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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1章 長輩

  被紅塵俗世‘污染’的吳道長,心情很不美,很惆悵,很憂郁。

  大冬天,他站在山頭吹風,也不嫌冷。

  京畿的風,比平陽郡更猛更烈更刺骨。

  瞧他兒子吳局一副瑟瑟發抖,捂著衣衫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的模樣,就知道這風有多猛烈。

  “爹,我們回去吧!”

  在山頭吹風劃不著啊。

  不就是重新規劃皇宮,這有何難。

  連京城都能重建,皇宮更不在話下。

  他想不通啊,也理解不了父親的惆悵來自何處。

  燕夫人想要在皇宮外面修一棟宅子,這又不是天大的難事,天也沒塌下來,怎么就讓他爹如此為難呢?

  吳道長沒有回頭,“兒啊,你不懂為父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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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局很干脆,“兒子的確不懂,父親可否同兒子說說。”

  吳道長緩緩搖頭,“說了你也不懂。”

  語氣中,明顯有著不滿和嫌棄。

  吳局要為自己正名,他斗膽問道:“莫非燕夫人要在皇宮外面修建宅子,有什么講究嗎?”

  吳道長指著遠處高山,“你看這天下,何等壯麗遼闊。十年前,任誰也想不到,燕夫人真的能拿下半壁江山。為父看見了,早就預見了這一天。

  你可知,燕夫人的命數同這天下的興衰息息相關。燕夫人不住皇宮,要住皇宮外,為父參不透啊!”

  自從來到京畿,來到京城,開始主持重建京城這項重任開始,他就發現他已經參不透天機。

  在平陽郡的時候,對他而言,一切都是清晰透明的,沒有任何秘密。

  卻不料,京畿上空仿佛有一道屏障,遮掩了天機,令他格外沮喪。

  參不透天機,看不見未來,對他來說等于是要了半條命。

  如今,燕夫人明確透露出不愿住在皇宮,萬一此舉影響了天下運勢,如何是好。

  他自覺責任重大,理應規勸燕夫人。

  很可惜,他勸不動。

  所以,他憂郁,他惆悵,他心中思緒翻涌,一刻不得寧靜。

  “父親,我們的責任是監督京城重建。其余的事情,不該我們插手,父親為何要將重任攬在肩上?兒子或許是真的愚鈍,不懂父親的家國情懷。不如,父親去尋孫公公喝酒,他定能替父親解惑。”

  吳道長哼了一聲,顯得很嫌棄。

  “孫邦年那個老匹夫,老不死的東西,貧道沒空找他喝酒。”

  “好啊,臭道士背著人罵老夫,果然兩面三刀,陰險狡詐。”

  不知何時,孫邦年竟然也上了山,恰好聽到了對方罵他的話。

  吳道長的心情,那個郁悶啊。

  他回頭看著孫邦年,“怎么哪都有你?去年,你就說自己快死了快死了,今年都快要過完了,怎么還沒見你去死。”

  “臭道士,你罵誰老不死啊。告訴你,就算你死了,老夫還好好活著。”

  孫邦年上了山頭,揮揮手,打發了吳局。

  兩個老頭的談話,吳局就不要參與進來。

  兩個人并排站在一起。

  “你看這山這河,多雄偉壯麗。老夫都有一種跳下去的沖動。”

  吳道長瞥了他一眼,“老不死的,你可記得你剛到平陽郡那會,你曾說過的話。你忘記了不要緊,貧道全都記得。你說燕夫人沒有天命,你不看好她的未來,如今怎樣?”

  孫邦年很干脆,“老夫承認自己有眼無珠,看走了眼。如今呢,你還能看透天機嗎?”

  吳道長搖頭,“看不透!正因為如此,貧道才如此苦悶,需吹風冷靜。”

  孫邦年嘲笑道:“你常說道法自然。既然看不透,何不順天應命,凡事順其自然。燕云歌想住在皇宮外,就如了她的意。反正,她修房子,又沒有勞民傷財,沒讓百姓攤派一文錢。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吳道長瞥眼看他,眼神明顯透著嫌棄。

  “貧道自然會順天應命。你就當貧道瞎操心好了。”

  “哈哈哈……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是瞎操心。西京府那邊,你說有人擺了風水陣,為何沒有下文?”

  吳道長鄭重說道:“西京府皇宮下面,的確被人偷偷埋有風水陣。要破風水陣就要拆皇宮。我思來想去,干脆在風水陣上面重設風水陣,以消解厄運。”

  “難不成劉章那些個皇帝,果真是被你說的風水陣害了?”

  “此事信則有,不信則無。你信不信?”

  孫邦年好為難。

  他哪知道該不該信。

  這玩意兒太玄乎,連一朝帝王都能詛咒,真要相信就是傻。

  可要是不相信,也是傻。

  所以……

  最好的態度,就是半信半疑,心中存疑。

  既不否認,也不確信。

  保持敬畏之心即可。

  他告訴吳道長,“改明兒老夫要去祭拜恒益侯,安都侯,以及鄧少監。老夫雖然看不起鄧少監,卻不否認他很有本事,很能折騰,乃是我輩楷模。”

  他口中提到的這幾個人,全都死了。

  最早死的人就是安都侯蕭成業,做了一年多皇帝,最后死在李娉婷手中。

  然后就是鄧少監。

  劉章留鄧少監一命。

  等到劉寶順一登基,就下令處死鄧少監。

  最后是恒益侯蕭成禮。

  死在惡賊楊慕手中,真真不值得。

  孫邦年回到京畿,目的之一,就是為了祭拜這些死去的人,祭拜英宗永泰帝。

  如果英宗永泰帝泉下有知,得知半壁江山落在了燕云歌手中,不知會作何感想。

  若是時間會倒流,當年,他會不會直接下令處死蕭氏母女三人?

  “一切都是命數!”

  京畿下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蕭逸頂風冒雪,帶著一身疲憊回到西京府。

  他身上,還有平亂剿匪殘留的酷烈和熱血。

  這趟回來,將等到明年過完正月,他才會再次帶兵出征。

  回到臨時的家,一樣覺著溫馨舒坦。

  因為,家中有他思念熟悉的人,能讓他完全放松下來。

  洗漱完畢,躺在熟悉的軟塌上,嗅著熟悉的味道,整個人都要醉了。

  他不想動彈,只想這么抱著她一輩子。

  燕云歌嫌熱。

  屋里燒著地龍,身邊又躺著個火爐,難怪她熱得冒汗。

  “別動!”

  他嗅著她的秀發,深深吸一口氣。

  “我就想這么抱著你。”

  燕云歌‘嗯’了一聲,“這個春節,你有什么安排?”

  蕭逸閉著眼睛養神,懶懶道:“全聽你的,我沒安排。”

  燕云歌踢了他一腳,“論起來,京畿是你的地盤,你對這里熟悉。你竟然沒安排?”

  蕭逸嘿嘿一笑,“那會啊,我只知道殺殺殺,哪里會安排逢年過節的日子。這事還得指望你,你說這個春節怎么過,我們就怎么過。”

  燕云歌抿唇一笑,“我還記得京城的廟會極為熱鬧。如今,京城還在重建,還不能住人。不如這個春節,就在西京府辦廟會,搞得熱熱鬧鬧,你意下如何?”

  “好啊!廟會熱鬧,人氣旺,還能方便小商小販們做生意賺錢。很好!”

  “那就說定了。明兒我就吩咐下去,讓衙門組織今年的廟會。”

  “都聽你的。”

  他將她抱得緊緊的。

  “聽說你遇到了刺客,都解決了嗎?”

  “燕難的能力毋庸置疑。夜市縱火,刺客行刺,背后的人他已經連根拔起,斬草除根。因為牽涉的人過多,只公開了一部分名單明正典刑。其余人,都是另外處置。”

  “干什么不全都殺了?”

  “浪費勞動力!知不知道,未來還有很多大工程要做,這些都是上好的苦力,不用給一文錢工錢。”

  蕭逸聞言,笑了起來。

  他刮了下她的鼻子,“奸商!”

  燕云歌嗤之以鼻。

  說她奸商,分明是有眼無珠。

  “郡主娘娘今年能趕回來過年嗎?”他問道。

  燕云歌搖頭,“母親寫了信,說是打算長期住在幽州。幽州天氣比起京畿,惡劣許多。真不明白母親為何愿意長久住在那邊。”

  蕭逸了然道:“郡主娘娘或許是不想讓你為難。”

  燕云歌卻說道:“我半點都不為難,真正為難的人是母親。她心軟,總希望天下太平,大家和睦相處。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我能下定決心,絕不左右為難,三心二意。母親她沒辦法做到我這個程度。”

  “所以你能拿下半壁江山,郡主娘娘只能跟著沾光。”

  燕云歌咬了他一口,“半壁江山可是你拿下的。”

  蕭逸哈哈一笑,“我是替你打江山,你可不能不領情。將來我的榮華富貴,可全指望你。娘子,你不會拋棄為夫吧。”

  燕云歌捏著他的鼻子,“放心,堅決不拋棄你。有個人,我認為你得去親眼看看。”

  “你是說蕭旬?”

  燕云歌點頭。

  “蕭旬在識字班教書,目前看來還挺老實。你是蕭家長輩,論輩分,他要叫你一聲叔父。你去看看他,聊一聊。”

  “行啊!明兒我就去識字班找他。他爹蕭成業,我熟悉得很。他娘李娉婷,我同樣熟悉。他的外祖父一家,目前的下落我也清楚。明兒見了面,有很多可以談的內容。”

  “你可別嚇著人,好歹也是長輩。記得帶一份年禮過去,就當是長輩照顧孤身一人的晚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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