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租界自從河北事件之后,已經很久沒有這么熱鬧了。槍聲、爆炸聲一起,大小漢奸們立刻被驚醒了,小心肝揪得緊緊的,只怕死神會突然降臨到自己頭上。黃河相等人心中有鬼,明白這槍聲的起因,想起自己在其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一個個膽戰心驚,再也無心睡眠——先是趕緊檢查自家門窗有沒有關緊,然后便倚在床邊,透過窗簾布的縫隙緊緊盯著自家門前的街面,只怕會有不速之客光臨。
日本陸軍號稱亞洲第一、世界第二,憲兵作為陸軍精銳,訓練格外刻苦,作戰勇敢,反應速度極快。黑龍會分館那里剛剛開打,他們便紛涌而至。
張華明安置好炸藥以后,因為已經暴露,立刻點燃了引信。然后他飛快的就近選擇了一戶人家,爬上圍墻,居高守在那里準備對追兵實施阻擊。
一聲劇烈的爆炸以后,這片區域立刻陷入黑暗之中。幾分鐘以后,當不遠處的黑龍會分館院子里的戰斗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離得最近的一支日軍憲兵部隊以三輛摩托車開路呼嘯而至。
張華明早就架好了步槍,黑漆漆的夜色里,摩托車的大燈無疑是鮮明的靶子。他等摩托車開到離自己四五十米距離的時候,瞇起眼睛瞄準最前面那輛車的大燈扣動了扳機,緊跟著將四顆手榴彈悉數扔了過去。
“呯”的一聲槍響,首當其沖的那輛摩托車的大燈立刻炸裂,騎手一驚,車頭一歪撞上了墻壁,后面的兩輛摩托車急忙剎車,然而,手榴彈接二連三的扔了過來——這隊小鬼子的指揮官正坐在第一輛摩托車里,他反應很快,以為遭到了伏擊,立刻下令臥倒,“臥倒”兩字才剛剛喊出口,第一顆手榴彈砸在他所乘坐的車上,劇烈的爆炸聲中,摩托和上面的乘員皆飛起老高。緊跟著,后面的手榴彈和摩托車的油箱相繼爆炸,這隊鬼子措不及防之下死傷慘重,完全被炸得失去了方向,僥幸活著的趴在地上,胡亂的放起槍來。
張華明扔完手榴彈就跳了下去,飛快的往分館跑,在大門口被什么跘了一跤,他撲倒在地,手上摸著一具冰冷的軀體,凝神一看,映入眼簾的是程剛那雙瞪得老大卻失去生息的眼睛。張華明摸了摸他的頸動脈,冷冰冰的感覺,心中大拗,眼睛猛然瞪開,將眼眶都崩裂了猶然不知——程剛和他是老鄉,都是陜西寶雞人,兩人一起當兵,一起入選狼牙,曾相約打完仗以后一起衣錦還鄉的,可是現在,程剛已經倒在了血泊里再也醒不來了!“程剛!”他大吼一聲,象頭發怒的豹子一樣從地上蹦了起來,拔出槍刺裝在步槍上,快步跑了進去。
這個時候,院子里的形勢正有些微妙。
石川一宮將顧湘云押了出來,將一把太刀橫在她脖子上,氣焰囂張的叫囂著:“全部把槍放下,不然我殺了她!”
楚天歌、楊虜城和熊達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投鼠忌器,一時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最終把目光投向從黑暗里走出來的歐陽云。
院子里因為手榴彈的爆炸,有幾個地方燃起了火。火光中,戴著面罩的歐陽云左手抓住束住女忍雙手的皮帶,右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掐離了地面。他對因為驚嚇一臉蒼白的顧湘云說:“小姑娘別怕,小鬼子真敢殺你,我立刻剁下這個女人的腦袋讓她陪葬!”目光掃過石川和他的兩個徒弟,冷冷的說:“然后,我會用這三人的腦袋祭奠你的在天之靈!”
石川一宮一看見那個女忍的臉便吃了一驚,對歐陽云也更加顧忌了——酒屋純子那么高的身手竟然被他捉住,這個支那人的武功實在高不可測!他旁邊的一個徒弟看了女忍一眼,忽然驚叫起來:“是酒屋大人!”
石川破口大罵:“八格!”徒弟一旦叫破酒屋純子的身份,那么這些支那人一定會以她要挾自己,這樣一來,可就讓他很難做了。
歐陽云靈機一動留下了女忍的性命,并沒把握用她來要挾日本人。無論是從后世的影視作品里,還是穿越以來親眼目睹,日本人的兇殘冷酷都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而且忍者在日本地位低下,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在乎一個女忍的性命。現在看來,這個女忍的身份倒不低啊?
窒息讓酒屋純子醒轉過來,發出一陣急劇而艱難的喘息。
歐陽云借著火光看了看她的臉,認出是在門口的那個女人,只不過脫掉了華麗的和服而已。他冷冷的對石川說:“把人放了,不然我現在就捏斷她的喉嚨!”
石川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看著酒屋純子說:“酒屋閣下,如果您為帝國捐軀,我一定殺光他們為你報仇!”然后慎重的朝她鞠了一躬。站直了身子,他冷冷的看著歐陽云,右手稍微用力,顧湘云立刻慘呼一聲,卻是被太刀劃開了脖子上的皮膚。她疼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轉瞬卻咬牙忍住沒有哭出來。石川冷冷的說:“支那人,那就比比看我們的心誰更堅忍吧!”
歐陽云聽他這么說,便知道要挾沒效果了,罵道:“媽的,果然禽獸不如!”耳中聽見外面傳來叫喊聲、槍聲、摩托車的轟鳴聲,知道大批小鬼子正在趕來,不由暗自嘆道:“娘的,難道今天真要栽在這里?”回想起自己穿越以來的種種經歷,不知怎么產生一種滄桑感。
楚天歌等人趁石川說話的時候,不著痕跡的向前挪了幾步。
石川一宮卻非常謹慎,馬上叫了起來:“停下,不然她的人頭立刻落地!”
顧湘云心中一開始怕的厲害,只想立刻投入娘的懷抱才能得到安慰,當太刀割破她脖子的時候,她不由自主的慘呼出聲。然而疼痛之后,她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看看歐陽云又看看投鼠忌器的楚天歌等人,知道他們是來救自己的,不過現在好像反而因為自己而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很突然的,小姑娘心中產生一個念頭:我不能拖累他們!然后她做出了讓歐陽云等人一想起就不禁熱淚盈眶的舉動,把自己的脖子使勁的往太刀上抹去——“各位大哥,為我報——唔唔……”
太刀非常鋒利,一下子就割破了她的頸動脈還有氣管,乃至她臨死的遺言都沒能說清楚。
這一幕發生得太過突然,歐陽云他們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我操你姥姥!”剛剛沖進來的張華明目睹這一切,眼睛又睜大了一些,眼眶開始流血,他越過楚天歌等人,象頭獵豹一樣直沖上去,刺刀狠狠的扎進了石川一宮的腹部,然后一挑將他的腸子拉了出來。
顧湘云被抓來以后,一直表現得非常羸弱,乃至石川一宮根本沒想到她竟然有自刎的勇氣,措不及防之下被張華明扎中,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慘呼著倒在了地上。
“哇呀呀!”石川一宮的慘死激起了他兩個徒弟的戾氣,這兩人揮舞著長刀撲向張華明,然而刀還沒來得及落下,隨著“呯呯”兩聲槍響,早就有所準備的楚天歌和熊達成很有默契的開槍,將兩人的腦袋全部打開了花。
“快,看看還有沒有救!”歐陽云急急的說,拽著酒屋純子撲向顧湘云。
小姑娘卻已經永遠的閉上了眼睛,她的臉上是隱隱的笑意,好像在慶幸自己死得其所。
歐陽云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不過,他立刻狠狠的擦去,吩咐楚天歌他們:“去看看董大成和程剛!都把面罩戴上,這回能不能安然退出,就看這個女人究竟是什么角色了!”
楚天歌負著顧湘云,楊虜城背著董大成,張華明背著程剛,熊達成負責背長槍,歐陽云押著酒屋純子,來時七人,去時九人,遺憾的是里面有三個死者還有一個敵人。歐陽云當頭,將酒屋純子推在身前,左手拉著皮帶,右手握著一枚拉環套在手指上的手榴彈。
分館門口,大橋正介已經指揮憲兵架起了機槍,一個十人突擊小隊也挑選出來,他們正準備往里面突的時候,酒屋純子被推了出來。
女人嘴巴已經被布條扎住了,只剩下兩只眼睛滴溜溜的轉動著,她顯然已經有了為天皇獻身的覺悟,眼神相當的清澈,可惜的是大橋不敢。看著歐陽云等人魚貫而出,大橋正介臉色鐵青,相當的難看——他怎么也不會想到,被派去負責看押顧湘云的酒屋純子竟然成了對方的人質。
歐陽云相當囂張的將她一路推出來,一邊大喊:“全部后退,讓開,不想讓她受皮肉之苦的話!”說著說著就會朝不聽話的女人屁股上踢上一腳,罵道:“老實點!”
大橋正介指揮著手下將他們團團圍住,嚴令不準開槍,然后用蹩腳的漢語問歐陽云:“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中國人!”
“八格!有種留下你們的名字來!”
歐陽云譏諷的看了他一眼,說:“不想這個女人有事的話,就快讓開。我們今天已經殺了二十多人,夠本了。”
“顧旭東讓你們來的?這老東西是不是活膩了?”
“少廢話,讓不讓?”
“我怎么知道你們會不會放人?”
“出了日租界我們就放。”
大橋正介盯著他,半晌恨恨的揮了揮手,等他們走出包圍圈,他朝幾個小頭目使了個眼色。決定等他們放了酒屋純子立刻發難,勢必要將所有人全部留下——不然的話,皇軍的面子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