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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把 根 留 住

  屋內的空氣里彌漫著浮躁的氣味。

  明晃晃的燈光下,一切都白得反光。

  因為惴惴,只有小半屁股坐在沙發上的李安南,此時不得不往后靠,順便支棱起二郎腿。

  可能這是他成年后學會的第一課。

  戰略性后退。

  方年換了個姿勢,雙腿大喇喇的支在鋼化玻璃桌上。

  目光一掃前方,接著看向李安南,右手隨意揮動,吐出一個字:“換。”

  “好的,老板稍等。”站在門口偏前的女人連忙應下。

  她的裝扮稍微有點不同,黑色小西服配黑色西服半裙,有點正式味道,也頗有幾分姿色。

  一旁的李安南:“!!!”

  接下來,李安南就聽到方年語氣隨意的道。

  “九、二十三、七。”

  “再換。”

  “三十六、五十一、十七。”

  “就這些。”

  “好的老板稍等,她們去換一下衣服。”西裝女人接著道,“您看看酒水單。”

  方年看了看酒水單,道:“皇家禮炮和軒尼詩的套餐,加多一倍調酒配搭,再來支香檳,果盤上這幾個大的,就這些吧。”

  “好的,老板,一共消費9800,時間可以隨意,不過我們凌晨三點關門。”女人道,“老板刷卡還是付現。”

  “刷卡。”

  雖然這是方年隨便找的會所,但以現在申城的消費水平來算,已經算得上挺高端的了。

  滿足了v包低消后,就不計算時長了,想什么時候走什么時候走。

  不過,里面只包含酒水等在內的基礎消費。

  后續會不會加錢,是另一回事。

  女人臨走前,方年說了句:“過幾分鐘再進來。”

  于是,房間里安靜下去。

  射燈明晃,正中央的顯示屏幕上依舊是‘歡迎光臨紅浪漫’字樣。

  方年望向李安南:“別想太多,好好感受一下申城的繁華,畢竟這是你大清早轉公交跑了得有四十公里來市區的愿望。”

  接著補充一句:“其實你就這么想,跟棠梨的燦星差不多的。”

  他當然看出了李安南的緊張。

  李安南一肚子話,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末了只是點點頭:“好吧,行,我知道了。”

  方年又一本正經的道:“至于要不要探索世界,你有半個晚上的時間想。”

  李安呼吸一促,瞪大眼睛:“啊?哦!”

  不多時,服務員們魚貫而入。

  很快屋內的射燈就璀璨了起來,充斥著迷離色彩。

  六個姑娘著不同的裝束也走了進來,方年從錢夾子里面掏出一兩千塊,語氣隨和道:“拿去喝茶。”

  “今晚你們的任務就是陪好我兄弟,別喝醉,別喝倒,懂我意思了嗎?”

  姑娘們齊聲道:“懂了老板!謝謝老板!”

  接著方年拿過麥克風,喊了句:“嗨起來!”

  于是,音樂立馬變得咚巴拉起來。

  西裝女人則坐到了方年旁邊:“老板,您自己不用陪嗎?”

  方年望向女人,微微笑著道:“不用的,謝謝。”

  女人眨了下眼睛,笑道:“可否賞臉,讓我來陪您小酌幾杯?”

  接著又道:“老板叫我陳姐就好。”

  方年拿起茶杯,言辭認真道:“實在抱歉,今天開車了,只能以茶代酒,陳姐莫怪。”

  陳姐笑著端起酒杯,杯沿很自然的低了五分:“老板客氣,您隨意。”

  說著話,陳姐一口氣干完杯中酒。

  方年喝了口茶,臉色平靜隨和,并不尷尬。

  陳姐也不在意,她在紅浪漫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很多。

  像方年這樣根本不把萬兒八千當回事的人,有;比方年更豪氣的,也有。

  那些客人多是年至中年的老板,又或者是吊兒郎當的富二代。

  只有方年跟李安南這對組合很奇怪,尤其是李安南,看起來就像個剛上大學的人,很可能剛軍訓完所以這么黑。

  方年看起來臉嫩,不過自打坐進包房里,即便是吊兒郎當大喇喇,也有一種很難形容的味道。

  尤其是當陳姐坐到方年身邊后,她能感覺到方年語氣里的溫和。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混跡于這種場所的熟客。

  說以茶代酒時,語氣里的認真一點作偽都沒帶。

  她甚至感覺得出,就算是在大街上見到衣衫襤褸、瑟瑟發抖的姑娘們,方年也一樣會這么溫和。

  這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驕傲,完全不符合方年年輕的外表……

  陳姐感覺出方年其實比較喜歡清靜,所以沒怎么多說話,一點都不去惹人厭。

  在這間閃爍著璀璨燈光的包房中,仿佛被人為分成兩個世界。

  李安南在姑娘們的陪同下,唱著歌兒喝著酒,嘴上再嚷嚷著:‘五魁首啊六六六’、‘我踏馬’、‘你踏馬’。

  方年則端著茶杯,偶爾小抿幾口。

  這場子的繁華與方年無關,也與方年有關。

  其實如果溫葉再成熟一點,更適應社會一些,這場合她就會在。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除了李安南這樣的,暫時沒人值得方年這么陪同,他又不差錢,也不指望誰拉他合作什么的……

  李安南喝差不多后去衛生間,方年跟了過去。

  兩人分別站在小便器前放水,方年隨意道:“怎么個想法。”

  “啊這,我……”李安南很扭捏。

  方年道:“我們說的是方言,沒人聽得懂,再說跟我你客氣什么?”

  迎著方年的眼神,李安南最后干脆道:“踏馬你搞得太高端了,我現在都云里霧里的,你讓我怎么想!”

  方年就笑:“你都玩半個晚上了,還云里霧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說,多簡單的事情,反正都能幫你安排好。”

  接著又補充一句:“不過你得想想,有的東西失去了可就沒了。”

  李安南:“……”

  “本來我都想好了,你這一說,我踏馬又猶豫了。”

  方年看向李安南:“是嗎?”

  “怎么……”最后李安南攤開手,頹然道,“行行行,角落那個穿黑色連衣裙的。”

  “夠嗎?”

  “啊?我日!”李安南忽地愣住了,“老方你踏馬過分了!”

  方年一臉玩味:“咋的,尿不出來怪我啰?”

  李安南:“再加上那個穿白色短袖的……”

  方年比了個ok的手勢:“你慢慢來,別著急。”

  一邊離開衛生間一邊用李安南能聽到的聲音咕噥道:“嘖嘖,真是年輕人精力旺盛。”

  剩李安南一個人在衛生間等著血液回流。

  方年坐回沙發后,跟陳姐談了兩句:“九、一七一塊,陳姐幫忙談談。”

  陳姐點頭:“好。”

  方年補充道:“交代一句,我兄弟還是個小老弟。”

  這件事情沒什么好說的,曾經浪跡天涯的方年對套路很熟悉,從姑娘們換了衣服進來后他就知道沒什么搞不定的事情了。

  陳姐很快回來,比了個‘’的手勢。

  方年掏出錢夾子看了眼:“稍等。”

  紅浪漫旁邊就有atm,方年很快回來。

  差不多時,方年跟李安南離開紅浪漫。

  方年早有準備,在金茂樓上的君悅開了房間,房間副卡也在離開前給了九、一七。

  啟車離開紅浪漫時,李安南問道:“怎么不帶她們。”

  “給她們點時間。”方年笑道。

  金茂66層的一間套房里,方年站在落地窗前,指著窗外道:“現在你看看,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就是我跟你說過的。”

  李安南:“我踏馬弟弟要罵娘了……”

  于是,方年做了個手勢:“我先回去了,你慢慢玩。”

  次日上午,方年開車送李安南回東華松江校區。

  方年問道:“怎么樣?”

  聽見方年開口問,李安南瞬間眉頭跳動,渾身上下都在激動:“我踏馬跟你說……”

  “我說真的,我的形容詞不夠,我完全無法描述那種感覺,嘖……我踏馬的……”

  “嘖……”

  李安南可能就用光了所有的語氣助詞,才終于停下來。

  開車的方年看了眼李安南,道:“還說‘踏馬’呢?”

  接著道:“我問的是,現在什么感覺。”

  李安南目光望向車窗外,看著道路兩旁樹木倒退,良久才嘆著氣開口:“有點空虛。”

  方年接著道:“你再想想昨天的你。”

  李安南:“我……”

  方年語氣平靜道:“之前我還沒太明白,昨天才想過你說喜歡李芬琳,說喜歡陳琪的起因。”

  “如果你有錢有能力,在申城的你甚至能每天晚上都跟昨晚一樣,你能看到申城所有的繁華,你喜歡的樣子,這里都會讓你感受,讓你體驗。”

  “比如你看,那些送牛奶的進了門,送雞蛋的卻在敲門,比如昨天的日暮,今天的清晨,都有白霜飄滿道路……”

  系著安全帶的李安南艱難的換了個姿勢。

  聽著方年繼續說了下去:“你再想想昨天早上從松江去市里,因為你沒有錢也沒有能力,所以只能是轉不完的公交車。”

  最后,方年認真問道:“我這么說,你能聽懂我的意思嗎?”

  李安南沉默了下去,良久后嘆著氣道:“謝謝你,老方。”

  “如果沒有你,我昨天晚上見不到申城的繁華,也住不到金茂大廈那么高的樓上,今天還要坐兩三個小時的公交車再回到松江;

  如果沒有你,我連說‘踏馬’這兩個字都要分清楚場合,沒人會把我當回事;

  如果沒有你,我只能靠著想像,頂多是與手機電腦為伍,根本沒法體驗到這些;

  其實我什么都不是。”

  方年就笑:“不用把自己說得這么一文不值,我只是想告訴你,從閉塞的棠梨到申城你付出過的那些努力,不要白費,也別輕易忘記。”

  “我很能理解你迫切的向往另一個世界的想法,對于現在的你來說,主次之間要有自己的權衡。”

  李安南連忙點頭:“我會認真思考的。”

  “別忘記自己是誰,好好讀書,有空一起體驗生活。”最后方年笑著道。

  明媚的陽光里,李安南身上多了向上的積極動力。

  在那些過去的清晨和日暮中,他已經被教會了成長。

  現在,方年教給他‘把根留住’。

  方年清楚,有些事情換個人做,有些話換個人講,效果會截然不同。

  他是真的希望李安南好,所以才會說這么多。

  多數人在沒有經歷社會毒打,形成穩定三觀時,會更崇拜那些優秀的同齡人,比如方年這樣的,這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地址:m.biqu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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