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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硝煙起

第八十八章硝煙起  學兵師師指揮部布置給三團的作戰任務就是死守一線陣地,最少要消耗掉對方過半大隊的兵力。師指揮部作出這樣的布置是沒辦法的事,大柳河鎮離文安縣城只有15公里左右,如果一旦大柳河鎮失守,文安完全沒有了屏障,將直面屯駐軍的炮火侵襲。學兵師剛剛掌控任丘不久,土改政策進行得還不完全,這種情況下,一旦文安陷入戰爭狀態,那文安周邊的百姓必然首當其沖受到影響,學兵師苦心建立起來的大好工作局面必然功虧一簣,這對以后的工作也必將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

  歐陽云、李鐵書、吉星文和張鎮等人討論來討論去,最后一致同意制定這個對士兵們有點殘忍的戰術:消耗戰,就看最后誰堅守不住率先打退堂鼓。

  因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政治地圖因素,應該說學兵師還是持有一定優勢的。自治政府掌控的地方,除了文安和駐天津的華北屯駐軍直接“接壤”以外,其它地方都處于“國軍”的包圍中。如果這種包圍是善意的,那學兵師完全可以放開手腳堅守文安,和土肥原所率領的“偽”屯駐軍好好的干上一仗。

  消耗戰是兵家大忌,特別對于地方政權來說,少一個人就少一分實力嘛。迫不得已制定出這樣的戰略,李鐵書和吉星文等人都憂心忡忡的——他們的擔心是有道理的,經歷過民國初期的亂戰,他們太明白目前左右國內局勢的究竟是什么了。別看學兵師是從29軍里出來的,說起來是子與母的關系,學兵師和歐陽云不管是對老宋還是29軍都表現得畢恭畢敬的,但是誰知道他們究竟是怎樣的居心。如果等已方和屯駐軍打得兩敗俱傷,他們再來個坐收漁翁之利,那學兵師豈不是如同曇花一現一般,從此消失在歷史的長河里?

  這方面,歐陽云要顯得自信一些。畢竟知道這段歷史,他絕對相信歷史的力量。雖然說石油是個能左右時局的因素,但是“盧溝橋事變”畢竟要到1937年才會發生。

  防空營幾乎全軍覆沒,在小鬼子為數不多的大炮轟擊下,三旅三團將士只能窩在華北平原還算結實的泥土下面做“田鼠”。好在這些都不是這場戰爭的決定因素——日本人要想真正達到發動這場戰爭的目的,還是要靠步兵來突擊、從而實質上的占領任丘。學兵師的成分雖然有點復雜,沒有實戰經驗的學兵也為數不少,好在斗志高昂,而且有誓死報國的決心,正如陳師昌所說:我們要讓日本人知道,中國早就不是以前的那個中國,至少在任丘這片土地上是這樣。

  對于陳師昌的安排,歐陽云原來是想讓他當師部參謀的,畢竟,他是學生訓練班的老班長。可是結果卻事與愿違,雖然歐陽云一直為了使學兵師得以在夾縫中生存從而刻意擺脫某方面的影子,沒有設立指導員和政治部等具有某種象征意義的部門,但是陳師昌自己卻曲線救國,不知怎么的混進了士兵委員會,而且成了第一屆主任干事。而這個士兵委員會發展到如今,雖然起了個很老土的名字,其骨干人員發揮的作用卻和指導員和政委沒有兩樣,專門負責士兵們的思想工作和協調官兵關系去了。

  炮擊停頓的瞬間,歐陽云意識到該是小鬼子準備發動地面攻擊了,他朝劉哲良等人命令道:“把我抬到三團的團指揮部去!”然后對肖柄昆說:“你小子還呆在這里干什么,陣地丟了,小心老子打你屁股!”

  “哎!”肖柄昆似乎這才想起自己乃是一團之長,急忙屁顛屁顛的跑了。跑了沒多遠,好像才回味過來似的,他朝劉哲良喊:“哲良,趕快把師座抬回文安去,這里危險!師座要是除了什么問題,你可小心全師人打爛你的屁股!”

  歐陽云一聽就笑了,說:“這小子比我還狠。”對劉哲良說:“別聽他的,快,抬我過去,柄昆這家伙疊被子是把好手,但是打仗么——嗯,不放心哪!”

  “師座,你小看人!“肖柄昆一聽這話急了,跑著跑著回頭嚷了這么一句。

  大家都笑了!

  大柳河鎮前線臨近天津的一側,108師團第25旅團指揮部所在,負責指揮這次作戰的旅團長中野直三少將一只腳蹬踏在戰壕一側的土坡上,雙手拿著望遠鏡朝兩公里之外的學兵師陣地上望去。炮擊過后,對面的陣地上硝煙滾滾,罕有人跡。不過,看見戰壕里密集揮出的泥土,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很明顯,剛才的炮擊效果有限,而且對面的敵人戰術素養并不像他事先預料到的那樣低。

  旁邊的一個參謀見狀忙問:“將軍,怎么了?”

  “土肥原這個門外漢,他還親自指揮炮擊,這就是他親自指揮的結果嗎?”中野氣哼哼的放下望遠鏡,心中想道:“為什么就不是師團長親自來指揮呢?”

  參謀小心的問:“那是不是請炮兵再梳理一遍?”

  “不必了!”中野一揮手,輕蔑的說:“對面的支那人連像樣的大炮都沒有,只要我們的坦克一碾壓過去,那他們還不是只剩下四散奔逃的命?!”

  參謀連忙好心的提醒他:“將軍,據土肥原總指揮說,對面的支那軍隊裝備有不少的反坦克槍!”

  中野看了他一眼,眼中冷芒一閃:“裝備有反坦克槍又怎么樣?那要看他們面對的是什么樣的對手,”他看了遠處的天津城方向華北屯駐軍駐地一眼,輕蔑的說:“華北屯駐軍這些家伙只會欺負手無寸鐵的支那平民,對付真正的中國軍人他們還差得遠些,再好的武器落在這些人手上,那也等同于廢鐵!傳我的命令,命令坦克部隊將八輛奇洛排在前面,北滿式跟在后面——你給我要秋田聯隊的高樹嘉一。”

  電話接通以后,中野換了種口吻在電話里說:“高樹中佐,這第一輪的突擊就交給你們秋田聯隊了,還希望你們不要辜負秋田聯隊長樹立起來的威名,務必給我一氣拿下——拜托了!”

  “哈依!”高樹嘉一作為一個中佐能坐到聯隊長的位置上,如果不是其人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那就一定具備非常的武功——高樹立刻在電話里畢恭畢敬、精氣神十足的答。

  108師團作為主要由日本國內第8師團預備役武裝起來的部隊,除了將佐大部分出自第8師團,另外由第8師團支援了一部分老兵以外,其他的鬼子兵也屬于新兵。當然和學兵師的新兵不同的是,由于日本國內較為先進和健全的預備役體制,這些鬼子兵的軍事素質還是蠻高的。

  108師團沒有自己的戰車部隊,現在調撥給中野指揮的這支戰車部隊直屬于關東軍司令部,是經過土肥原的公關特來幫忙和挽救“大日本帝國戰車部隊”威名的。這支戰車部隊共有兩個中隊,計8輛89式中型坦克(奇洛)和20輛95式輕型坦克(北滿),指揮官是直川人梳中佐。

  隨著中野發出了進攻命令,28輛坦克在直川的統一指揮下一起點火發動,然后八輛“奇洛”開出十幾米遠組成第一道進攻波次,接著便往學兵師陣地上沖了過去。其它的20輛“北滿”錯落有次的依次開出,形成三道進攻隊形,在坦克部隊后面,秋田聯隊的一個大隊士兵1000余人在大隊長良木元中佐的指揮下手持武器小跑步跟進——小鬼子的第一次地面進攻終于開始了。

  三團的陣地上,隨著瞭望兵揮舞小旗發出預警,三團一營營長邵必剛和副營長黃長江提著駁殼槍在戰壕里奔跑起來。他們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喊:“負責第二輪的同志們(弟兄們)撤回去,其他人都給我把眼睛瞪圓了,反坦克班的,做好瞄準,聽我命令一起開槍!”

  炮聲一停,戰士們就在軍官們的指揮下鉆出掩體開始修補工事。連排長們一邊揮汗如雨的帶頭揮舞著鐵鍬,一邊保持著極高的警惕性,不少人的眼睛都一直盯著瞭望兵的方向。為了防止疲勞作戰,一營進入陣地之后,邵必剛就將全營分為兩個批次,依次執行防守作戰。負責第二輪的連排長們紛紛的停下來,招呼本部的戰士進入掩體,有俏皮點的這樣喊道:“休息時間到,兄弟們,撤!”

  沒有作戰任務的戰士們有點嘻嘻哈哈進入掩體,有人會和負責第一輪阻擊的老鄉或者老相識開玩笑:“某某某,你小子招子放亮點,可別先老子一步去閻王那里報到。”

  老鄉和老相識往往反唇相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沒殺夠本是不會去閻王那里的,倒是你小子,嘿嘿,別等老子槍一放這小鬼子就跑了,到時你們打鳥去!”

  這時肖柄昆跑了過來,歐陽云剛才那句話顯然在他心中扎了根刺,讓他感覺特別的不舒服。他跑得一身大汗的,看見邵必剛就大聲說:“邵營長,給我盯勞點。陣地要是在你們手上丟了,小心老子打你屁股。”

  肖柄昆才21歲,論歲數比邵必剛小了足足六歲,正因為這種情況,他往常和下屬們說話都和聲和氣,忒沒有長官的架子。許是正因此此,這一會他這一發飆其效果立顯,邵必剛立刻大聲回應:“團座!您放心,人在陣地在,陣地要是在我們一營的手上丟了,不要你打屁股,老子直接將腦袋讓你當球踢!”然后他大聲問:“兄弟們,大家有沒有信心打退小鬼子的進攻!”

  “有!”士兵們先是氣勢洶洶的一聲喊,接著三團的秉性就顯露出來,一個調皮點的連長說:“就是不為了營長被打屁股丟我們一營的臉,大家也要舍了命的打,兄弟們,我說得對不對!”不少人哈哈的笑了。

  肖柄昆和邵必剛也笑了,前者湊近后者在他耳邊說:“情形不對趕快讓人去通知我,可別死要面子不要命!記住了?!”

  邵必剛刷的敬了個軍禮,正色說:“團座,您就放寬心吧,三團的男兒每一個孬種!”

  肖柄昆探出頭看了看對面的情形,然后走了。

  對面,小鬼子的坦克群冒著黑煙離一營的陣地已經只有一千多米了,忽然,幾輛坦克身子一停一沉,炮管噴出火焰,幾發炮彈呼嘯著轉瞬飛過了戰士們的頭頂在他們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爆炸開來。

  笑聲不約而同的消失在大家的臉上,終于,戰壕里顯現出了戰場上的氛圍——有些沉重、有些緊張,還有等待噴發的怒火和激情。

  馮遠修從見到歐陽云的那一刻起,淚水就好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停的灑落下來。這珍珠一路灑呀灑的,直到到了三團的團指揮部。

  歐陽云將他叫過來,親手為他將淚水拭去,輕聲說:“戰爭肯定要死人的,能死在戰場上的男人都是真正的好男兒,遠修,不要再哭了。以后,會有更加艱險的事情等待著你去做。”

  歐陽云誤解了他淚水的起因,馮遠修沒有因為他的開解而揭開心結,相反更大聲的哭了起來:“師父,都是我,我的錯,如果,如果我不逞強打死那個,那個鬼子便衣,這仗或,或許就打不起來了。”

  這才知道他為什么落淚不止,歐陽云笑著看了眾人一眼,問:“你們聽說過狼與小羊的故事沒有?”

  眾人都感到有些奇怪,潘媚人問:“是不是《克雷洛夫寓言里的《狼和小羊的故事?”

  歐陽云點了點頭,說:“一只狼看見小羊在河邊飲水,想找借口吃掉它,就指責小羊把水弄臟了。小羊說,我在下游,不可能弄臟上游的水。狼又說,小羊去年罵過他。小羊回答說,我那時還沒有生下來。這只狼老羞成怒,便說,即使你辯護得再好,我也不放過你。他說完就把小羊吃掉了。這小鬼子就是狼,他們遲早會對我們動手的。”

  馮遠修的淚水漸漸止住,他顯然明白了歐陽云所講的這則故事里的真正含義——不管他有沒有開槍打死那個鬼子便衣,小鬼子遲早會挑動這場戰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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