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那學兵軍的衛青式步槍突防能力太強了,一個彈夾便是三十發子彈,上千人的話,他們一次性可供發射的子彈就有三萬發——這都夠得上一場中型戰役的消耗了。在卑職看來,這并不是學兵軍最可怕的地方。學兵軍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們的戰斗意志并不比皇軍差,這應該就是他們能夠在與皇軍的戰役中保持不敗的根本原因……”這是這場戰斗結束以后,負傷的前原躺在病床上向畑俊六提交的一份《學兵軍之我見》。
當第10聯隊開始潰敗的時候,條塚義男的神情變得肅然起來,他對西尾壽造說道:“司令官閣下,您看到了,前原部根本抵擋不住支那人強大的火力突防。我們,我們利用迫擊炮突襲贏得的戰果,現在已經被消耗一空了——”
短短二十分鐘的戰斗,第10聯隊最少有一千五百人倒在了那片江灘上。如果再加上之前損失的近千人,現在,第10聯隊的戰損比已經高達百分之五十。嚴格一點來說,第10聯隊已經失去了繼續戰斗的能力。
“窮寇莫追!”學兵軍那邊,高永祥一聲斷喝,阻止了部隊繼續追擊,隨即就帶人返回了錢雙林他們之前堅守的江灘。
“旅座!為什么不追?”錢雙林不解,嘶啞著嗓子問高永祥。
高永祥指了指四周烏黑一片的環境,說道:“你敢確定小鬼子沒有伏兵?”
錢雙林不出聲了,稍后,他狠狠的罵道:“丟他老母,老子死了一大半兄弟!這個仇,老子總有一天會報回來!”
高永祥理解他的心情,事實上,他此刻的心情也不好受。他拍拍錢雙林的肩,說道:“放心吧!會有這一天的!”
日軍在人數占優的情況下居然被打得倉惶的逃跑了,不少學兵因此發出了歡呼聲——剛才還死氣沉沉,只有鋼鐵質冰冷槍聲響著的江灘上,此時似乎煥發了青春的活力。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第10師團全體鬼子鴉雀無聲,將近兩萬鬼子靜靜的趴在濕冷的地上,愣是沒有人向長官提出出戰請求。
剛才的戰斗,學兵們付出了三百余人的犧牲,現在,兩部會合起來也不過只剩一個團多一點而已。可是,只要想到對方手中拿著的是可以連續射擊的武器,被武士道精神早就塑造得沒有痛感的鬼子軍官們,愣是沒人有勇氣提出由自己率隊去剿滅他們。
西尾好像沒有聽見條塚的話一樣,默默的看著南岸。幾分鐘以后,好像才感覺到所有的人都看著自己一樣,他說道:“學兵軍之強大,你們現在應該有印象了?沒什么大不了的。想想我們的先輩吧,想想他們是如何戰勝強大的俄軍還有貌似龐然大物的晚清的——諸君,不要光看到第10聯隊的犧牲,你們也要看到他們取得的戰績——支那人原本有多少人?兩千,再加上這部支援上來的,他們一共有三千人,但是他們現在還剩多少?三千換兩千?不管你們怎么想,我覺得很劃算!條塚,不要這樣看著我。學兵軍從前或許算不了什么,歐陽云也不過一個跳梁小丑而已。但是現在,我們必須承認的是,他們已經成了帝國實現大東亞共榮的最大的敵人!我剛才在想,這部學兵軍究竟有多少人,南岸還有多少學兵。我現在已經有答案了,這應該是學兵軍的一個師。而且是主力師——”說到這里,他威嚴的掃視了一下眾人,稍微喘息兩口,這才繼續道:“敵人已經過來了一個旅,對岸應該還有兩個旅。當然了,為了守衛九江,他們最多只會再增派一個旅過來——那么,我們就將這一個旅也給殲滅了吧!條塚君!”
“閣下!”
“第10師團在徐州的時候,曾經吃過學兵軍的大虧。這一次,我希望你能夠幫磯谷廉介討回這個場子——繼續誘敵計劃吧,讓第39聯隊上去。這一次,你親自指揮——記住,放開手腳去打!不要因為誘敵就像前原剛才那樣畏首畏腳!要打出皇軍的威風來!”
“哈伊!”
第10師團的師團長曾經是磯谷廉介,不過因為在臺兒莊戰役中指揮失當,徐州會戰剛剛結束,他就被免職了。而他的繼任者正是條塚義男。
江灘上,就著還在燃燒著的炮火余燼,高永祥走過一個又一個倒在血泊中的學兵身邊。“兄弟們,走好!放心,我們會幫你們報仇的!”他在心中默默的說著,最終停留在了機槍手王一的身邊,俯身幫他撫上了猶自怒睜著的雙眼。
錢雙林躺在地上,剛才的劇烈戰斗,幾乎將他的體能掏空了,當高永祥下達了窮寇莫追的命令,他隨即一屁股躺倒地上,然后便大口大口的喘起氣來。喘了幾口氣,看不少人還處于死后余生的興奮中,他嘶啞著嗓子喊道:“丟他老母,不要再家長里短了,小鬼子只是暫時退卻而已!都給我動起來,趕緊挖掘工事——丟他老母,老子平時怎么教你們的?”
“旅座,您說師座會來支援我們嗎?”一個兵問走過他身邊的高永祥。
高永祥看了他一眼,發現是被自己訓過的李小山,看見他手上捧著一條腿,又看見他空空蕩蕩的左胯,心中不禁一陣酸楚。強忍著沒讓眼淚流下來,抬頭看了看南岸,說道:“我希望師座他們不要過來支援,但是,我敢肯定,師座一定會帶人過來的。”
這話前后矛盾,聽起來有點費力。李小山花了兩分鐘才明白了意思,他著急起來,嘶聲喊道:“旅座,那給師座發電,讓他們別過來啊!”
“電報機壞了!李亮!”
“旅座?”警衛李亮一直跟在高永祥身邊,聞聲立刻答道。
“把李小山抱到木筏上去——他家里就他一個男丁。”
“是!李大哥,我們走!”李亮彎下身子,伸手正要去抱李小山,后者卻堅決的推開了他。
“我不走!旅座,我還能戰斗,我手又沒受傷!旅座,我已經有兒子了,有他在,我們李家傳宗接代的人就有了。李亮,你小子敢動我我跟你沒完——旅座,您這是逼我自殺嗎?我遺書上可是說自己會當一個戰斗英雄的,怎么?您想讓我愿望成空嗎?”李小山說著,丟開那條腿,將自己的步槍頂住了自己的下巴。
高永祥眼中一熱,終于沒能忍住流下淚來。“好兄弟!”他說著,朝李亮擺擺手,然后親自操起一把鐵鍬,在李小山身邊挖了一個單兵坑。完了,他對李小山說道:“你的戰位就在這里,兄弟!一定要活下去!”
“旅座——”李小山突然之間也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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