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山上,學兵們看著山下的鬧劇,許多人都把臉貼到了地上,有的把手卡進了嘴里,只怕一個忍俊不禁笑出聲來暴露了目標。
楚天歌早樂得不行,非常艱難的才忍住笑,低聲問身邊的歐陽云:“大哥,可以打了吧?!”
歐陽云臉上本來還有笑意的,此時卻嚴肅起來,說:“你聽出來沒有,里面有日本人。”
楚天歌凝神一聽,果然有日本人的叫喚聲,不由有些慚愧,說:“大哥,對不起,我們竟然沒查出來。”
歐陽云擺擺手:“沒事,第一次能夠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你和哲良快去通知李鐵書和陳師昌,讓他們把第一輪攻擊目標鎖定在鬼子身上!”等兩個人應令去了,他看到混在日軍隊伍中的馬本前,終于明白小鬼子向陳少華購買舊軍火干什么用了,原來武裝這支漢奸來了——他眼中閃過一絲冷冽,自語道:“小鬼子倒是精明,不明真相的人一看,還真以為是石友三圖謀不軌想做山大王呢,哼,只可惜遇到了我!”
五分鐘以后,張麻子帶人正在上躥下跳的抓扯著對聯,小鬼子依舊在肆無忌憚的拿石友三的丑事說笑,歐陽云見楚天歌和劉哲良分別做出了OK的手勢,他操起一桿步槍,瞄準了一個身上背著駁殼槍盒子的鬼子,打響了第一槍。
那個鬼子正雙手叉腰仰天大笑著,忽然聽見一聲槍響,本能的正要做出反應,一陣鉆心的疼痛傳入腦際,他笑聲未絕,臉上綻開一朵艷麗的血花,一頭栽倒。
槍響就是學兵團發起攻擊的訊號,埋伏在山下一線的李鐵書、陳師昌同時大喊一聲:“打!”他們率領的學兵們對著早就瞄準好的目標紛紛扣動扳機。
爆豆般的槍聲響了起來,被重點照顧的鬼子群好像被一只無比碩大的拳頭猛擊了一下,其隊形一下子凹進去一大塊,隨著四發迫擊炮彈和近百顆手榴彈緊跟著掉落,兩百多個鬼子瞬間倒下大半。
“敵襲!”石友三不愧是刀槍彈雨中混出來的,第一聲槍響之后便做出了反應,立刻跳下馬往路邊的灌木叢里撲去,同時大聲呼喊親兵趕快保護。
潘毓桂和白堅武就沒他這么快的反應了,不過由于學兵團把首輪攻擊目標放在小鬼子身上,這兩人雖然受到了驚嚇,卻是有驚無險。兩人此時倒也充分表現出了身為漢奸最起碼的素質之一——逃跑那是相當的快——潘毓桂在馬受驚的時候,緊拉韁繩,一個文弱書生竟然硬生生的扯得馬兒掉了頭,然后就朝路邊的麥田沖了下去;白堅武表現得比潘毓桂又要聰明一些,趁著馬驚,身子緊緊貼在馬背上,雙腿用力夾緊馬肚,竟然御馬直沖過去,很快就從眾人眼中絕塵而去,氣得石友三對著他的背影連開三槍,大罵膽小鬼、沒種等等,開始后悔怎么和這兩個東西合作。
三個領頭的如此表現自然讓大小漢奸們大失所望,這些人讓他們欺負善良百姓可以,一旦碰上真陣仗,那就百無一用了——張麻子等人也顧不得扯對聯了,抱著頭就鉆進了路邊的草叢里,其中有一個不長眼的,竟然朝山上鉆,結果面對一個學兵黑洞洞的槍口,哀嚎一聲,直接駭得暈了過去。石友三身后的漢奸、流氓們,此時完全炸了營,連同看上去有幾分正規軍氣勢的保安隊官兵,一個個像秋后圍獵場上的兔子一樣,又如同沒頭的蒼蠅,立刻作鳥獸散,丟下能丟的所有東西,滿山遍野的撒丫子四處逃跑。少數幾個比較硬氣的,則趴在地上、躲在樹后,朝著山上漫無目標的射擊著。
所有人中,小鬼子的表現無疑是應該得到石友三褒獎的,兩百多個鬼子,愣是堅持到了最后。不過由于他們夾在隊伍中間,為了顯示自己作為皇軍的高人一等,迫擊炮、重機槍都讓石友三的小嘍啰們扛去了,戰斗剛一打響,其最高長官秋田中佐又被歐陽云第一槍崩碎了腦袋。結果,只有六挺歪把子機槍作為唯一重武器的他們在學兵團的重點照顧下,身邊的友軍一跑,完全成了靶場上的靶子。
學兵們雖然大多數槍法不咋的,可是居高臨下,敵在明我在暗,這么明顯而又密集的目標,第一槍不中,第二槍不中,第三槍再不中的話就有點說不出去了,引用戰后一個學兵的話說:我都沒怎么瞄準,手指抖了一下,不小心扣動了扳機,結果,竟然打中了一個鬼子。
這種態勢下,兩百多個鬼子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就值得商榷了。
況且,學兵們中間還有不少的老兵,這些原三連的老戰士,雖然未必個個都是神槍手,但是兩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還是能夠做到的。
小鬼子在六挺歪把子機槍一一被迫擊炮彈、手榴彈送上天以后,下面的抵抗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剩下的百多個鬼子,不甘心覆滅的他們在一個少佐的帶領下,嚎叫著從地上爬起來,端著步槍向土地山發起了決死沖鋒,其結果不過是把自己從一個死靶變成了活靶而已。
在將近三百支步槍、六挺馬克沁、幾十挺輕機槍、手槍的齊射下,百多個鬼子不過向前移動了十米左右的距離,便全部被放倒——
當死亡的陰影籠罩到這些小鬼子頭上,昔日不可一世的帝國軍人悲哀的發現,在失去飛機、坦克、大炮的支持之后,不可戰勝的帝國陸軍原來什么也不是。
“確實什么也不是!”戰后的總結會上,當有學兵對自己的部隊能夠接二連三如此輕易的殲滅鬼子提出疑問的時候,李鐵書聽了歐陽云的解釋后,如是說道。
歐陽云是這樣回答那個學兵的:“在沒有大炮、坦克、飛機的情況下,日本陸軍其實什么也不是!”
日軍一被殲滅,下面的戰事就實在沒有可書之處了。學兵們槍鋒所指之處,開始還有幾個流氓頭子死硬,叫囂著拼一個夠本,拼兩個賺一個,妄想仗著有利地形負隅頑抗,結果被學兵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通炮擊,炸得死無全尸,余下的人再無斗志,不等學兵們吶喊“繳槍不殺”便紛紛跪倒于地,舉手投降,口中直呼:大爺饒命。
石友三本來還躲藏在幾個親兵后面觀察形勢,眼見大勢已去,對面的部隊又“皇軍”一樣的狠辣,遂也絕了抵抗的心思。這老小子臉皮夠厚,從學兵們的服飾上判斷出是國軍隊伍,此時此刻竟然還認不清形勢,站起來說:“對面的兄弟別打了,我是石友三,誤會、誤會!”滿以為沖著自己在國內戰場上縱橫多年的資歷,對方會賣一個小小的人情,說不定就此放過自己,遂料迎面沖來的學兵們一個個虎著臉,好像根本沒聽說過石友三其人似的,槍口對著他,冷冷的喝道:“繳槍不殺!”
石友三沒想到對方根本不買自己的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想想猶不死心,心說也許對方只是小兵,沒聽過我的大名,試探著問:“兄弟,請問貴軍是哪部分的?”
押解他的學兵聽了,劍眉一豎,厲聲道:“誰是你兄弟,你個死漢奸!老實一點!”抬腿就是一腳踹在他肚子上,立刻將他踹翻在地。
石友三什么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氣急敗壞的道:“我要見你們長官。”
可巧,歐陽云正在附近,聞聲走了過來,問那個學兵:“小陳,誰要見我?”
小陳用槍一指石友三說:“團長,就是他。”
石友三一骨碌爬起來,急急的對歐陽云說:“少校,我是石友三,誤會啊!”
歐陽云正在找他呢,見他自己送上門來,不由端詳對方兩眼,問:“你就是石友三?”
“是,是,鄙人翼東保安司令,少將軍銜——”
“打住,”歐陽云擺擺手,指指那副對聯說:“姓石的,知道那副對聯是誰寫的嗎?”
石友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副猶在風中飄揚的對聯橫幅,橫幅下面,張麻子等人抱頭跪在那里,使得橫幅的字眼意味特別的深長——倒戈將軍、五姓家奴、石在無恥!隱隱猜到了答案,那橫幅悠忽間似乎變成了一把利劍,直他的心里,他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歐陽云笑著說:“我寫的!”然后厲聲道:“給我押下去,看好嘍!”說完哧的一聲訕笑,掉頭走了。
他的背后,石友三“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雙眼翻白,直接暈了過去。
土地山一役,學兵團以犧牲七人、輕傷四人的代價全殲日軍秋田中隊,打死打傷石友三部三百余人,俘虜石友三以下六百多人,繳獲軍械物資若干,算是又取得了一場大捷。不過,學兵們在歡呼勝利的時候,卻發現在如此巨大的勝利面前,他們的小團長非但沒有喜色,反而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不禁一個個心生疑慮。
歐陽云的郁郁不樂只有李鐵書能夠理解——為了盡量的減少傷亡,歐陽云和李鐵書制定了極其詳盡、保守的作戰計劃,規定所有危險沒有清除前,所有人等不得主動出擊。他們之所以要下達這個自縛手腳的命令,無非是覺得這場戰斗贏是肯定贏定了的,同時覺得既然大家都是中國人,那么就沒有必要不死不休,這種情況下,能盡可能的減少自己部隊的傷亡,自然是很劃算的。
日軍的出現是意料之外的事,正因為此,歐陽云和李鐵書才深感這個決定的正確性。小鬼子的戰力與那些漢奸、流氓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既然有把握打贏,那么能減少一些損失,何樂而不為呢?反正,學兵團現在有的是槍炮子彈,不過是彈藥消耗大一些罷了。可是,日軍的強悍還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其普通士兵的槍法之準,竟然能夠在已在明敵在暗的情況下,給學兵團造成如此大的傷亡——七個犧牲的學兵全部額頭中彈,這是敵人可以瞄準到的唯一部位,小鬼子的槍法之精如此可見一斑。
“看來,要盡快為部隊配發頭盔,”歐陽云對李鐵書說。
李鐵書點點頭,想了想說:“等后開總結會,你可不能把這個說出來,部隊剛剛打了勝仗,士氣只可鼓,不可泄。石友三那些漢奸怎么辦?”
“石友三一定要殺的!”歐陽云說著,忽然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說:“可惜了,竟然讓潘毓桂那老小子給跑掉了。”
“沒想到他竟然也做了漢奸,這人在北平文化界有些名聲。”
“如此才更可恨!一個普通老百姓投敵沒什么,一個名流投敵的話,那該造成多壞的影響?!”
李鐵書奇怪他咬牙切齒的,說:“你就這么恨潘毓桂?”
歐陽云皺著眉頭,沒有說什么,他之所以如此痛恨潘毓桂,自然是因為對方在29軍歷史上劃上的那濃厚一筆,弄得學兵團千多熱血男兒,結果竟然只余600人,此人不除,身為學兵團現役團長,他如何對得起在另一個時空里已經亡故的英靈?!
這話,當然是不足為外人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