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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錯愛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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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程氏本一心以為自己才是國公爺心坎上的人。跟國公爺這幾年同吃同住,如同尋常百姓家明媒正娶的夫妻一樣,就很有些得意忘形,卻是要到今日,才知道原來國公爺為了旁的女人,還會對她動手,這是心里有她么?她真的是他的寵妾么?

  先前小程氏激憤之下,確實有些昏了頭,就裝瘋跟國公爺鬧了一場。本指望國公爺會看在幾年的情分上,見她心智失常,會對她多有憐惜,誰知國公爺居然追出來,毫不留情的打暈了她,后來又讓人將她關到這里。

  小程氏想起這些,就有些心堵,又被一個守門的婆冷言諷刺,且只扔給她一些餿了的饅頭充饑,小程氏幾時受過這種委屈,便借著瘋勁,將那饅頭打翻在地,拒絕進食。

  那婆只冷笑道:“還把自己當根蔥呢。真沒見過這么蠢的女人!”

  小程氏氣急攻心,卻好歹忍耐著,只拼命想法要挽回國公爺的心。恰好捧香過來偷偷看她,便讓她想起了原哥作這根救命稻草。

  捧香聽了小程氏的囑咐,便跟內院守門的婆說了,要去外院看原哥兒,那婆也知道捧香是小程氏的人,以前也經常替小程氏姨娘給原哥兒送東西,便讓她去了。

  到了原哥兒的院,捧香便跟原哥兒說,小程姨娘突然病重,只想見原哥兒最后一面。

  原哥兒就有些著急。這陣在外院,只有姨娘經常來看他,別人都當他是個透明人,連嫡母也變了臉,跟往日殷勤關切的模樣大相徑庭。原哥兒才明白過來,只有自己的生母才是最把他放在心上的,若自己的生母不是國公爺身邊的紅人,他原哥兒就算是庶長,也是到不了現在這個地位的。

  想到此,原哥兒便要急著去內院看看小程姨娘。

  看護原哥兒的丫鬟不敢自專,卻也攔不住原哥兒,就一邊差人去外院請鐘大夫過來,一邊叫了幾個婆,抬了個藤屜春凳過來。鋪上厚實的皮褥,又放上大迎枕,便讓人抬了原哥兒,跟著捧香去內院了。

  捧香匆匆忙忙就帶了原哥兒一行人去到關押小程姨娘的地方。

  那看守的婆不快,大聲道:“你們這是干什么?讓國公爺知道,你們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原哥兒抬在春凳上咳嗽了好幾聲,才氣喘吁吁道:“一切后果,由我承擔。你個婆,叫什么叫?”話未說完,就又猛烈地咳嗽起來,便有星星點點的血咳了出來,噴在那雪白的狼皮褥上,觸目驚心。

  看守的婆擔心原哥兒在這個時候有什么三長兩短,就輪到自己吃不了,兜著走了,便終于妥協了,讓到一邊去。

  那門甚是窄小,春凳抬不進去,原哥兒就讓人將他從春凳上扶了起來。

  捧香趕緊過來道:“姨娘在里面病著,不用這許多人進去。就我跟大少爺進去吧。”

  旁邊的婆就讓捧香接了手,扶著原哥兒一步一喘的進去了。

  小程氏在屋里聽見外面的動靜,只縮在門邊,不敢動彈。現在看見兒終于進來了,就撲上去,抱了兒在胸前,號啕大哭起來。

  捧香趕緊出去,帶上門,就在門口守著,只留他們母倆在屋里說話。

  屋里頭,原哥兒身骨弱,雖已過了八歲,進歲,個兒還是不高,只到小程氏的肩膀處,被小程氏抱住,就有些喘過氣,便有氣無力地道:“姨娘先歇歇,跟兒好好說說,到底是怎么了?”

  小程氏只抓著兒哭了半日,心里順暢了好些,才放開原哥兒,拉著他的手細看,又道:“比先前好了很多了。”一語未終,又淚如雨下。

  原哥兒被姨娘這一哭,就覺得有些神無主,又見姨娘并未病重,就有些疑惑,便問道:“姨娘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被關在這個地方?是姨娘惹爹爹生氣了嗎?”

  小程氏止了淚,從袖里掏出帕擦了擦臉,哽咽道:“是姨娘做錯了事,惹惱了你爹爹。”又對原哥兒求道:“原哥兒,你爹爹最是愛重你。你可要記得向你爹爹求情。不然姨娘性命難保。”

  原哥兒急了:“怎會如此嚴重?姨娘你到底做了什么?”

  小程氏囁嚅了半日,也不好開口,只好道:“姨娘得罪了你四嬸嬸,讓你爹爹在兄弟面前有些丟面。”

  原哥兒就松了口氣道:“原來是和四嬸嬸有關。姨娘不用著急。四嬸嬸現在待人和氣,姨娘不如去求求四嬸嬸。只要四嬸嬸原諒姨娘了,爹爹就用不著生氣了。”

  這話說得小程氏心里一動。

  解鈴還須系鈴人,說不定去求求安氏,這事兒還有轉機。

  想到此,小程氏便心情松暢了一些,就對原哥兒道:“原哥兒放心,姨娘知道怎么做了。”又勸他道:“這里冷,你還是趕緊回去吧。見了你爹爹,別忘了幫姨娘求個情。”

  原哥兒以為姨娘不好了,本是撐著一口氣過來的。又說了許多話,費了大神,心情一起一落,已經覺得眼前有些黑。只還硬撐著對小程姨娘道:“姨娘這里冷,還是要自己保重。”邊說,邊往屋外增。卻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便一頭栽了下去,倒地不起了。

  小程氏就在屋里尖叫起來。

  捧香聽見屋里頭不對勁,趕緊推開門一瞧,便見原哥兒面朝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小程姨娘在他旁邊拼命搖著他,尖聲驚叫“原哥兒醒醒!原哥兒醒醒!”

  這邊正亂哄哄地鬧騰,那邊原哥兒院里的丫鬟先前讓人去請的鐘大夫這會兒也到了,鐘大夫聽見院里有人哭鬧,心里愈惱怒,便緊趕幾步,進了那里面。

  知道內院的人大部分都去了流云河畔看河燈,鐘大夫因此也未顧忌許多。只三步并作兩步,到了那哭鬧聲最激烈的地方,果然就見原哥兒已被人抬放到院里的藤屜春凳上,面目雪白,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卻是出氣比入氣多。就跺跺腳,恨聲道:“我說了原哥兒只能靜養。卻是哪個不長眼的將原哥兒誆到這里來?”

  捧香嚇得一哆嗦,便悄悄從人群里退了出來。

  小程氏顧不上別的,就抓了鐘大夫的衣袖道:“請鐘大夫快快開藥,給我兒治病,我給您磕頭了!”說著,小程氏就跪了下來,連給鐘大夫磕了幾個響頭。

  鐘大夫躲避不絕,只嘆道:“小程姨娘快起來,趕緊將原哥兒抬到屋里才好。”

  眾人便一片忙亂,就將原哥兒抬到了小程氏住的院,小程氏便趁機也跟著過去了。那看守小程氏的婆嘴唇翕合了幾次,也沒敢開口讓小程氏留下來。平日里自是無人敢不聽國公爺的話,可這會兒,人命關天,原哥兒眼看就不行了。她不過是個婆,若是硬要將原哥兒的生母小程姨娘還關在這里,那原哥兒要因此有個三長兩短,恐怕她也要跟著活不成了。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本來應該“瘋癲”的小程姨娘,哭哭啼啼地跟著原哥兒的藤屜春凳走了。

  這邊的人抬了原哥兒去小程氏院,就直接送進原哥兒以前住的屋里。

  鐘大夫仔細把了脈,又翻起原哥兒的眼睛看了扯,便嘆著氣對自己的藥僮道:“去拿最好的老山參,切兩片放到原哥兒嘴里。剩下的趕緊熬湯,看能不能趕得及等國公爺回來。”又叫了人出去給國公爺報信。

  小程氏便攤在了地上,只顫聲問道:“為什么要用老山參?為什么?”家里用過參的人其實都知道:老山參這東西,一般人都受不起,只有那快斷了氣的人,才需要拿老山參吊著命,拖延幾個時辰。

  鐘大夫如此說,自然是原哥兒的大限到了。

  小程氏見鐘大夫轉頭不去看她,也不回答,便兩眼一翻,真正的暈了過去。

  捧香在后面聽見,更惶恐不安,只回到自己屋里躲起來,只暗自琢磨一會兒國公爺回來,該如何應對。

  等了快有一個時辰左右,院門口終于傳來國公爺的聲音。

  小程氏早讓人喚醒了,開始只啼哭不止,后來想起鐘大夫已是具盒去請了國公爺回來,便趕緊去換了身銀白的衣裳。又梳洗打扮了,換上滿頭的銀器,自己攬鏡照照,也是俏麗如三秋之菊,便擺好了姿勢,守在原哥兒床邊,只到國公爺回來。

  現在聽國公爺進了門,小程氏那淚便滾流而下,再也收不住了。

  范朝暉進了原哥兒的屋,第一眼就看見躲在床上的原哥兒,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沒有了一絲活氣,不由心頭大慟。

  原哥兒之于范朝暉和范府,本是意義非同一般。

  在四五年的時間里,范家唯一的希望便是原哥兒,他雖是庶出,卻是長,且生母的身份乃是原配嫡妻的親妹妹,自不同丫鬟出身的姨娘。

  范太夫人和范朝暉,原本都以為范家不會再有嫡出世,原哥兒便成了唯一承爵的人選,就算然哥兒比原哥兒體健才高,范朝暉也從未想過要讓然哥兒去越過原哥兒承爵。

  只可惜造化弄人,那之后,范朝暉便遇見了命的魔星。所有的一切都脫離了原來的軌道,似乎都朝未知的方向展過去。

  范朝暉就慢慢走到原哥兒身邊,輕輕拉起了他的手。雖然屋里的火墻燒得旺,原哥兒身上又蓋了好幾層能上能下毛大毯,卻是還是手腳冰涼。

  小程氏見國公爺看都不看她一眼,越心慌,便站起身來,柔聲叫道:“國公爺!”

  范朝暉視若無睹,只彎腰坐在床邊,先伸手探了探原哥兒的額頭,也是一片冰涼。便轉身問道:“鐘大夫呢?”

  鐘大夫趕緊從外面進來,給國公爺行禮道:“見過國公爺!”

  范朝暉揮手讓他坐下,便問道:“原哥兒到底怎樣?怎么突然就搬到內院來了?前兒鐘大夫不是說,原哥兒的病不宜挪動,要絕對靜養?”

  鐘大夫嘆氣道:“屬下也不知大少爺是怎么就到了內院。不過從大少爺現在的病情看,這從外院到內院,又似經歷了大悲大喜,已是到了極限了,大少爺承受不住了。”

  范朝暉便森然道:“誰是原哥兒的管事丫鬟?”

  那丫鬟自進了小程氏的院,便被小程氏支到外面守著,不許她近前來伺候原哥兒。

  現在聽國公爺問話,便進來跪在國公爺面前,低聲道:“是奴婢。”

  范朝暉就怒道:“你為什么不聽鐘大夫的話,讓原哥兒費神出力,弄成現在這個樣?”

  那丫鬟也淚流滿面,只磕頭道:“奴婢沒有看好大少爺,是奴婢的錯!可是奴婢攔不住啊!自從小程姨娘的大丫鬟捧香見了大少爺,大少爺就執意要進內院看小程姨娘。”

  小程氏在旁聽見,忙道:“你胡說八道什么?原哥兒思母心切,來看看母親,有什么不妥?卻要你這個奴婢說三道四,詆毀主?”

  范朝暉便慢地轉頭向小程氏看過來,緩緩問道:“你剛才說什么?”又提高聲音道:“將你剛才說得話,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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