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州日游神府,一位穿著金色神袍的鷹目男子坐在神座之上,下面群妖侍立。
此刻這些妖怪一個個錯愕慌亂,爭吵不已,根本不明白為何陰陽界城會突然下達這樣的法旨。
這一個個妖怪土皇帝當慣了,各自在一方就是高高在上為所欲為的神祇,此刻讓他們放棄治下之所,有不少陰神當然感覺心不甘情不愿。
“界主為何突然下這種法旨?”
“吾等全部都離開了,也沒有接任者,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這也不是調任啊!直接讓吾等前往陰陽界城,聞所未聞啊!”
“嗯?”神座之上的聲音傳來,下方的爭論立刻平息。
鷹目男子那銳利的目光看了下來,諸多妖怪如同一只只小雞崽一般,低下了頭顱。
封州日游神一聲冷哼:“哼!”
“界主法旨!爾等誰敢不遵?”
“爾等一個個披毛帶甲、不成人形之輩,如今三生有幸竟然得界主親睞,入陰陽界城,享極樂長生。”
“不思回報!還敢在此饒舌!”
封州日游神下達了最后通牒:“只有三日!三日之內還未北遷動身得,莫怪本神將爾等全都送上斬神臺。”
眾人也是知道陰陽界城的規矩的,如果不是被法旨神令特召進界城之內,陰世神祇只要進了陰陽界城,就不能夠再出來了。
從此以后,直至徹底消亡,都不能再夠踏出一步,完全化為了陰陽界城的一部分。
若是從一州府神或者神使的任上升上去,這當然是大大的好事,進入陰陽界城就相當于凡間王朝的京官了。
但是此刻他們這一個個大部分不過是普通的縣神、郡神以及一大堆連正神都沒有撈到的妖怪。
他們這等小神小妖在外面是作威作福,一方神祇。
進去神天府和陰陽界城,到時候面對遍地大神,妖魔橫行之域,就是螻蟻。
可想而知是個什么結局。
不過日游神是陰陽界城拍下巡察鎮壓天下各州之神,在其鐵腕和力量面前,這些陰神小妖只能叩首聽令。
“謹尊界主法旨!”
河州神府。
一只金色的神鳥從州城展翅而起,所過之處沿途陰神跪迎。
陰差下達日神詔,催促著河州各郡各縣陰神,速速動身。
大批的夜游神盤旋在天際,那叫聲就好似催命的號角一樣響起。
法旨之上雖然沒有說原因,但是壺州那般大的動靜,肯定遮擋不住。
但是只要一打聽,壺州之事便立刻傳遍了四方。
塤州就在壺州旁邊,第一個知道了消息。
“變天了!變天了!大周的空塵道君竟然在壺州逼的界主現身,立下壺州之約。”眾妖還在日游神府之下等候著日游神的安置,有小妖沖了進來,臉色慘白的大喊大叫。
“什么?空塵道君到了大魏了?而且就在壺州?”不少妖怪直接震撼而起,雖然立刻了然和理解為何陰陽界城會頒布這樣的法旨,但是那種驚駭和恐懼是怎么也遮擋不住的。
“鬼節妖宴當夜,那天空之中金色的光芒是空塵道君發出的?還一箭將陰陽界城的金燈神隍給射死了?”更震撼的消息來了,當夜各州陰神不少可是被那一箭嚇得魂飛魄散。
他們更想不到,這一箭竟然是從壺州射出,針對陰陽界城的。
堂堂陰陽界城神隍,就好似一只螞蟻一樣,被空塵道君隨意誅殺掉了。
得知這消息的眾妖,對于空塵道君力量的恐懼,更是擴大到了極限。
連在陰陽界城的神隍都說死就死,他們這等存在,一旦暴露在空塵道君的眼中,那還能逃得了?
“鬼神之道和陰世神祇之道!這些法力通天的存在,又要把世道改了啊!”
“千年前妖魔之禍,后來的道魔之爭,如今的陰陽界城。”
“這一次要在這大魏行鬼神之道和陰神之道,這能成嗎?”
各大界衙的陰官、陰吏卻看得更加明白,大部分人沒有覺得欣喜,只覺得焦慮不安和惶恐。
因為每一次世道的轉變,附帶的都是尸橫遍野。
更多的妖怪聽到空塵道君這個名字,就已經嚇得坐立不安。
“空塵道君?聽說那陰陽道人、藤木公、太歲神、寒冥老魔、血妖被其幾劍斬了,連一盞茶的功夫都沒撐住,和殺一條狗一樣。”
“連玄朱火德真君都死在其手里,這些可都是百年前就橫行天下的主,陰陽道人更是幾百年前成名的巨擘,我們留下還不就是個死啊!”
原本還有不少陰神妖怪想打定主意偷偷留下,此刻聽到空塵道君將這七州四十郡之地,劃分為了鬼神之域。
一個個恨不得多長幾條腿,馬上就跑過去。
所有陰陽界城下的陰神妖怪得知消息的第一感覺就是。
天變了。
尤其是在壺州邊上的陰神妖怪們,接到消息就立刻動身北去,有多遠就想跑多遠。
仿佛生怕渡界河晚了一些,就被空塵道君給留下了一般。
夜里,界河之上。
住在界河兩岸的村莊,看到了前無古人的奇特之景,并且可能以后也不會再有人看到。
河面之上,月色之下。
一艘艘點著白色神燈的船,出現在了遠方,緩緩而來。
一艘連著一艘,恐怕有上千艘大小船只。
當真是千帆競發,在夜里駛過界河遠去。
不過最讓界河兩岸的百姓最為震撼的是,那掛在船上的一盞盞神異的燈籠,每一盞都繪著屬于神祇的紋符。
光暈籠罩住整個船只,壓制住河上波瀾。
這代表著。
河上的每一艘船,便是一位神祇。
“神祇夜游?怎么可能有這么多神祇?”停泊在岸上的老漁翁走出了船艙,嘴巴張開又合上,最后只能說出這一句話。
“爹?這是什么啊?”一位漁女探出腦袋,看著這美麗而又詭異的景象,有些激動。
“這些全部都是神祇?”有岸上村莊的少年站在河畔水草里,水沒過膝蓋,瞳孔映著河面的千盞帆船,萬盞神燈。
如同滿天星辰。
界河旁的一個又一個村莊的人被驚動了。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震驚的場面,更沒有見過這樣多的神祇。
千妖渡河入神天府。
滿河盡是神燈,散發著光圈鮮明的光暈。
倒影在河里,也一同翻起了和光一樣的波紋,整個界河都被照亮。
大魏天關。
夜里進關的神轎絡繹不絕,不斷有神祇過天關入大魏神府之地。
幾日里天官不論白日夜里都沒有關閉城門,天黑之后更是整個城池無人敢出。
街上不斷響起抬轎子的腳步聲和鈴鐺聲,沿途街道燈籠徹夜不息,不斷有陰差巡街替換照看。
偶爾有人透過窗戶縫好奇往外看。
便能夠看到浩浩蕩蕩的陰差抬著法駕、神轎穿過街道,連綿不休。
各州各郡夜里,山嶺夜路之上。
都能夠看到提著燈籠的綿長隊伍在夜間穿過。
陰神過境。
萬妖北渡。
壺州陰陽界衙。
柳判官這幾日不僅僅看了關于羨門和高誓的種種傳說,更是看了空塵道君在大周的各種傳說和所為之事。
相比于古老的傳說,這些最近才發生在大周的事情,更顯得真實。
越看其越覺得激動不已,甚至直接拿到了壺州陰守面前。
“陰守!您看空塵道君的所作所為,當真有在世真仙的風范!”
“皆是站在吾等人族的立場上。”
壺州陰守點了點頭,不過心思卻更關注另外一件事情。
“你說界主之道,和空塵道君所行之道,哪一個更有可能勝出?”
柳判官放下了手中的信件:“相比之下,我更喜鬼神之道。”
“所謂陰神,不過全然是一些精怪罷了,和妖魔一般無二的東西。”
壺州陰守突然看向了柳判官:“哦?如此說來,你貌似有了決斷?”
柳判官躬身行禮:“沒錯!柳某不準備北去了,準備留在壺州。”
壺州陰守說道:“留下可是會按照叛道處置!”
柳判官據理力爭。
“我們是道門弟子!”
“界主是當今道門之主。”
“空塵道君卻是吾等道門之祖。”
“何來叛道一說?”
柳判官接著說道:“更何況!吾不喜妖物騎在吾等人族頭上的這種日子!”
“吾等才是天地之間的主角。”
說到這里,柳判官也沒有什么遮遮掩掩的了,直接將心中所想的說了出來。
“請恕柳某直言,在界主的眼中。”
“恐怕不論是妖魔、人、精怪,都一般無二。”
“其高高在上,不偏不倚,行那萬物為芻狗之道。”
“恐怕最終妖怪代替了人作為天地之間的主宰,他老人家也只會坐視不理。”
“妖魔之禍其出手,不是因為妖魔禍害人族,而是因為妖魔破壞了平衡,最終導致的結局只能是人族皆亡,群妖眾魔吞噬一切。”
“以妖治人?界主不可能看不到這其中的弊端,可是其依舊這么做。”
“為何?”
“因為不論是人亦或者是精怪,都只是天地間的普通生靈。”
“相比于界主!”
“空塵道君更像是人!”
“吾不喜界主那樣高高在上視眾生皆為平等的神主,更崇敬空塵道君這般仙人。”
柳判官說完,老一輩跟隨者陰陽界城之主創下陰神體系的壺州陰守立刻反駁。
“莫要胡言亂語!”
“你這小輩,哪知道界主的功德!”
“當年妖魔之禍,何等恐怖,道門四分五裂,天下皆亂。”
“如果不是界主立下陰陽界城,創下陰神體系,這妖魔之禍怎么可能平息?”
“這天下如何來的今日安寧?”
“人心之貪婪魔性,人之可怕你這后輩沒有見過。”
“用你那心思去揣度界主的心思,簡直是愚昧愚蠢至極。”
雙方一番爭吵,不歡而散。
仿佛是感應到了柳判官的想法。
當天在夢中,一位鬼神入夢而來給柳判官送來了一封信函。
“月初之日,云中之界。”
“城隍大考,請君赴會。”
其醒來之時,從臥榻之上起身。
夢中的場景依舊清晰可見。
柳判官并非一般凡人,立刻覺得這夢不僅僅是一個夢,而是一種預兆。
“壺州城隍?”
柳判官突然想起了那空塵道君和陰陽界城之主的賭約。
“莫非這是要選出,鬼神之道的壺州鬼神之主?”
柳判官眼前一亮,立刻明白了什么。
不僅僅是柳判官,城內一些上了年紀的官吏,頗有善名的老者,有心鬼神之道的道門弟子。
皆在夢中收到了這信函。
畢竟想要成為一州城隍,不僅僅需要鬼神之力,還需要控制住全州的手腕和開拓性的能力。
目前妖怪化為的鬼神已經有不少了,戰力頗強。
派出去鎮壓一些作亂的小妖魔祟足夠了。
只是。
這些鬼神鎮壓一方還行,治理一方和完善鬼神之道,卻還差得遠了。
更重要的,這壺州城隍,必須是個人道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