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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和馮治安的初會

  5月12日,北平,宛平城,37師師部。

  歐陽云和馮治安相對而立,都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對方。

  歷史上,29軍抗日名將一抓一大把,馮治安當是其中翹楚。馮家境清貧,15歲便投在馮玉祥麾下,在西北軍中從一名備補軍的伙夫做起,31歲便當上師長,最高曾做到軍長,其人生傳奇色彩相當的濃厚。

  29軍在長城戰役中取得的喜峰口大捷,歐陽云曾經和同學們細細的研究過。最后他們得出如下結論:是役,如果不是馮部突出奇兵偷襲并摧毀了日軍位于東西高地上的炮兵陣地的話,那么喜峰口之戰究竟會打成怎樣其實非常難說。

  這也正好應證了歐陽云之前給日軍下的定語:缺少了飛機、坦克、大炮的日本陸軍其實什么也不是。

  可以這么說,宋哲元和29軍的抗日名聲其實是馮治安和37師掙回來的。與宋相比,馮對待日軍的立場更加堅決果斷,歷史上的七七事變,正是在馮的嚴令下,其所部在盧溝橋打響了全面抗戰的第一槍!

  如果說歐陽云對宋哲元的敬佩還帶點水分和別有用心的話,對于馮治安,他則是真正佩服得五體投地。

  歐陽云怎么會出現在37師師部呢?

  這還得從兩天前說起。當學兵團押解著幾百俘虜,帶著大批軍火浩浩蕩蕩的從灣村開向北平,行到中途,歐陽云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現在北平和天津名義上還不是29軍的地盤,學兵團屬于29軍編制,那么駐地就應該在察哈爾,如果現在去北平的話,會不會惹起不必要的麻煩?

  思來想去,他覺得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駐扎在北平的37師,暫時掛靠在馮治安麾下,等待局勢朝既定方向發展再謀定計。

  于是,他和李鐵書、陳師昌制定了一個拉練計劃,以拉練之名帶著隊伍盡選偏僻地界行軍,以減小影響,然后自己帶著劉哲良先行一步,去北平找馮治安。

  馮治安看著面前這個不過二十一二歲,卻已經將平津攪得腥風血雨,得了“抗日雙雄”名號的年輕后生,心里對他充滿了好奇。

  “歐陽團長,今年貴庚?”

  “稟告馮將軍,21。”

  馮治安嘖嘖贊嘆:“才21,就已經是團長了,呵呵,我23歲才做到營長,真是后生可畏啊。”

  “馮將軍見笑了,全蒙軍座厚愛,小子其實是愧不敢當的。”

  “聽軍座說,你們學兵團在天津一舉殲滅了一百多個偷襲你們的鬼子,自己只傷亡二十余人,這是真的嗎?”

  歐陽云點點頭說:“說是日軍偷襲,實際情況是我們布好了口袋等他們入伏,這才勉強取勝,比起將軍當年在喜峰口夜襲日軍炮兵陣地那一仗,實在是不值一提。將軍,能幫我簽個名嗎?”

  馮治安一愣:“簽名?!”見歐陽云已經非常熟練的掏出了本子、筆,面色不由微赫,一時倒變得有些手足無措。

  歐陽云很誠懇的說:“馮將軍,我一直視您為自己的偶像,您是沙場老將,對敵經驗豐富,我是個剛入營的小兵,還請您以后多多指教。”

  馮治安摸摸下巴,臉上不知道是因為羞澀還是暗喜,散發著一層紅光,接過筆,打開本子,看見宋哲元的簽名,微驚,問:“軍座的?”

  “是,你們都是我的偶像,不過,我更佩服您在喜峰口的那次夜襲奇謀。”

  馮治安翻過一頁,題下“不忘國恥,我亡國存——治安與歐陽云小友共勉”,謙虛的說:“什么夜襲奇謀,都賴宋軍長指揮有方、全軍將士用命,治安不過是盡到自己的職責罷了。”

  歐陽云忙說:“馮將軍,您太謙虛了,在我看來,有時候一個好的計謀,其作用往往勝得過千軍萬馬,喜峰口一戰,倘若不是日軍盡失大炮、坦克,那么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喜峰口的夜襲,可以說是馮治安到目前為止最值得驕傲的一仗,他私下里想起,其實也以之為傲,見年輕人分析得頭頭是道,點點頭說:“日軍所倚仗的,不過就是坦克堅、火炮利而已,每次戰前,飛機大炮都是毫不吝嗇的傾瀉炸彈,如果單從輕武器來看,他們的三八大蓋還不如我們的中正具有殺傷力。所以,和日軍打仗,只要破了他們這三板斧,下面就好辦了。”說到這里,他重重的嘆了口氣說:“可問題是,就我們目前的裝備,拿這三板斧還真是沒辦法,所以不得不冒險出一些奇兵,雖然偶爾能夠見效,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不愧是戰火中走出來的實力派將領,又和日本人打過多年交道,馮治安這一番評論,對中日軍隊之間的差距,分析得極為透徹,歐陽云聽得不住點頭,暗忖道:抗日戰爭打得這么艱難,其實并不是因為中國沒有好的將領、效命的士兵,只不過硬件不如人,沒有打勝仗的本錢罷了——想起自己的使命,短時間之內要想造出飛機、坦克來,好像有點天方夜譚的感覺,只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更加重了。

  歐陽云和馮治安的第一次會面,彼此給對方都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還在前一個時空做學生的時候,歐陽云曾經細細研讀過關于29軍的一些史書。29軍中有三個將領是他最佩服的,張自忠、馮治安和何基灃。喜峰口大捷,馮治安是策劃者、何基灃是執行者,正是這兩個人抓住了日軍不善夜戰的弱點,突出奇兵,搗毀了日軍的大炮、輜重、糧秣,從而一舉奠定了勝利的基石。

  歐陽云由衷的敬佩馮治安,首先是因為對方抗日絕對堅決,另一方面,在抗日戰爭中,其人作為西北軍的實力派代表,在當時錯綜復雜的國內政治形勢下,雖然享有反蔣、聯共的不良“名聲”,卻始終能屹立不倒,也是他佩服對方的一個理由。雖然歷史上對馮這樣的行徑詬病極多,但歐陽云作為后來者,將來要走的路線肯定和馮差不多,甚至會猶有過之——如何在“國民政府”的夾縫里過好自己的小日子,馮治安是值得他學習的。

  在馮治安面前,更多時候,歐陽云表現得像一個見到偶像的FANS,這無疑讓馮治安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要知道,自從“四二六慘案”之后,“抗日雙雄”的名聲在中華大地上傳播已久,馮治安也是久聞他們的大名,現在“抗日雙雄”對自己頂禮膜拜,換做任何一個人,都難免陶陶然——出于軍人獨特的閱人眼光,馮對于能打仗、能打惡仗的年輕人又有著特別的好感。歐陽云軍姿雖然有點另類,但絕對標準、挺拔,而且一見面就送上了一份順水人情,將繳獲自石友三部的軍火悉數送上,這些都使得他立刻喜歡上了眼前這個年輕人。

  兩個人“你有情我有意”,又有共同話題,一番話談下來,賓主盡歡。

  于是,馮治安很爽快的答應了學兵團入駐宛平軍營的要求。臨了,歐陽云在對方的咨詢下,由那批作為見面禮的軍火的來龍去脈說起,將伏擊石友三部的事情說了出來。

  馮治安正奇怪石友三部怎么沒了消息呢,得知原來被學兵團打散了,心說這個年輕人膽子不小,三百多人敢去碰人家三千人的隊伍,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些別樣的內容。再聽說有一個中隊多的小鬼子摻雜其中,他不由怒形于色,擔心的問:“日軍可不比石友三的雜牌軍,學兵團傷亡大不大?”

  歐陽云把傷亡數據報了,然后咬牙切齒的說:“我們本來只想把石部打散就算了,但是沒想到他們竟然讓日本人摻和此事,不是日本人,學兵團也不會有這么大的傷亡!學兵們的血不會白流,這事總要石友三他們給個交代。”

  馮治安聽得驚訝不已,很不理解年輕人的邏輯,心說才陣亡七個,傷四個,全殲了兩百多鬼子,這傷亡哪里大了,聽他的語氣,似乎要拿石友三開刀,這石友三畢竟是原西北軍將領,和29軍頗有淵源,29軍中不少將領都是他的部下和朋友,如果真被殺了,那對學兵團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年輕人做事沖動,想問題不夠透徹,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對方,善意的說:“歐陽,石友三是原西北軍的,我覺得還是把他交給軍座來處理比較好。”

  亡七人、傷四人,在馮治安這等見過大場面的老將面前確實不算什么,但歐陽云卻不這么認為。在他看來,土地山伏擊戰,學兵團在武器、天時地利人和等占盡一切優勢的情況下,沒有一點傷亡才是正常的。如果不是因為石友三勾結了日本人,他們也確實可以坐到這一點,這也是他分外痛恨石友三之流的原因。他說:“將軍,我們原來的打算,確實是想將石友三等人交給軍座處理的,但是,誰叫他堂而皇之的勾結日本人呢?他這是自己找死——如果我們不嚴厲處理這起事件,那些還處于觀望中的勢力會不會認為我們29軍怕了日本人?這對他們來說,不是變相的鼓勵其投敵當漢奸嗎?”

  馮治安想了想,覺得是這么個道理,不過出于好心,他還是鄭重的對歐陽云說:“我個人贊同你這樣做,但希望你多考慮考慮其他同仁的想法,你在處置石友三之前,最好和軍座溝通一下,征求一下他的意見。”

  歐陽云微笑著謝了,嘴上應承下來,心中卻想:看來必須盡快把石友三等人給斃了,以防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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