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霞縣位于安樂山山腳下,原本應該叫做山下縣,后來改為了山霞縣。
此地是安樂郡的一處邊緣小縣,原本并不起眼,但是自去年秋災情發生以后,這里因為是安樂郡遭災最輕微的縣,從而顯得格外突出。
山霞縣靠近安樂山這座大山脈,旱情也較輕,更重要的是,此地竟然連蝗災都沒有發生。
鋪天蓋地的飛蝗肆掠過境,將靈州大地啃食一空,而山霞縣卻獨善其身。
人人皆稱山霞縣有神靈護佑,那蝗蟲才不敢落下,山霞縣的百姓更是如此篤定。
空塵子沿途跟著蝗群的蹤跡,也逐漸到了山霞縣境內,發現了此地的異常。
遠處諾大的山脈起伏,綿延不知盡頭,有高峰隱隱聳入云端,煙霞繚繞。
“好一座靈山福地。”
道人騎著驢望去,感嘆這座大山不比姥山差,難怪能夠名揚大周,連整個安樂郡都因此命名。
道人突然覺得這是個宣揚名氣的好手段,以后回去了,或許應該將姥山改為空塵山?
空塵山左邊的州叫做空州,右邊的州叫做塵州。
再立上幾塊碑石,將這名字的來歷和傳說頌揚。
以后無論誰一聽到這二州的名字,就能夠想起空塵道君的美名。
空塵子靈光一閃,頓時眼睛一亮,覺得這個主意非常完美。
果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啊。
再往山霞縣中走去,縣里的各個鄉村都有著人煙,山下的田地里還有著各種農作物,確實如同傳聞所說的一般,山霞縣災情較輕。
只是道人一靠近村落,就遠遠看到村中入口處,竹子搭建而成塔樓上有人大喊。
“去去去!我們鄉沒有施舍的糧食,往別處去!”
這人手中還拿著一面銅鑼,要是道人再敢靠近,他就要敲響了。
道人吃了一鼻子灰,只能繞路而行。
各個鄉村設下關卡,將入口圍堵得嚴嚴實實,防止有人闖入村中。
一有風吹草動,就看見鄉民們帶著武器鋤頭、尖竹沖了出來,將道人當成了那流寇山匪派來打探情況的探子。
只能一路朝著縣城而去。
縣城也好不到哪里去,三扇城門緊閉封鎖,另外一扇也是重兵把守,嚴格盤查。
不過遠隔著城墻之外,道人就聽見了城內敲鑼打鼓的聲音,還有濃濃的煙火氣,仿佛在進行著什么盛大的祭祀儀式。
在無人處驢大將軍一躍而起,越過城墻上頭,朝著城中落去。
今日不同往日,整個山下縣彌漫著濃郁的祭祀氛圍,街頭巷尾家家戶戶捧著香爐,等候在門口,仿佛在迎接著神明經過。
道人牽著驢子從巷子里走出的時候,剛好看到從大道遠方,推出了了一個占據了大半個街道寬度的木臺。
木臺底下是輪子,兩側有著數十個光著雙臂扎著紅腰帶的的大漢推動著木臺前進。
臺子上則是一個草扎的巨大蝗蟲,扎得活靈活現,前面插著一排高香,煙霧熏熏。
其高十數米,這樣的高度和大小,加上香火繚繞和眾人供奉的虔誠氛圍,竟然讓這草扎蝗蟲原本有些滑稽的姿態,也變得偉岸高大了起來,有了幾分神靈的姿態。
“這又是什么東西?這些人在干嘛?”座下的驢子突然驚異開口了,見過拜神仙的,見過拜妖怪的,還沒見過拜蝗蟲的。
身旁的一個山霞縣的縣民卻不知道是驢子開口,還以為是身邊的道人在問,立刻扭過頭來,看向了道人。
其仔細打量了道人一番,看道人面善也不像是壞人,便開口說道:“你這道士是從外邊來的吧?這是我們山霞縣在祭蝗神,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了。”
道人也開口了:“正是這蝗災鬧得靈州這么多人逃難,餓殍千里,為何還要拜它們。”
山霞縣的縣民立刻臉色凝重,變得虔誠了起來:“正是因為他們不拜蝗神,所以才遭了災的。”
”而我們山霞縣因為拜蝗神,所以蝗神就沒有降災于我們山霞縣。”
山霞縣的縣民非常篤定,看起來這一套是經過很多人說過的,并且讓整個山霞縣的人都相信的。
道人不由得看向了那推著草扎蝗神神像的大漢,消息應該就是這些人散播出來的,這蝗蟲為何能夠不降災于山霞縣的秘密,也應該在這些人的身上。
隨著蝗神法駕越來越近,街道兩頭的人紛紛跪下,手捧香爐,齊聲高呼。
“蝗神保佑!”
“蝗神保佑!”
頃刻間,街道兩側人人手托起,恭迎著蝗神從身前而過。
直到那街道另一頭,一座早已建好的神臺之前,神態上供奉著祭品和牲畜。
山霞縣的縣令也都等候在了此地,恭迎著蝗神法駕,然后拿著一封禱告上天和蝗神的文書念了起來。
“山霞縣縣令查寅啟稟上天,啟稟蝗神。”
“……”
“祈求保佑我山霞縣風平浪靜,安度災年。”
頓時整個山霞縣的百姓都跟著一起高呼。
“祈求保佑我山霞縣風平浪靜,安度災年。”
“祈求保佑我山霞縣風平浪靜……。”
這個時候,神臺之上走出了一個高大孔武有力的灰衣人,剃著一頭有力的短發,從山霞縣縣令手中接過了文書,開始展開整個拜蝗神的儀式。
“咦?”
道人突然感覺到,這人身上的氣息,竟然和之前見過的那個五通大師有些相似,要么是武功同處一門,要么就是有著某種干系。
此刻,天空遠處突然傳來了聲音,那細細碎碎由千萬翅膀振動帶來的聲音,只代表著一個。
蝗群來了。
整個山霞縣的縣民都慌了,一個個站了起來,朝著遠處看去,臉上充滿了惶恐。
這個時候那些光著膀子的紅巾綁著腰部的大漢抬起蝗神法駕,齊齊上前一步。
“蝗神保佑!”
“無災無難!”
一聲高喝,那原本不斷朝著山霞縣撲下來的漫天飛蝗,一瞬間驚得不斷往天空高處逃去。
竟然真的就從山霞縣上空飛過,而沒有落下。
“蝗神保佑,真的是蝗神保佑啊。”這真正顯示在眼前的奇跡,激起身旁的男人跪在地上不斷叩首。
“蝗神保佑!”
“無災無難!”
整個山霞縣的縣民都好像打了雞血一樣,瘋狂高呼吶喊。
不過道人卻看得清清楚楚,真正的原因不是那些抬著蝗神法駕的壯漢。
而是那站在神臺之上的灰衣男子。
剛剛飛蝗的聲音剛剛響起,隔著老遠的時候,他就感應到了,然后迅速雙手捧出了一個黑色罐子。
罐子一搖,之中的什么東西一嘶鳴,天空之中的那遮天蔽日的飛蝗就好像被控制住了一般,壓制住了自身吞噬一切的本能,朝著遠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