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歌決定去一趟建州。
這個想法不是突如其來,而是計劃了很長時間。
是蕭逸讓她下定了決心,不再拖延時間。
“真的想好了?心頭怕嗎?”
“從未怕過!”她昂著頭,一臉傲嬌。
蕭逸最喜歡她這個模樣,傲氣十足,多年來一直不曾改變。
他調侃道:“我還以為你最怕死。”
“人人都怕死,我也不能例外。但,這一趟建州行,我怕必須走一趟。有些話,當面說清楚比較好。有些事,該我親自出面解決。”
燕云歌向來是一個不輕易做決定的人,一旦做了決定,就會堅定地按照計劃行事。
這一次去建州,她還打算帶上長子蕭元初。
“讓大郎跟著我,去建州見識見識也好。他和少年皇帝年齡相仿,表兄弟之間或許有不少共同話題。”
“就不怕有人將大郎作為人質,扣押在建州城?”
“沒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扣押我的兒子做人質。燕太后不行,石溫不行,凌長治也不行。這一次去建州,就是要會一會這些老朋友,掂量一下他們的分量。”
蕭逸鄭重說道:“我想陪你去。”
燕云歌笑道:“那可不行。我不在家,家里需要你這個主心骨。要不然,下面的人就像是無頭蒼蠅似得,找不到方向。”
“好吧!我就在家帶著二郎等你回來。”
出發去建州,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要準備的事情,卻是千頭萬緒。
侍衛,行李,各色見面禮 這些都簡單。
家里還有個跟屁蟲。
蕭元嘉小朋友嚷嚷著也要出門。
“大哥可以去,為什么我不能去。我也要去!”
理由很好很強大。
不讓他去,他就拿出終極必殺技,躺地上打滾。
氣得燕云歌很想暴揍他一頓。
多大的人了,還躺在地上打滾,不覺著丟臉嗎?
她臉一板,周身的氣勢一出來,花廳內,溫度瞬間下降三五度,人人都不敢大喘氣。
蕭元嘉:“”
嚶嚶嚶!
他不敢打滾耍賴,更不敢嚎啕大哭。
對于他來說,母親平日里好說話,一旦生氣,那可是比父親更恐怖的存在。
他坐起來,擦擦眼淚。
本來想不哭的,想一想又覺著特委屈,眼淚控制不住地落下來。
燕云歌冷哼一聲,“去建州的機會多的是,不急在這一回。等你功課到達哥哥現在這般程度,到時候自會安排你出遠門。”
“真的嗎?”他眼巴巴地望著,像一個小可憐。
她笑了起來,氣氛為之緩和,溫度仿佛都升高了幾度。
“當然是真的。若是不信,我們拉鉤可好?”
蕭元嘉小朋友伸出手指頭,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拉了鉤,就等于蓋章,不許反悔的。
有了這個保證,他破涕為笑。
眼淚明明還掛在臉上,整個人又開心起來,興奮著要去找小伙伴玩耍。
打發了小屁孩,燕云歌也松了一口氣。
蕭逸感慨,“二郎這個欠打的,你一個眼神,他就老實了。在我面前,我眼睛都瞪禿了,他都沒感覺。非得狠狠揍他一頓,才知道好歹。”
燕云歌哈哈一笑,“那是因為你在孩子面前,毫無威懾力。”
平日里她是慈母,一旦發起火來,她就是嚴母。
相比較而言,兩個孩子更怕她。
她不輕易教訓人,但,一旦教訓人,可比蕭逸猛多了。
這也是為什么,她臉色一沉,孩子們就自覺老實的原因。
經過一番準備,又報備了朝廷。
燕云歌帶著大兒子蕭元初,以及三千侍衛,乘舟破浪,啟程南下前往建州。
她的到來,對于朝廷來說,那可是不得了的大動靜。
從接到正式通知那一天起,朝堂上下已經吵翻了。
次次朝議都離不開燕云歌這個話題。
如何迎接,如何防備,如何接待 偏偏她又是朝廷唯一的女性官員,哎呀,麻煩一大頓。
還有人提議,要不干脆在碼頭設伏,殺她一個出其不意。
此話剛一出口,就被打了下去。
設伏?
那可是燕太后的親妹妹,石溫的小姨子。
設伏之前,問過燕太后的意見嗎?
討論來討論去,最后燕太后拍板,讓禮部的沈書文出面迎接燕云歌。
一來,沈書文是禮部官員,這是他分內事情。
其二,他和燕云歌是表兄妹,兩個人很熟悉。由他出面迎接,可以拉近雙方的距離。
至于之后的事情,則見機行事。
少年皇帝蕭焱有想法。
“母后以前常說,四姨母心眼多,沒膽子來建州。這一回,四姨母突然出使建州,又是為何?”
燕太后蹙眉,她哪里知道為什么。
事先也沒溝通,就是派人報備一聲,說要來建州。
拒絕的時候干脆,來的時候也突然。
叫人一點點準備都沒有。
她對少年皇帝說道:“或許是她突然想通了。”
少年皇帝蕭焱又問道:“朕該以什么態度對待四姨母?是以天子身份,還是以外甥身份?”
“你是皇帝,她是臣子。當然是以天子對待外臣的態度面對。私下里,可以以親戚論關系,人前可不許亂了規矩。”
“兒子明白了。我和姐姐一樣,很好奇四姨母是個什么樣的人。莫非真如人們所說,她有三頭六臂不成。”
燕太后聞言,哈哈一笑。
“她當然沒有三頭六臂,她就是她,長得怪好看的。本宮和她也有十幾年沒見面,昔日姐妹情分不知道還剩下多少。”
少年皇帝蕭焱幻想著四姨母的模樣,名頭那么大的一個人,一定不會讓他失望吧。
人多船行慢。
比往日多花費一倍的時間,燕云歌一行人終于來到建州城外碼頭。
今日碼頭戒嚴,人煙稀少,看不見一個客商。
反倒是金吾衛的番子活動頻繁。
繡衣衛在碼頭周圍警戒,不知道究竟是在防市井百姓,還是防著她燕云歌造反。
她站在船頭,輕蔑一笑,“朝廷好大的動靜!這是把我當做舉起造反的反賊對待嗎?”
大郎蕭元初陪伴在她身邊,“朝廷莫非是心虛?母親,朝廷是在害怕嗎?”
燕云歌抿唇一笑,“你可以視作心虛,也可以視作狂妄。端看你從什么角度看待這個問題。”
“母親的意思,眼前這個場面,也可視作朝廷對我們的下馬威。是在警告我們不許在建州城內胡來。
朝廷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母親誠心誠意來建州敘舊,卻被人誤會心懷不軌。
可見,朝廷對母親的誤會積重難返,無人相信我們是清白的。”
燕云歌輕聲一笑,鄭重問道:“你怕了嗎?”
蕭元初搖頭,“兒子不怕!兒子和母親一樣,也想見識見識朝廷的威風。”
紀先生則在一旁反復提醒,“克制!一定要克制!夫人此次來建州,是為了和平,不是為了打仗。”
燕云歌說道:“先生放心,沒有人比我更懂得克制。”
沈書文帶著一干禮部官員,其中混雜著兵部官員,來到碼頭迎接。
看著浩浩蕩蕩的巨大船隊,密密麻麻的三千全副武裝的侍衛,他心頭有點發憷。
這是對朝廷示威嗎?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他定了定神,然后走上船頭,“見過燕夫人!下官”
“沈表哥為何如此客氣生疏?朝廷派你出面,無非就是因為我們是親戚,又認識多年。沈表哥前面帶路吧,有什么話我們下了船再說。”
燕云歌先聲奪人,掌控主動權。
沈書文無法,只得全程按照她的要求行事。
“朝廷為夫人準備了住處,就在皇城邊上。我這就帶夫人過去。”
“不必了!來之前已經通知了家母,在建州城內這段時間,我和家母住在一起。沒問題吧?”
沈書文連連搖頭,“沒問題!只是,郡主娘娘現在住的那棟宅院,離著皇宮有些遠,足有三條街的距離。”
“區區距離,不是問題。關鍵是能有機會在家母面前盡一盡孝心。”
“燕夫人言之有理。只是,這些侍衛,人數過多。朝廷只允許夫人帶五百侍衛進城,你看著”
“一切自然按照朝廷的規制來辦。”
沈書文大喘一口氣,總算最要緊的事情辦妥了,沒讓他為難。
“剩下的侍衛,可以在南軍軍營駐扎。南軍那邊,已經騰出足夠的營房。”
燕云歌抿唇一笑,“辛苦朝廷考慮得如此周到。駐扎南軍營房,倒是不必。我在城外有一個田莊,當初是為了方便供應家母日常吃穿用度,特意置辦的莊子。如今臨時改做營房,朝廷不反對吧!”
沈書文張嘴想反對。
面對燕云歌逼迫的眼神,反對的話,他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干脆利落,“可以,當然可以!那日常用度方面,我會和兵部戶部商議,保證準時供應。”
燕云歌客氣道:“沈表哥費心了。我的侍衛,自然是我花錢來養。戶部年年鬧饑荒,兵部也不寬裕,我身為朝廷的官,豈能讓朝廷破費。
肉菜米面,莊子上已經準備了一部分。若是不夠吃,屆時我再麻煩沈表哥替我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