高大上,做不到啊!
“先生何意?讓本宮放棄本該屬于皇兒的一切,安分守己,等著被蕭成文弄死嗎?本宮寧愿死,也絕不茍活!”
這話沒辦法談下去。
告辭!
離開城中別院。
紀先生也不急著逼迫石溫做決定,四處逛逛看看,給燕云菲請個安問個好,帶去見面禮。
至于平武侯石溫,心情很糾結啊。
石臘堅決反對弄死布山郡王。
“父親,布山郡王就是我們手中的籌碼。把籌碼丟出去,這等于是自斷生路啊!皇帝他能兌現承諾嗎?他連先帝的子嗣都要趕盡殺絕,他能容得下父親?
兒子還是那個意思,這仗必須繼續打下去,我就不信皇帝他能不顧天下非議,不顧開拓南疆,真的調來北軍攻打我們。”
“如果本侯告訴你,皇帝就是打算調來北軍攻打豫州,你要如何?”
“這不可能!”石臘急切反駁,“皇帝沒那么蠢。”
石溫呵呵冷笑。
他怒斥道:“你說皇帝蠢,本侯看你才是真的蠢貨。這是國本之爭,還有什么比國本之爭更重要!
打下豫州,解決布山郡王,從朝堂到地方,一派安寧。屆時,皇帝威嚴誰敢挑釁。
無論是繼續開拓南疆,還是組織兵馬北伐,都會少去許多掣肘。如果本侯坐在皇位上,恐怕也會一意孤行開戰。”
石臘臉色一白。
他壓低聲音問道,“紀先生對父親說了什么?是不是燕云歌那邊得到了什么內幕消息?父親,你同兒子說句實話,行嗎?”
石溫摸著頭,略顯遲疑,“據燕云歌分析,皇帝似乎有意召本侯重回朝堂。”
“怎么可能!”石臘一個字都不相信。
“本侯一開始也覺著不太可能,可是后來仔細一想,凌長治勢大難治,皇帝估計也是心頭沒底。滿朝文武,數來數去,就本侯有資格壓凌長治一頭。”
石臘張口結舌,他都沒想那么遠,這事還能扯上凌長治。
他有點懵。
緊接著,又回過神來,“為了重回朝堂,父親真要交出布山郡王這份籌碼?父親就不怕失去人心,被天下人唾罵。”
平武侯石溫聞言,嗤笑一聲,“本侯傻嗎?豈能給天下人留下把柄。”
石臘又是臉色一白,他知道,父親已經做了決定,他要給皇帝交一份投名狀。
他感到絕望。
他喃喃自語,“難道布山郡王毫無價值?就是一塊燙手山芋?他是先帝的嫡出血脈,不應該啊。”
“你說這話,就意味著你打心里頭,不認同皇帝是正統。然而,事實上,皇帝蕭成文他確實是正統。別管朝臣如何鬧騰,都不可能改變他是正統的事實。他繼承皇位合理合法,憑什么說他不是正統。”
石臘無法反駁。
石溫繼續說道:“皇帝這一次決心很大,一定要借此機會徹底解決國本之爭。本侯也想繼續打下去,只是毫無意義啊!
豫州位置尷尬,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有掣肘。本侯知道你在想什么,本侯一大把年紀都不著急,你還年輕,你著什么急。”
石臘略顯尷尬,有點心虛。
想要解釋,張張嘴,發現解釋都是多余。他的確野心勃勃,的確有自己的私心。
與其解釋,不如沉默。
石溫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石家是你的,侯府是你的,兵馬也是你的。你是本侯的嫡長子,誰都別想搶走你的那一份。”
石臘一臉驚喜意外,“多謝父親信任,兒子一定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
“好好干!布山郡王的事情,你不用插手,本侯會派人處理一切。”
石臘遲疑了一會,這樣也好,他也不想臟了自己的手,背負天下罵名。
石溫下定了決心,卻不急著動手。
“本侯需要皇帝的保證,最好能落到書面上,白紙黑字,外加印章。否則,本侯不放心啊!一口黑鍋背在背上,沒見到半分好處之前,本侯什么都不會做。”
紀先生理解,也贊同。
“只是,老夫無法給予侯爺保證。其實,侯爺早就意識到,孝賢太后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她太瘋癲,太野心勃勃。這枚燙手山芋長久捏在手上,侯爺就不怕燙傷自己嗎?”
“哈哈哈……本侯皮糙肉厚,燙不傷。不過還是要多謝先生一番用心。”
紀先生積極聯絡,希望能在春節前,解決此事。
皇帝蕭成文得到燕云歌的傳信。
他呵呵冷笑。
“書面保證不可能!這種事情,只能是口頭承諾。平武侯石溫要么相信朕的誠意和信用,要么就繼續打下去。朕不在乎!”
他的態度很強硬,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夾在中間,當牽線人的燕云歌很為難啊!
皇帝逼著石溫讓步,石溫心中有疑慮,還怎么握手言和。
干脆,想個辦法,先將人弄死得了。
突然接到這個任務的紀先生,頓覺頭皮發麻。
完了,完了!
老命不保啊!
他哪有本事在石溫的眼皮子底下殺人,他沒那本事啊。
要是被石溫察覺,咔嚓,立馬人頭落地。
正在他擔憂不已,又想不出解決辦法的時候,萬萬沒想到燕云菲竟然會主動站出來幫忙。
“仲書韻母子二人縱然可憐,可他們身在皇室,就注定命不由己。仲書韻一心一意惦記著攻打建州,奪回皇位。我家侯爺和她合作,遲早會被她害死。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既然侯爺猶猶豫豫,那我來替他做決定。”
“夫人大義!只是,這樣能行嗎?事后,侯爺追究,夫人能否全身而退。”
燕云菲正色道:“多謝先生這個時候還掛心著本夫人的安危。即便事后侯爺怪罪,此事我也不得不做。你同侯爺說的那番話,我都已經知道,我認為很有道理。今時不同往日,做事豈能拖拖拉拉。拖延下去,皇帝未必倒霉,石家肯定會遭殃。”
她的決心很堅定,顯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絕非沖動行事。
關鍵還是在于,她的孩子還小,半大小子一個。如果石家這個時候出意外,孩子的安危,誰能保證。
說她短視也罷,說她沒腦子也行,總而言之,她不能拿孩子的安危去冒險。
她這輩子,不出意外,只有這么一個孩子。視為命根子。
任何,威脅到孩子安危的事情,她都能豁出去拼命。
她身為平武侯夫人,在城中經營多年,自有眼線人脈。
要想人不知鬼不覺,在石溫眼皮子底下解決仲書韻母子,說難也難,說易也易。
“看守城中別院的侍衛,都是侯爺的心腹,別妄想收買他們。我們唯一能想辦法的地方,就是采買和廚房。”
“夫人言之有理。夫人是打算收買別院采買管事?”
“非也!采買管事,同樣是侯爺的人,我這里一開口收買,侯爺那邊立馬就會得到消息。”
紀先生問道:“這么說,就只剩下廚房?”
燕云菲點頭,“廚房里面有個人,本夫人對他有恩。此事不勞先生費心,我自會安排。”
“夫人千萬當心。如果事情不成,不如放棄,老夫再另外想辦法說服侯爺。”
“老頭子固執,你想說服他可不容易。”
燕云菲面容舒展一笑,“還是讓我來對付他吧。”
石溫認為皇帝蕭成文沒有誠意,遲遲不肯動手,送上投名狀。
他也防著有人暗中使壞,故而對城中別院加派了人手,一天十二個時辰巡邏警戒。
在他心頭,他最防備的人,其實是嫡長子石臘。
他擔心石臘心頭不甘心,會偷偷摸摸帶走布山郡王。
他卻沒想到,夫人燕云菲已經動了殺機,隨時都有可能取布山郡王項上人頭。
豫州的冬天很冷。
寒風刺骨,骨頭縫里面都是冰冷寒意。
往年的棉襖薄了,得多加一斤棉絮,才覺著暖和。
還是屋里好,燒著地暖,猶如身處溫暖的春天。
若是再來一杯冷飲,這個冬天簡直美慘了。
豫州兵馬同朝廷兵馬,一會打一會歇。
似乎是因為冬天,雙方打仗都有點三心二意,都沒有拿出十成十的實力。
石溫疑神疑鬼。
朝廷兵馬一改之前的猛沖猛打,變得懶散,由攻擊改為防守,到底是為了引誘他,還是為了麻痹他?
皇帝在打什么主意?
莫非皇帝認定他會送上投名狀?
呵呵!
連一份書面承諾都沒有,就想讓他送上投名狀,當他傻嗎?
正當他謀算著,如何同皇帝討價還價,利益最大化的時候,親兵一臉天塌下來的樣子跑打他跟前。
“侯爺,大事不好!郡王噎住,快不行了!”
“啥?你說啥?”
平武侯石溫都震驚了。
噎住了,快不行了?
這是人話嗎?
“屬下沒有瞎說,郡王真的噎住,要不行了。太后娘娘她哭得都暈過去了。”
特么的,真真是天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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