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險!
奸詐!
慘無人道!
堆積如山的書籍,讓蕭元初望而卻步。
這就不是人干事啊!
紀先生匆匆趕到山莊,望著滿屋子的書籍,捋著胡須滿意點頭。
“很好,很好!”
“這叫好?”蕭元初委屈巴巴。
紀先生哈哈大笑,分明是幸災樂禍。
笑過之后,他才說道:“夫人特意交代老夫來監督你,必須嚴格遵守時間安排,每天按時抄書。”
蕭元初一臉懵逼,“太后娘娘罰我,而且罰得如此重,我娘親竟然不反對,沒意見?”
“夫人不僅沒意見,而且還舉雙手贊成。她親口說,太后娘娘罰得很好。你就是缺少足夠的耐心,抄書有助于你修身養性,磨煉脾氣。哪天抄完了這些書,你也就修成正果。”
啊啊啊……
少年蕭元初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人生的殘酷。
生無可戀啊!
還不曾提筆,還不曾抄寫一個字,他已經覺著人生無望,生不如死。
紀先生瞧著他的樣,就覺著可笑。
一再提醒他抓緊時間,從明日開始,每天都要交作業哦!
抄書手稿天天都要送到宮里,可不是說著玩玩。
蕭元初:“……”
他抬起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個巴掌。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在皇帝跟前隨口一句話,就換來如此慘痛的教訓。
他一定吸取教訓,從今以后,保證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說。
“先生,學生一定老實抄書,好好抄書,爭取早日醒悟。還請先生在母親跟前多替我美言幾句,早日結束懲罰。難得來一趟建州,若是天天窩在房里抄書,不得出門一步,這也太慘了些。當初可是說好,叫我來建州長長見識。”
他還委屈上了。
見識沒長進兩分,先被罰抄書。
苦矣!
紀先生瞧著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心疼啊!
人年齡一大,就見不得小孩子委屈。
這就是典型的心軟。
但是……
他可是紀先生,背負著任務和使命,豈能任性心軟。
他輕咳一聲,打起精神,做出嚴肅模樣,“進皇宮也是長見識,結果你干了什么?挑撥皇帝同太后娘娘奪權,你簡直就是荒唐。
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做等于是找死。幸虧你是小孩子,一句小孩子玩笑話就可以敷衍過去。
如果你是臣子,膽敢慫恿皇帝奪權,立時三刻,金吾衛就要請你去詔獄喝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這次罰你抄書,一是避禍,二是好好反省,小小年紀莫要驕傲自滿。
少年沖動,大家都理解。但是,你不是普通的少年,你理應學會穩重處事,不可任性。
眼下,你就老老實實抄書,修身養性。等到老夫和夫人都認為你有所長進的時候,屆時再想辦法讓你出門活泛幾天。”
“當真?”少年蕭元初一臉興奮模樣。
只要有出門的機會,抄書算得了什么。
大不了頭懸梁錐刺股,一個時辰當兩個時辰用,一天當兩天用。
不就是幾大車書籍,他肯定能在離開建州之前抄寫完畢,還能騰出數天時間出門游玩,正兒八經長點見識,結識幾個小伙伴。
說干就干。
閑話少提,坐下就開始抄書。
拿出他修煉十幾年抄書功力,保證又快又好。
紀先生滿眼欣慰。
捋著胡須,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
大公子懂事了,聽得進勸告,不錯不錯!
這一趟建州之行,肯定是有收獲的。
建州城,郡主府。
平陽郡主蕭氏已經連著兩天沒見到親親外孫,甚是想念。
派人去請。
下人很為難,欲言又止。
蕭氏這會還被瞞在鼓里,“怎么不動?難道公子偷偷跑出門去了?”
“公子的確出門了,不過不是偷偷跑出去。是奉夫人的命令,出城到莊子上躲避禍事?”
“躲什么禍事,你把話給本宮說清楚。”
一聽躲禍,蕭氏頓時就急了。
蕭元初,可是她親眼看著長大的親親外孫,說是她親手帶大的孩子也不為過。
猛地聽說出門躲避禍事,她一顆蒼老的心啊,差一點就要停止跳動,一命嗚呼。
真是嚇死她了!
下人無法,只能原原本本將事情講一遍。
蕭氏:“……”
一顆心,七上八下。猶如過山車,叫人喘不過氣來。
“怎么會這樣?這里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本宮不相信九斤會故意挑撥陛下同太后娘娘的關系。他還是個小孩子,哪里懂什么朝堂權勢,或許只是無心之言。小孩子都喜歡攀比,得了差事,想要顯擺一下也沒什么吧。”
“娘娘說的是。可是,太后娘娘可不這么想。顯然,夫人也不這么想。”
蕭氏連連嘆氣,憂心不已。
她急得想進宮親自問一問情況。
轉念一想,又覺著不合適。
“夫人人呢?本宮要親自問一問夫人,事情到底怎么發生的。”
她還是決定先和云歌聊一聊,再決定要不要進宮。
五年時間,足以讓二閨女云琪,從當年初登太后寶座,滿臉戰戰兢兢不知所措的深宮婦人,變成了一個大權在握,殺伐決斷的攝政太后。
蕭氏人老了,不愿意將人心想得太壞。
但,其實她心里頭明白,人心通常比她想象的要壞上十倍百倍。
很多時候,她情愿裝傻,情愿裝聾作啞,只求保留一點點美好期待。
這一次,她同樣不愿意將太后往壞處想。
或許,一切只是誤會。
燕云歌被請了回來。
說起蕭元初被罰一事,她點點頭,大大方方承認。
“元初說話不過腦子,嘴比心快,禍從口出,太后娘娘罰他抄書,我沒意見。不僅沒已經,我還全力支持太后娘娘的決定。抄書,有利于修身養性,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蕭氏急得不行,“本宮不是問你元初被罰抄書的事情。本宮是想問你,元初是不是真的挑撥陛下同太后的關系?”
燕云歌斟酌了一下,才說道:“少年郎,攀比免不了。要說元初有意挑撥離間,肯定不對。當然,不可否認他存了看熱鬧的心思。”
蕭氏一聽,心頭一跳。
“你的意思是,元初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陛下會忍不住跑去找太后娘娘奪權?”
“母親這話過于嚴重。不是奪權,陛下只是想從太后手中爭取一個機會,一次鍛煉的機會。就像元初那樣,得了差事,鍛煉了能力。根本不足以稱之為奪權,陛下暫時也沒資格和底氣去奪權。”
“那為何太后娘娘那么大的火氣,大張旗鼓地懲罰元初?”
燕云歌眉眼舒顏地笑了笑。
她早已經看透了燕太后。
對于燕太后的任何決定,都不意外。
她正色道:“母親應該知道,太后娘娘大權在握,習慣了一言九鼎,容不得任何人忤逆她。尤其是陛下。
陛下爭取鍛煉的機會,我們看來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在太后看來分明就是挑釁,是大不敬,是對她的權柄發起的一次試探挑戰。
所以,太后娘娘反應很強烈,才會大張旗鼓懲罰元初。
她這么做,其實也是為了殺雞儆猴,警告某些蠢蠢欲動,妄圖鼓勵陛下盡早加冠親政的朝臣。”
“你真這么認為?”蕭氏半信半疑。
燕云歌指著自己,“其實根源還是在我的身上。我的到來,明顯刺激到了太后娘娘,讓她變得格外敏感緊張。”
蕭氏滿頭愁緒。
“怎么會這樣?你們是親姐妹啊,以前感情那么好,那么深,她處處為你著想,你也處處為她著想。如此深厚的姐妹感情,怎么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權勢足以讓人發生徹頭徹尾地改變。而且整整五年時間,太后娘娘的所有轉變,我都能坦然接受。”
蕭氏無法接受。
她沒辦法面對兩個閨女反目的局面。
她拉著燕云歌的手,“沒辦法晚會了嗎?她畢竟是你的親姐姐,她一個人帶著陛下,要和滿朝堂的文武大臣周旋,太不容易。你要體諒她。”
“我當然體諒她!”
燕云歌很想得開,也很看得開。
“正因為我體諒她,所以我不會在建州停留太長時間。等辦完該辦的事情,見一見過去的熟人,我也該啟程回平陽郡。是時候結束溫吞吞的節奏,要大刀闊斧開始北伐。”
蕭氏:“……”
她無話可說。
因為她明白,云歌已經做到了她能做到的一切,她遵守了承諾,這些年都不曾對南魏朝廷用兵,并且堅持輸送賦稅。
其實,以燕云歌現在的勢力和局面,她完全可以一文錢賦稅都不交給朝廷,朝廷也拿她沒辦法。
但她,堅持兌現當年對蕭成文做出的承諾,做一個遵守承諾的人。
而且……
一做就是這么多年。
沒有人還能苛責她。
更不能要求她做更多。
蕭氏唯有嘆氣。
“若是能談,就盡量談。能不打仗,就別打仗。”
“母親放心,我也不想輕易動刀兵。只要朝廷不主動招惹我,我肯定不會招惹朝廷。不管怎么說,名義上我還是大魏朝的官,蕭逸也是大魏的宗室成員。”
蕭氏只余苦笑。
“元初被罰抄書,聽聞幾大車的書籍,他沒事吧。能不能扛住?”
“母親別小看元初,臭小子皮糙肉厚,再多一倍的書籍他也扛得住。而且,他從小就被他老子經常罰抄書,早就練出了一手抄書的絕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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