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那只碩鼠,就是燕二老爺。
他不掌兵,成年后就開始操持家族產業,忙著生意。
一年一年下來,權柄越來越大,地位越來越高,手中的錢也跟著越來越多,吃得腦滿腸肥,富得流油。
這事,私底下大家都知道,只是沒人敢捅破那層窗戶紙,更沒人不識趣跑到燕守戰跟前告狀。
人家是兄弟,即便同父異母,也是兄弟。
跑去告狀,算什么?
離間人家兄弟情分嗎?
就不怕燕守戰暴起殺人?
犯不著把自己陷入危險境地,更犯不著給王爺燕守戰添堵。
萬一燕守戰不領情,嫌你多嘴多舌,那真是的偷雞不成蝕把米,竹籃打水一場空。
別忘了,二老爺的閨女燕云珮過繼給了郡主娘娘,順利嫁入弘農郡凌氏家族長房嫡子。
就憑這層關系,外人也不會多嘴多舌。
至于郡主娘娘不滿意二房,不認燕云珮這個過繼的閨女,那是燕家內部的事情,沒人會大嘴巴往外說。
即便是燕家族人,也沒幾個人清楚內情。
大部分人都相當然,只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
那就是,二房真的很有錢,燕二老爺真的很有辦法,很受重視。
反正,燕家產業這一塊,只要燕守戰沒發話,一直都是燕二老爺說了算。
燕云權說話都沒燕二老爺好使。
為什么?
燕云權在衙門當差,主要忙著軍營后勤這一塊的差事。
燕氏家族的產業,他還真沒怎么插手過問過。
理所當然,生意這一塊,他的話語權比不上燕二老爺。
如今……
燕守戰想要分家,命人查賬。
這一舉動,太過突然。
事先所有人都沒有收到風聲,也就無從準備。
燕二老爺急慌慌,想出一個餿主意,準備燒毀賬房,一把火燒光所有賬本。
結果,他還沒來得及動手,所有賬房,無論是內院外院,私人產業還是家族產業,大生意還是小生意,全都被燕守戰的親衛接管。
閑人不得靠近。
沒有燕守戰的手令,誰敢硬闖賬房,直接殺無赦!
以治軍的方式治家,可不是說著玩的。
燕守戰不在的時候,大家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反正沒人管得著。
燕守戰一回來,全家,全族的人都得按照他的規矩辦事。
誰敢忤逆他,直接一頓鞭子那都是輕的。
整個家族,估摸著也就只有平陽郡主蕭氏敢和他唱反調,外加一個外嫁女燕云歌。
比如,燕云同貴為世子,自個孩子都老大不小了,還不是經常一言不合,就被他老子燕守戰抽鞭子。
燕守戰絕對是粗暴家長式管教子女的典范。
談心,講道理,那是不可能的。
不按照他的命令做事,直接打!
打到服軟為止。
對待子女如此,對待自家兄弟同樣如此。
燕守戰常年駐守邊關,不在家。
這些年下來,家族內部愣是沒人敢反抗他。
他不在家的時候,大家還能搞搞小動作。
他在家的時候,一個個老實得就跟鵪鶉似的。
正所謂,本王不在江湖,江湖處處都是本王的傳說。
燕氏家族從上到下,處處都是他燕守戰的傳說,就算是族中長輩,都要怕他三分。
誰讓燕守戰生來富貴,原配唯一嫡子,母族給力,名正言順繼承爵位,又年少掌兵,手段嚴苛。
從他年輕那會,他就在家族內部樹立了說一不二的地位和權柄。
任何人膽敢忤逆他,都不會有好下場。
唯獨燕云歌例外。
如今,這個例外遠在千里之外,指望不上啊。
偌大的燕氏家族,自然是燕守戰說什么是什么。
他突然下令查封賬房,要查這些年的賬本,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最多私下里做做小動作。
可惜啊,燕守戰向來雷厲風行。
親衛出動,所有人想搞小動作的心思立馬歇了。
衙門那邊也在查賬。
好在……
衙門上下還守著規矩,問題不大。
燕守戰直接派出軍隊后勤賬房查賬。
這幫老賬房,個個人老成精,賬本一翻,就知道里面有鬼名堂。
算盤一撥,有多少錢財流到某些人的錢袋子里,就有了眉目。
將所有賬目一匯總,一個天文數字擺在眼前。
賬房都是燕守戰用慣的老人,自然是忠于燕守戰,不會替不相干的人隱瞞事實。
直接將查賬的情況報上去,立時三刻,書房內就傳出燕守戰暴跳如雷的罵聲。
“抓起來,統統抓起來!”
燕守戰氣壞了,氣得臉頰黑紅黑紅。
他料想到有人貪墨,還想著數目不大,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都是自家人,錢財上面,犯不著如此較真。
他這人雖然嚴苛,但也懂得手指縫里面漏一漏的道理,好叫下面的人得點好處。
只是……
萬萬沒想到,被貪墨的錢財,何止是從手指縫漏一漏,分明就是直接伸手去抓去搶……
“本王常年在外領兵,辛苦抵御外敵。為了籌措養兵的資金,可謂是殫精竭慮,都要舍了老臉從閨女手中要物資。
這幫混蛋倒好,竟然伸手伸到了本王的錢袋子里。難怪,這幾年,錢不見多,反而開銷越來越大。
本王不在家,郡主不在家,子女紛紛成親娶妻,哪來那么多開銷。敢情是家中出了碩鼠。
豈有此理!仗著自己姓燕,真當本王不敢殺人嗎?”
話音一落,他直接抽出腰刀,劈砍桌面。
幾乎將桌面劈成兩半。
身為燕守戰身邊的老人,此刻,杜先生都嚇了一跳,心頭惴惴不安。
“王爺打算怎么處置?難道真要大開殺戒?”
燕守戰眼一瞪,“有何不可?”
杜先生指著名單上一串串的名字,“殺戒易破,想要收手可就難了。這一串串名字,都是王爺家族血脈親人,真要都殺了,燕氏家族立馬得少一半人口。王爺確定要開殺戒?”
燕守戰板著臉,看上去極為嚴肅。
他目光如火焰焚燒,死死盯著長串名單。
杜先生擔憂不已,真怕他發瘋,發狂。
區區性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開了殺戒,燕氏家族立馬得元氣大傷,說不定會被人趁虛而入。
別說這些人該死。
就算該死,這些人也不能都殺了。
人是什么?
人就是勢。
勢是什么?
勢就是氣運!
家族氣運,個人氣運,整個大勢。
為何,人人都求家族人丁興旺。
人口多,方能成勢。
人口少,自然要被人口多的家族欺辱。
就如同沈書文的家族沈家,當年何等興旺,名副其實的頂尖世家,豪門望族。
結果被“章義太子”忤逆案牽連,家族人口死光光,勢破。
若大家族,頃刻間飛灰湮滅,區區一個地方豪強,甚至是地痞流氓都能欺辱到頭上,搶奪田畝家產奴仆……
苦不苦?
那些年,沈家如何熬過來,難以想象。
如今沈書文做官,娶崔家女,開枝散葉,沈家才勉強恢復了一點點人丁興旺的勢頭。
但是,想要恢復家族昔日榮耀,非得有三五代人的努力不可。
所以,杜先生竭盡全力勸說,為的就是防止燕守戰怒氣上頭,腦袋一暈,發瘋似的大開殺戒。
貪墨的人固然可惡,卻不可以一殺了之。
這幫人,除去貪墨,其實都有幾分本事。
否則也不會坐在重要的位置上,有機會朝錢袋子伸手。
燕守戰瞇起眼睛,呵呵一笑,笑聲格外瘆人。
杜先生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建議道:“王爺何不抓大放小。一些小人物,不必理會。主抓幾只大碩鼠,一刀宰了,以此震懾人心。
這么一來,至少能管用七八年,甚至是十來年。等到十年后,再殺幾個,又能管好幾年。一 就如朝廷那般,過個幾年,總要查貪墨,查高官權貴,無非就是為了震懾人心,收斂錢財,平衡朝廷派系勢力。”
燕守戰眉眼微微一動,“抓大放下?”
“正是!殺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毫無益處,既不能震懾人心,又不能收斂錢財,更不能平衡各方派系。唯有抓大放下,才會出現王爺希望看到的結果。”
燕守戰笑了。
笑得陰森森,叫人害怕。
他自己卻覺著很高興。
“先生言之有理,抓大放小是個不錯的主意。”
手指落下,直接落在名單最頂上的名字上面。
那分明就是燕二老爺的大名,燕守武。
杜先生跟著一跳,頓覺心驚膽戰。
縱然他歷經事故,這一刻,他的臉色也跟著變了,變得煞白。
他胡子抖了抖,顫著嗓音,問道:“王爺確定要對二老爺動刀子?這,這合適嗎?老夫擔心王爺沒辦法到老太爺墳前交代啊!”
燕守戰呵呵冷笑,“正如先生所說,抓大放下,一定要殺一個夠分量的人,方能震懾下面的宵小,好叫他們知道收斂。
本王連自家兄弟都敢殺,其他人莫非以為自己的人頭比二老爺更硬,還是覺著他們同本王的關系更鐵,可以逃過本王手中刀?”
這……
“王爺要不換個人,同樣有分量的……”
“沒有人比二老爺更有分量。他是本王同父異母的兄弟,他敢朝本王的錢袋子伸手,本王殺他,不冤!”
做了決定的燕守戰,無人能勸。
燕二老爺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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