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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籌謀

  安解語便讓人收拾妥當,請了林氏過來敘話。

  自那日原哥兒生辰宴后,林氏就深居簡出,也不與妯娌往來。

  秦媽媽曾對安解語說起過,那管花房的林深家的被打了二十大板,闔家都趕出去了。林深家的卻是林氏帶來的陪房嬤嬤。就因為獻錯了倒仙草,惹得原哥兒喘疾復發,才有此一劫。林氏雖是不服,可那小程氏不依不饒,非要找個靶子嚴懲才解恨。不過是遷怒于人罷了。

  倒仙草是個稀罕物兒,在外千金難求。林深家的在花房鼓搗出不同顏色的倒仙草,也是侯府一絕,尋常時候都在暖房里供著,并不擺出來招搖。那日卻是小程氏點名要在生辰那天擺在大廳,以顯氣派。哪想這物件竟是有喘疾的人聞不得。原哥兒自小身子骨又弱,又添了喘疾。也就是侯府位高權重,早些年尋到兒科圣手鐘大夫,才收羅在外院,專門給侯府的子嗣瞧病。這次也多虧了鐘大夫,才將原哥兒救了回來。原哥兒的這場無妄之災,卻是由他生母而來,可怨不了別人。

  安解語一想到自個兒也被當作過要害原哥兒的嫌犯,就對大房的小程氏愈發膩煩。暗自慶幸自己曾踹過她一腳,不然瞅她那欠抽的小婦樣兒,怕自己忍不住還要見一次,打一次。

  林氏被大房的妾小程氏打了臉,自然不服,自家男人卻不肯為自己出頭。就在華善軒悶了好一陣子。

  現下聽說太子在江南大捷,范朝風又有望升官,就盤算要走范朝風的門路,讓范朝云也出去從軍。也好撈個功名好分家。眼下大房他們肯定是靠不上了。得罪了侯爺的寵妾,不定侯爺回來會怎么打壓他們五房。遂咬咬牙,拿出了壓箱底的一對上品油青種翡翠鐲子,來走安解語的門路。此時流云朝翡翠極為稀有。上回安解語得的那套極品玻璃種翡翠,卻是世面上完全尋不到的,屬有價無市的稀罕物。象林氏這樣的油青種,已是能讓富貴人家做了傳家寶了。

  安解語看見林氏拿出鐲子給她套上,就詫異道:“五弟妹,這是為何?”

  林氏忍著羞怯,低聲道:“那日我答應四嫂的倒仙草,卻是食了言。現下卻是將功補過。還望四嫂不嫌棄。”

  安解語恍然,就笑著褪下了鐲子,放回林氏帶來的錦盒里,安慰林氏道:“五弟妹說哪里話。你無端受屈,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跟那不講理之人,實無理可講。也不用給她們臉面。”

  林氏聽了就如久旱逢甘露,心神俱爽,連心疼那鐲子都顧不上了,又將錦盒推回給安解語,還道:“四嫂是個熱心腸的。也只四嫂心疼我,知道我的委屈和難處。只我們五爺只是庶出,又沒有個正經差事,哪能從大房討公道?--還不是人家說什么,我們都只有受著。”說著,便哭了出來。

  安解語也知林氏憋屈壞了,就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又轉了話題,問那林深一家怎么安置的。

  林氏就止了哭,道:“他們現住在我陪嫁的一個院子里,五爺讓大夫去給林深家的看了棒瘡,這幾日天氣轉涼,卻是慢慢好起來了。只將養數日,應是無大礙。”

  安解語就問:“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氏皺眉道:“我能做什么?橫豎他們是我的人,我養著他們就是了。”

  安解語尋思一會兒,問林氏:“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五弟妹有沒有興趣?”

  林氏就感激道:“我是唯四嫂馬首是瞻的。”

  安解語見她說得不倫不類,也不提點,只含笑道:“我聽說林深家的侍弄花草很是在行。不如你做東,起個菂花鋪讓他們經營,專養些奇花異草,賣給識貨的富貴人家,也是既風雅,又實惠的美事。再則他們有了進項,也能貼補自家。于你們五房也是有大利的。”

  林氏聽得眼前一亮,贊道:“好主意!四嫂真是蘭心慧質,難怪四哥只要四嫂一人,真是羨煞我們這些旁人。”

  安解語心里得意,卻未露出分曉,只故作大方道:“五弟妹過獎。我們四爺只是懶得應酬。若果真遇上心愛的,我還得給他抬進來。說起來,光靠男人是不成的。”

  林氏聽了卻是有些傷感,想連四哥四嫂這樣恩愛的夫妻,也有色衰愛馳的一天,就覺得心里悶得很,忙轉移話題道:“四嫂,這個菂花鋪到底要如何辦,還得您多提點。不如四嫂也入個伙。有了四嫂,我就覺得有主心骨多了。”

  安解語也有興趣試試做生意,卻是多個門道多條路的意思,就爽快答應了。

  那邊聽雨卻是又接到一個帖子,是大房送過來的,說是明日侯府眾人都要去中山侯曹府做客,讓四房提前預備著,別誤了大家的行程。中山侯府瀾園里的滿山紅葉卻是京城一景。一般人也只能在外面看看,只有那牌面上的人才有幸去內園仔細玩賞紅葉。

  聽雨便很不高興。這要出門這么大的事兒,卻是快深更半夜了才傳到風華居。也忒不把四夫人放在眼里。

  秦媽媽就道:“大房怕咱們四房風頭出得太過,故意下個臉也是有的。你可別在四夫人面前添油加火。四夫人現下暴炭一樣的性子,要再和上次一樣做出不成體統的事,我可要打你板子!”

  卻是說得上次安解語一言不合,就踹了小程氏一腳的事兒。

  聽雨很不以為然。她們又不有求于大房,以后也都是要分出去的,何必受這個閑氣?那一腳卻是踢到聽雨心坎上,隱隱覺得四夫人自中毒醒來之后,就越來越張狂。卻是張狂得有趣有理,讓人吃了憋還挑不出錯。這樣的四夫人,比之前只知道跟四爺鬧,動不動就淚眼蒙蒙讓男人來哄的四夫人,可親可敬多了。卻也不敢多言。

  等林氏走后,聽雨就稟報了安解語明日出行的事兒。

  安解語挑挑眉,就道:“給大嫂那兒傳個話,就說我身子不好。明兒不去了。給我道個惱。”

  聽雨嚇了一跳,忙道:“四夫人三思。這府里的人都去,就咱們四房不去,豈不是落人把柄?”

  安解語不理,一面讓阿藍過來服侍她梳洗。

  聽雨很是尷尬,還要勸。

  安解語已卸了釵環,換上軟綢睡袍,就吩咐道:“阿藍過去走一趟。就說天色太晚,已來不及預備著,恐明日誤了大家的好事兒,就不過去添堵了。還望她們玩得痛快。記住要一個字不錯說與大夫人聽。”

  阿藍進府沒多久,已是把四夫人當了主子。凡安解語交待的事,俱辦的妥妥貼貼,又年紀小,比聽雨等大丫鬟少了幾分私心,加上是新進府的,跟安解語的原身并不熟識,眼下便成了安解語身邊的第一得用之人。

  阿藍就領命而去。

  聽雨便退出去,找了秦媽媽說話。

  秦媽媽聽說了,急得了不得,讓人去追阿藍回來。哪知阿藍腳程快,已去到元暉院里。

  大夫人只當四房有急事,就召了阿藍進來。

  阿藍這個棒槌卻是做得好,一席話原原本本說出來,就把大夫人氣得倒仰。卻又發作不得。小程氏日前求了她好久要給安解語沒臉,她一直拿捏著不肯松口,也是怕打老鼠傷了玉瓶的意思。直到范四爺最近風聲水起,她才有些著忙,便小小地使了個袢子。安解語若是聰明,自會過來低頭認錯。卻萬萬沒料到對方直接摔臉子不去。

  大夫人也惱了。給臉不要臉,小戶人家的女子就是上不了臺面,遂冷冷道:“知道了。明日你們自便吧。若是太夫人怪責下來,還得你們四夫人自己斟酌。”便躺下歇了。

  阿藍回到風華居,給安解語回了話,又有些擔心,問道:“四夫人,太夫人會不會怪責我們四房?”

  安解語已是困了,迷迷糊糊道:“我已讓秦媽媽去方嬤嬤那里去道惱。太夫人是個明理的人,不會為難我們。”

  阿藍又等了一會兒,看四夫人已是睡著了。就下了里面的鮫紗帳,外面的錦簾掛帳卻依然留著,因安解語嫌都放下太氣悶,和現下一般的夫人小姐的習慣卻是大不相同。

  又把那圍著淡棕色細棉紙的床頭燈移到墻腳,只微微的一絲光照過來,鮫紗帳里的人若隱若現,如神仙妃子般。

  秦媽媽從太夫人的春暉堂回來,卻見安解語已是睡下了,就嘆口氣,吩咐阿藍道:“在外間值夜要警醒,別一覺睡到大天亮。我聽見可是不依的。”

  阿藍平日里睡臥警醒,這值夜的差事已是駕輕就熟。秦媽媽不過白囑咐幾句。

  大房那邊小程氏的院子里,卻是剛得到四夫人推辭不去中山侯府的消息。

  小程氏就氣得摔了杯子。

  她千般運籌,萬般帷幄,才得了如今的位置。卻被個侯府旁支的賤人打了臉。這般羞辱,卻是小程氏從來未有過的。是以心心念念要找回場子。

  發了會子脾氣,小程氏就有些氣喘吁吁,歪在床頭湖綠色的大迎枕上,皺著眉頭一言不發的樣子。

  捧香看見小程氏這副樣子就有些發怵。她自小服侍小程氏長大,深知自己主子是什么樣的人。當年太師府的嫡小姐嫁給了鎮南侯世子,小程氏自見了姐夫一面后就念念不忘。只嘆自己沒福。誰知大夫人程氏居然養不住嫡子,不得已要從娘家抬個庶妹過來做貴妾好生兒子。小程氏在程家并不是最適齡的庶女,上頭還有兩個姐姐,都不是省油的燈。小程氏卻能以小搏大,以退為進,成了贏家。

  這小程氏一向自詡甚高,覺得自己除了是庶出,別的都比人強,卻碰上個安解語,雖是四房的,然那風姿樣貌都在她之上,又是正頭夫妻,范四爺也眼看就出息了,就戳了小程氏的眼睛。

  這里小程氏就冷笑道:“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且看著吧。”又對捧香:“把我那套天青色繡花鳥的羅裙收拾出來,配淡藍色云錦半臂褙子,再把侯爺前兒送回來的藍寶頭面放在外間,明日讓張媽媽身邊的供香過來給我梳頭。”

  捧香應諾。服侍小程氏歇下,就自去外間清點明日出行需要的物件,只心里頭無端心驚,不知道這一次,又有誰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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