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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禮法

  秦媽媽就漲紅了臉,不敢不從,卻也不想就這樣從了。正是左右為難。

  安解語在暖閣聽得清清楚楚,就讓聽雨和秋榮看著則哥兒,自帶了阿藍去了正屋。

  卻是正眼也不看站在屋里地上的嬤嬤們,就端坐在正屋的上首座椅上。

  阿藍便上前喝問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卻是把前幾日安解語給她們講的三國故事用語活學活用了。

  安解語在上位差點就憋不住,只在肚里笑成內傷。

  那四個教養嬤嬤見了安解語,雖看不起她,可卻是正經主子,俱都行了禮,道:“請四夫人將則少爺交出來,好讓奴婢帶回大夫人處交差。”

  安解語也不言語,只端坐看著她們。

  阿藍就再喝一聲:“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那教養嬤嬤這才知安解語是要給她們個下馬威,卻也不十分在意,就一一通報了姓名。

  安解語便咳嗽一聲,問道:“四位嬤嬤在元暉院所執何職?”

  那領頭的陳嬤嬤就挺直了腰板,倨傲道:“奴婢不才,在宮里數年,現下卻是元暉院的教養嬤嬤。元暉院的小姐少爺俱是我們教導規矩。”

  安解語便道:“哦?--原來是元暉院的教養嬤嬤。卻不知到我們風華居又有何事?”

  不等她們作答,就又追問道:“既是教管禮儀,還要請教嬤嬤,這奴婢到主子的親戚家,應執何禮?”

  那幾個嬤嬤俱都紅了臉,那抬的凜然的腰也軟下去幾分。

  陳嬤嬤就放軟了聲音道:“事急從權,還望四夫人見諒。”

  安解語就冷笑道:“真是笑話!教養規矩的嬤嬤竟然要事急從權。既然從權,還要禮儀何用?要你們這些盡吃白飯只知調三窩四唆使主子生事的廢物何用?!”

  陳嬤嬤臉都憋紫了,還要強嘴。

  安解語已經揮揮手道:“既是教養嬤嬤,那禮不可廢,還請嬤嬤帶了大房的人出去到院門口,從叩門做起,也讓我們四房的丫鬟婆子見識一下大房的禮儀。”

  言罷,四房幾個孔武有力的婆子已經虎視耽耽守在一邊,見她們還不動身,就上前要將她們推搡出去。

  陳嬤嬤等人實未料到安解語如此扎手。此時卻騎虎難下。只好帶了眾人去了風華居門外等著。

  風華居里管門禁的婆子就擺足了架子,先讓大房的人連叩三次門,又讓來人一一通報姓名,清點人數,這才放了她們進去。

  重回到了正廳,安解語依然端坐在上首。

  陳嬤嬤就彎了腰道:“奴婢見過四夫人。”

  安解語仍然不依不饒:“這就是嬤嬤下拜上的禮儀?--也不過如此。不學也罷。“

  陳嬤嬤只好跪了下來。大房的丫鬟婆子就忿忿地也跟著跪下,都給安解語磕了頭。

  安解語卻也不叫起,就徑直問道:“你們所為何事?”

  陳嬤嬤便在下回道:“今日則少爺在花園里卻是毀了大夫人要進上的上品名菊,理應受罰。以后則少爺也要在大房跟著大夫人學規矩。卻是太夫人允了的。”

  安解語就一字一句肅然道:“那貢品如此珍貴,必然珍之藏之,怎會讓一名不到兩歲的幼兒搗毀?--你們要找替罪羊,卻是找錯了人!大夫人為人銳敏,明察秋毫,定不會被你們這些黑了心肝的奴才蒙了去!”

  陳嬤嬤硬著頭皮道:“奴婢不敢欺瞞主子。”

  安解語便板了臉,“不敢?我看你們是欺我不敢!”

  就叫了左右,道:“來人!將這群爛了心肝不懷好意的奴才打出去!再有人冒充元暉院里的人來風華居生事,給我拿大板子趕出去!”

  陳嬤嬤等人磕頭不絕,卻無人起身要走。

  安解語就真惱了,道:“主子的話都不聽,你們這是要以下犯上?”

  話音未落,底下就有大房跟來的婆子急了。她可是知曉當日四夫人一怒仗殺大房辛姨娘貼身丫鬟的事兒。生怕這四夫人又犯了渾,吃虧的可是她們。就在底下扯了扯那陳嬤嬤的衣角。

  陳嬤嬤騎虎難下,只嘴硬道:“奴婢不敢!四夫人要打要殺,都由了您。我們卻是一定得把則少爺帶回元暉院復命!”

  安解語不再多言,讓幾個婆子守了暖閣的入口,就叫了阿藍去傳風華居行刑的婆子。

  卻是托了風華居人多的福,大房雖派來四個教養嬤嬤、兩個丫鬟、兩個婆子共八人,到底強龍不壓地頭蛇,俱都被綁了,推到風華居院子里。

  安解語就問行刑的婆子道:“奴婢以下犯上,抗命不從,是個什么處罰?”

  行刑的婆子道:“言語不敬,掌嘴二十;舉止不敬,廷仗二十;若妄言害主,則或賣,或送衙門,由官府治罪。”

  陳嬤嬤就嘶叫起來:“你不可濫用私刑!我是服侍過皇后娘娘的!”

  安解語便吩咐道:“堵住她們的嘴,先一人掌嘴二十。”

  又對教養嬤嬤道;“教禮儀,要先知律法。不知法,卻妄說禮儀,這樣的教養嬤嬤,我都替大房臊得慌!”

  這邊行刑的婆子就噼里啪啦抽上了。

  風華居院子里頓時一片鬼哭狼嚎。

  安解語也不理,讓婆子打完便把她們都趕出去。

  這批婆子丫鬟就回了元暉院復命,卻是個個鼻青臉腫,不能言語。

  此時小程氏正為了立世子一事過大夫人院里探風聲。就見到一群婆子丫鬟跪在院子里,個個都是被打的樣子,就犯了疑。

  等進了正屋的門,就聽見大夫人憤懣地聲音:“真是反了!我在這屋里越發熬成賊了!”

  小程氏就放重了腳步,招呼兩聲:“姐姐可在屋嗎?”

  里面靜了下來,半晌,塵香掀簾而出,請了小程氏去暖閣見大夫人。

  大夫人草草整了妝,就正襟危坐,一絲兒都看不出剛發了火的樣子。

  小程氏只腹誹這個姐姐架子端得太過,都把男人端到別人床上去了。面上還是絲毫不露,笑著問道:“可是誰氣著姐姐?跟妹妹說說,妹妹雖愚拙,不能幫姐姐出謀劃策,就聽聽姐姐的心里話,讓姐姐舒坦舒坦卻是行的。”

  大夫人卻板了臉道:“雖我們出閣前是姐妹,現下卻是尊卑有別。這姐姐妹妹的,還是不要叫了,免得讓底下人聽見,亂了規矩。”

  小程氏臉就漲得通紅,自她抬進來這許多年,大夫人卻是頭一次駁了她叫姐姐。只好裝溫順,忙低眉斂目站起來道:“夫人說得是。婢妾記住了。”

  大夫人這才心里舒坦些,端了茶抿了兩口,問道:“前一陣子聽說你又病了,現下可大好了?”

  小程氏忙道:“好多了。只我哥哥被人打瘸了腿,我們程家現下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就拿帕子抹了抹眼淚。

  大夫人肅然道:“越興素日里只跟那起子不成器的人混,現下得個教訓讓他學個乖,也是好事。”

  小程氏被噎了一下,就轉了話題展顏笑道:“侯爺此次在外有半年多,身邊又沒有個知冷著熱的人,也不知妥不妥當。”

  大夫人再端然道:“侯爺征戰在外,正是緊要的時候,怎可因女色誤事?你見識有限,不該你操心的,還是放著的好。”

  小程氏那笑便再也擠不出來,不知大夫人為何今日一反常態,卻是打了她左臉,又打右臉,便是個泥人也有土性兒,就再也坐不下去,匆匆福了福,也下去了。

  塵香就過來拿著美人槌輕輕敲打大夫人的脖頸處,又輕聲道:“夫人最近思慮過甚,也該好好歇歇了。別房的事,還是先放一放的好。”

  大夫人嘆口氣道:“我只怕養虎遺患。現下卻是不敲打敲打她都不行了。你看她最近張狂得,先不聞不問就打殺我們大房的二等丫鬟,又腳踢小程姨娘,現下是連我的人都敢打。你說她還有什么不敢做的?--不趁著她男人不在家,將她收拾服帖了,等她男人回來,我們還有的是虧吃。說不定我這主持中饋的位置,也要換她做了。”只瞞下了最憂心的一件事。

  塵香哪里知道大夫人真正的心事,只勸道:“大夫人,奴婢只是小見識,卻也知道四夫人發飆這幾件事,其實都是惹到她頭上才動手的。奴婢琢磨著,四夫人其實也是想一勞永逸的意思,所以雖下手狠,卻是直截了當,并沒有在背后做功夫。比有些人卻是強多了。”

  大夫人便道:”這就是我琢磨不透的地方。反更是心驚。你想,她那次出事以前,除了會在男人面前抓乖賣好,凡事總讓男人出頭,何曾這樣跋扈過?就是她那兒子,也不放在眼里。現下一場病過,卻是跟換了個人似的。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實在不得不防。”

  兩人正閑話,就有小丫鬟報說辛姨娘過來請安了。卻是辛氏自上次禁足后頭一次出她那院門。

  大夫人就叫了進。

  只見那辛氏穿著杏色褙子,配淺粉裙子,頭上一個圓髻梳得整整齊齊,只插著一只赤金嵌藍寶喜鵲登枝大金釵,那喜鵲尾羽處似乎還有點翠,靚藍鮮潤,恰是一件難得的寶物。

  大夫人就多看了兩眼。

  辛氏很是乖覺,就拔了那金釵,雙手供上,恭順道:“奴婢這還是當年生了然哥兒,侯爺親自打賞的,一直都不敢戴,只怕配不上。還是夫人更適合這只釵。”

  大夫人的頭面首飾并不少,像這樣精巧貴重的雖不多,卻也有幾匣子,還不至于要一個姨娘的供奉,便道:“既是侯爺賞的,你就自留著,以后給然哥兒媳婦,也是你這做生母的一份心意。”

  辛氏就謝了大夫人,道:“侯爺能娶得夫人,真是侯爺的福氣。像夫人這樣,既身份顯貴,又賢惠守禮,大度和善的主母,也是我們這些底下人的福氣。”

  這話卻合了大夫人的心意。只可惜侯爺沒能聽了去。心情卻是好了許多,就越發要顯賢良,便道:“你這些日子禁足也辛苦了。不是我要罰你,實是不如此,四夫人卻不會放過你。”

  辛氏就紅了眼睛,道:“還望夫人明查。那事跟奴婢實沒有關聯。喜福那小蹄子不知聽了誰的指使,卻是拿奴婢做了那頂黑鍋的。”

  大夫人便道:“喜福已經償了命,這事就這樣了。以后也不許再提。”

  辛氏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接著道:“奴婢不是那牌面上的人,縱受點子委屈也是該的。奴婢只不忿那四夫人現下通不把我們大房放在眼里,今日奴婢聽說連我們大房的教養嬤嬤都被她院子里的婆子掌了嘴。可真沒有王法了!”

  一句話提醒了大夫人,就道:“罷了,給她一個機會。還是我親自走一遭,要還不成,只好請家法了。”

  辛氏得意,就辭了大夫人自去了。

  這邊大夫人便叫了塵香準備人手,浩浩蕩蕩親自往風華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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