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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一騎西來,卷起千堆雪 (上)

  十幾丈高的土丘,在這平原之地卻很是居高臨下了,雪漸漸停了,白茫茫天地中,遠方運河倒好似一條黑帶,向北蜿蜒而去。

  虎丘亭,顧名思義,便是這座土丘上的一個小亭子,很簡單的一個小涼亭,夏天納涼,冬天賞雪,很多文人喜歡在此聚會。

  涼亭石桌、石椅都鋪了厚厚錦墊,而且,涼亭三面都掛上厚厚布簾,免得西風吹進來,只留了北側一面賞雪,也就是正對運河的方向。

  “這瓊漿玉碎,很美啊!”田欽祚實則是武人出身,現今,絞盡腦汁的想出些優美詞匯賣弄風雅,不時看向旁側那土布衣裳補丁摞補丁臉上臟兮兮的小姑娘,心里酥酥的。

  這個叫尤懿懿的小姑娘,才十二歲,小小年紀,卻是媚骨天成,眼神,一舉一動,也太勾人魂魄了,從見她一面后,田欽祚就覺得魂兒都丟了,然后,他大費周章做了很多事,就為了今天說出來,博美人一笑。

  今日,派婢女從女牢中接她出來,但婢女們說幫她梳洗換衣服她卻說什么都不干,甚至,要撞柱自殺。

  這更令人憐愛不是?

  田欽祚聽聞,便令婢女別難為她,送她上馬車,來到這虎丘亭賞雪。

  桌上擺滿了好吃好喝,但她碰也不碰,靜靜的,無論自己說什么,她都不言語,那雙水汪汪清澈中帶著青澀小媚意的鳳眸,初始看著飄雪,后來看著天空飛翔的鳥兒,好似,很羨慕那些能飛舞在天空的物事。

  田欽祚看著,更是心疼,嘆口氣道:“告訴你個好消息,你因為年紀小,又是女子,所以,你的罪責會被赦免,回復自由身。”

  尤懿懿呆了呆,輕聲問:“那,我的爹爹娘親和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呢?陳大叔呢?”

  什么陳大叔?田欽祚一怔,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小麗人說的是那陳阿大,好像是當年領著尤家人遷居來本地投親,也受此事牽連被抓進了大牢。

  真是善良啊,田欽祚就覺得要喜歡死這個小麗人了,更又有些慚愧,嘆口氣道:“他們,我都幫不上什么忙……”

  眼角便瞥到,小麗人不再言語,又靜靜看向了遠方。

  田欽祚順著她目光看去,卻是土丘下,正有幾只小黑點奔跑,應該是野兔。

  “很羨慕它們吧?”田欽祚看著那幾只小兔,輕輕嘆口氣,“我也羨慕它們,如果我年輕幾歲,尚未娶親多好?”

  尤懿懿并不作聲,只是盯著那漸漸隱沒在雪中的小兔。

  這小麗人得知她會獲得自由完全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開心,自己說了這許多話,她更理也不理。

  田欽祚心中漸漸有了怒氣,和自己預想中,英雄救美后得到的回報,差距太大了。

  他從來不是什么心胸寬廣之人,只覺得現今自己為了這小麗人所做的,已經是足以感動世間任何一個女子了,但偏偏,覺得自己是撞了一鼻子灰。

  這時,突然那幾個小黑點又從距離這土丘很近的一處雪堆中奔出,果然是狡兔三窟。

  “哼,幾只小兔亂我心神,就讓它們嘗嘗我神箭!”田欽祚說著,猛地起身,他覺得,應該恩威并施,不然,她卻不知道自己勇武,不會知道自己今日一反常態的溫柔,是因為自己對她一片癡心。

  身旁扈從忙奉上弓箭,他走到亭子欄桿前,弓拉滿月,對準了那幾只正在土丘下奔跑的小兔。

  “啊,不要……”尤懿懿驚呼一聲,終于起身,更跑上兩步,到了田欽祚身側。

  知道怕了?田欽祚心中有些得意,手指一松,“嗖”,箭矢閃電般射出。

  “咔”一聲響,那箭矢眼看就要射中其中一只小兔,卻突然從中折斷,卻是另一支箭矢從旁側激射而來,正中他射出的箭矢,箭桿立時從中折斷,那只橫空而來的箭矢噗一聲射入雪中,斷成兩截的箭矢也隨之落地,那些小兔受驚,立時便鉆入了雪中。

  田欽祚心中一驚,小兔就在土丘之下,距離很近,所以,對方箭矢如何后發先至射斷自己箭矢,他看得清清楚楚。

  便是尤懿懿也驚訝的小嘴成了O型,顯然,她也看明白了經過。

  “什么人!”田欽祚厲聲喝問。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小兔何罪,要辨雌雄,也不是非要了它們的命啊!”南側布簾外,傳來男子嘆息聲。

  聲音剛起,田欽祚已經走上兩步,猛地撩起布簾。

  卻見涼亭臺階下,一名錦袍金冠的少年郎正嘆息著邁步走上臺階,其身后,跟著數名婢女。

  此時一名略黑小婢女,正將一張大大弓箭背在身上。

  田欽祚蹙眉,虎丘亭南北兩條路,自己都派了扈從把守,這莫名其妙的少年,是怎么上來的,向丘下看去,卻不見自己扈從蹤影,心里暗罵一聲,這兩個混賬東西,自是因為這一側懸了布簾,以為自己看不到他倆,兩人不知道去哪里躲著賭錢呢吧?

  不過,這少年郎也太古怪了吧?

  田欽祚打量著他身后婢女,緊跟他身邊的兩個,令田欽祚立時便有些流口水,那驚人的兇器和墨綠胡服衣褲顯露出的纖美超級長腿,而且,還是一對兒孿生姐妹,是男人都會忍不住看直眼。

  “站住!”扈從的大吼令田欽祚回神,暗道一聲慚愧。

  涼亭內兩名扈從兩個婢女,此時扈從都握住腰刀,反而他倆不敢多看女眷,職責所在,都有些緊張,其中一個更跳了出來大喝,腰刀拔出鞘。

  “啊”一聲慘叫,卻是拔出腰刀的扈從踉蹌后退,左右臂都血流如注,兩名彎刀婢女雙雙退后,一擊之下,中與不中,都要閃躲,對方身材魁梧,若沒中,對方反擊下怕會吃虧。

  另一名扈從隨之拔刀,又是慘叫倒地,卻是被兩名刀婢瞬間滾到他身前,左右雙腿,都被劃了一刀,隨之摔倒捂著腿慘嚎。

  田欽祚眼皮跳動,看著那對胡服衣褲身材火辣的雙胞胎手中寒森森長長細劍對著自己,此時這對兒雙胞胎小優物突然就變成了可怕的催命使者,田欽祚毫不懷疑,這造型奇怪的寒森森細長利刃只要在自己身上輕輕一劃,便會是重重創傷。

  而且,更主要的是,那后發先至將自己箭矢射斷的少年郎。

  田欽祚少年時便經歷過父親慘死之軍變,年少懵懂的他,便提著刀劍和叛軍廝殺,但是,今日,他卻后背冒冷汗,就直直站著,動也不敢動,因為他有個感覺,只要自己稍有異動,這條命怕就沒了,自己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機會。

  “懿懿,你是懿懿吧?”少年郎已經從他身側走過,進入涼亭。

  兩個婢女早嚇得蹲在一旁簌簌發抖,其中一名婢女嚇得哭泣,卻捂著嘴,拼命不要發出聲響。

  尤懿懿怔怔的看著少年郎。

  “你是懿懿沒錯了,還真是個小號五兒!”少年郎笑起來,說:“我是你姐夫,今日來接你和你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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