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州臨穎水,西周時便有封國,秦時建汝陰縣,京杭運河未開時,這里也算南北樞紐之地,到現在,其商貿也極為發達,從穎水進蔡水可直達汴京。
所謂“襟帶長淮,控扼陳蔡,東連三吳,南引荊汝;梁宋吳楚之沖,齊魯汴洛之道;淮海內屏,東南樞轄”。
穎州漕運,自漢、唐,在兩淮漕運網絡中都占有一席之地。
齊王新政正式明文廢除坊市制度,山東道一些州府,已經出現附廓草市,也就是城墻外的交易市場及住宅,使得城市人口突破了城墻的范圍,不過,遇到戰事,附廓草市里居住的百姓自然會是最大的受害者,到時卻真不如住在鄉下了。
穎州的附廓草市卻比山東道出現的還要早,穎州東城外,靠近穎水碼頭,早就是一片商貿及居住區。
陸寧便住進了這片區域,名義上,是賃的一個胡姓大戶別苑外墻臨街的二層小樓,這小樓本來是個商鋪,陸寧租住這里,和夫人住二樓,一樓還是商鋪,變成了胭脂水粉鋪子,學倌令文正行的夫人為東主,平素由她的婢女經營。
齊律中,七品及以上官員及家屬嚴禁行商,也就是,一縣長官這個級別的,經商就被嚴厲禁止了,因為七品及以上官員俸祿,維持很好的生活沒有問題。
親眷行商,需報備,商稅務們,審查會更嚴格。
八品、九品官員,家屬則可在該官員不涉及的行業行商,且對本金有嚴格規定,畢竟有人想生活寬松些,這沒錯,但風險大利潤高的行業就別想了。
如這文家水粉鋪子,售賣的就都是便宜貨、大路貨。
當然,所謂水粉鋪子也好,陸寧賃租大戶的小樓也好,自然都是表象。
這姓胡的大戶,其子本來在京城做官,宋王范相手下,被發現他一直和宋王手下偽相范質有書信來往,隨之被關入大牢,胡大戶上京活動,卻又觸犯了行賄之罪責,且數額巨大,頂格死罪,幸好齊帝登基大赦,免了大戶和其子的死罪,并發還了部分家產。
實則是暗中,胡大戶因為有親眷在揚州,所以,被招攬進了司密局的密監。
司密局有三監,左監尤三郎、右監甘二郎,但尤三郎和甘二郎都不知道,司密局又新設了密監,專門刺探其余諸國軍情,密監令為高孟才,也就是陸寧從契丹救回來的那個老太監,現今為陸寧發展各處眼線。
高孟才本就做過周國在契丹內的內線,又看了些陸寧寫的書籍,得陸寧耳提面命,在這個時代,倒算是個出色的特務頭子。
他做事心狠手辣,胡大戶在其威逼下,為了幾個兒子及家眷,已經不得不加入密監。
實則這類眼線已經不少,如聶氏趙氏兩個后晉娘娘,現今也在密監中。
甚至她倆本來早早就去了汴京,很快就成為極為出名的賣藝不賣身色藝全雙的名妓。
當然,說是賣藝不賣身,若遇到真正能提供絕密軍情之重臣,自然還是情報為重。
只不過陸寧得汴京來的天時地利人和,令 她倆沒有發揮什么作用。
現今聶氏趙氏便在這別苑中,扮演的階段,便是胡大戶去京師時,納了她兩個名妓為妾,過段時間,胡大戶便會再次因為其兒子的事情被“抄家”,胡大戶便會帶著聶氏趙氏逃去南唐的東都揚州投靠親屬,生活凄慘下,聶氏趙氏會重操舊業。
胡大戶到時便會漸漸淡出,會有密監人幫他做出自殺的假象,再帶他回齊境。
而期間如果胡大戶表現異常,自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陸寧當時看著高公公的這份計劃書都有些懵,這是看自己寫的一些東西中毒了啊這是!這個時代不至于這樣吧?把時間線都安排的這么天衣無縫?問題誰會來調查呢?
但高公公如此精益求精,也不好潑他冷水,而且,還勉勵了他幾句,把高公公激動的,頭差點磕碎。
現今胡大戶還在京城,名義上是,雖然被特赦,但還要爭取多拿回些家產,實則是在被密監特訓,同時,也在名義上為二次抄家埋下禍根。
這胡大戶的別苑,現今便住著胡大戶的兩個愛妾及許多婢女。
然而,這些婢女實則便是紅翎三十六女射,只是,她們都便裝打扮,也不會出門而已。
此外,還有大小蜜桃和四刀婢,當然,現今的四刀婢,也可以稱她們為四個火槍婢,和大小蜜桃一樣,四個刀婢陸寧也給她們打造了火銃,雖然射程只有十步二十步,但和大小蜜桃的火銃一樣,是轉輪燧發,可以連射,近程的話很有殺傷力,當然,這種只有陸寧才能打造的出來又特別費神的轉輪火銃,卻是怎么也無法大批量打造了,莫說大批量,就現在六個火銃,若經常使用的話,陸寧怕都會變成特別繁忙的售后服務人員。
陸寧和甘氏,名義上的兩個婢女,就是兩個刀婢,其中一個刀婢,每日還得樓下賣水粉。
陸寧也是覺得自己要逼真些。
這不是,剛到穎州報道時,比他早了幾日的楊遷,對他特別熱情,自然都是因為兩人都是新政下選出的官員,千里迢迢來此做官。
這位文教授,更是來辦新學的,這是整個齊國官員吏員未來選拔的基礎,是齊國新政的重中之重,楊遷對這位新學官,也就加倍熱情。
包括新學官的住處,楊遷都準備好了,選了個干凈的小院,足夠文教授一家居住,租金也特別便宜。
文教授沒有小妾,隨行不過一個妻子,兩個婢女,這些,早就報備。
但聞聽文教授報道前已經賃了房屋,而且是草市繁華之地富戶別苑的臨街商鋪,楊遷就有些吃驚,再聽文教授說,商鋪一層賣胭脂水粉,他就更有些無語了。
雖然八品官允許家眷經商,可是,明顯圣天子的態度是不鼓勵的,你這寧可借夫人的名義賣胭脂水粉,也要去住繁華之地的商鋪,還算新政官員?
對他的異樣眼神,陸寧只當作不知,一來行商可以掩蓋自己為什么要賃租金不便宜的臨街商鋪;二來,真正自己行商了,才能對現今行商的難處,管理行商的漏洞等等,有更直觀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