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正殿,陸寧端坐于上,兩旁有南京六部監察御史。
南京和西京,作為陪都,都設六部,但六部只有監察臺,各有一些監察官員,監察周邊諸道的事務。
更像是中央政府常駐的監察大區域的巡視組。
此時,陸寧在這南京皇宮的崇政殿,正接見錢弘俶等一眾降臣。
雖然齊天子早就下旨,今日代國公覲見,免跪拜。
但錢弘俶還是領著那十幾名臣子一起朝見,他自己跪在了最前面。
爾后,才落座,當然,低矮的十幾個軟墩,這些人坐在殿下,仰視高高在上寶座上的齊天子,真的會越發感覺到,自己等的卑微,從視覺效果帶來的心理感受來說,怕還不如站著呢。
錢弘俶被封為代國公,熟悉大皇帝做事情規律的親近之臣,自然便會知道,大皇帝已經開始考慮,北伐事宜。
周朝諸侯國中的代國范圍,正是現今北漢和契丹分而治之。
陸寧其實也想過要不要改變規律,便如當初封李重進為鳳翔節度使,那就是,自己對秦地,開始有了領土上的覬覦。
不過想想也無所謂,契丹真有能人異士對自己這般了解的話,那也隨意。
此時俯視下方兀自有些忐忑不安的錢弘俶,他現今剛剛三十余歲,不過他十九歲登基,在吳越國主的位子上,已經有十幾年。
“代國公,你的府邸,早為你修好,到了汴京,有百名工匠隨時候命,你若改建,都依得你,要住的舒適,住的安心!”陸寧微笑著說,也盡量放柔和語氣。
錢弘俶微微欠身,“是,圣天子仁慈,天下皆知,對臣之寬厚,臣惶恐!”
陸寧笑道“代國公才是宅心仁厚,免了蒼生涂炭,功莫大焉,此善舉,必會青史留名。”
錢弘俶又欠身,連說惶恐之類的。
陸寧心下搖搖頭,其實很不喜歡這種場面,話說重了,說輕了,這錢弘俶及降臣們,都會胡思亂想,甚至自己每個字,怕他們回去都要好好琢磨,到底有沒有什么深意,是善意,還是惡意。
又想,不過在后殿款待代國公女眷的青城,那小丫頭,別看年紀小,但想來應付這等場面得心應手,要比自己體面多了。
錢弘俶,也在偷偷打量這位齊天子。
傳說中天縱神武,令江南君臣士民整日惶恐不安的這位天下雄主,原來,卻是如此年輕,又如此俊美,但那雙眸子,實在可怕,輕輕掃過來,就令人感覺,心下微微顫栗。
不過,不管是李重進、孟昶還是劉鋹,亦或江陵南平王高繼沖、馬楚地的周保權,這些大大小小國主,都得到了善待。
從這齊天子行事來看,倒真是數十年來,極為罕見的一位雄主,攻城掠地不斷,但軍紀極為嚴明,一掃唐末以來,諸多軍鎮如匪的亂像,看似殺伐天下,鐵蹄錚錚,聽聞他一個人,便曾經誅射闔城頑抗之敵,但實則,從約束軍紀來說,他行的,卻是大仁慈。
只是不知道,自己到了汴京,又會如何,等天下定,自己等舊國主,又會不會被他一一剪除?
可不管如何,納土歸齊,自己后裔當能綿延,子孫,應該可保無虞。
在這種復雜而又忐忑的心理狀態下,錢弘俶應答著齊天子問話,直到齊天子賜酒宴,這如坐針氈似的覲見才結束。
錢弘俶自不知道,實則陸寧的感受,也不比他好上許多。
陸寧和青城再次回到萬承鎮的時候自然已經入冬,不過這南疆之地,冬日也是常綠,便是東北的邕州,也要深冬時,極端天氣溫度才到零下,幾年也不見得遇到一次,更莫說,北方有山嶺擋住冷空氣的萬承鎮一帶了。
其實在揚州時,陸寧忍不住回了汴京一次,畢竟千余里,從揚州到汴京,水路和陸路通道都暢通無比,對陸寧來說,不到兩天的路程罷了。是以陸寧便忍不住回去看了看兩個寶貝女兒,和諸妃嬉戲了幾天,倒是湯玉娘母女,走了月余時間,還在路途上,當然,密監報說,也就這兩日就能到汴京,但陸寧離開汴京時母女還沒到,只能失之交臂。
再和青城從揚州到萬承鎮,比來時便多耗費了時間,因為走水路長江要逆流而上,走陸路,吳越地和南唐地,又沒有暢通的驛館快馬,揚州到江陵的東西陸路,雖然暢通,但同樣不在通汴京的四大交通干線上,驛館沒那么完善,是以,比之去時的十余日,回來多花費了數天。
說起來,潘鶯鶯和焦彩蓮倒是很能干,已經和阮守捷往來通信幾次,議定了成親和送親時間。
阮守捷答應,娶李艷娘為正妻,向齊國稱臣,每年歲幣為武峨州賦稅十之一,當然,歲幣只是象征性的,誰知道阮守捷每年賦稅多少?便是給個一二十貫,那也沒辦法。
此外,若齊國從海上登陸進攻螺城,阮守捷可為齊國征募一千名勇士助戰。
陸寧根本便沒有現今攻螺城的意圖,不過是胡亂提些條件,不然,嫁給你一個中原某政權的皇帝寵妃,還授你中原官職,對你卻沒什么要求?這一看,也是有詐啊。
大帳中,陸寧看著阮守捷的幾封回執,成親之日,定在十一月初十,在武峨土城成親。
武峨土城就是前唐時安南都護府劃定的武峨州的州治所在,那一帶,也是武峨州僅有的大片肥沃耕地所在,不過,阮守捷的老巢不在那里,這廝好像更喜歡睡山洞,平素盤踞在險峰之中的山寨,可能,也是為了安全著想。
“阮守捷的迎親隊伍,已經到了廣源寨。”潘鶯鶯和焦彩蓮,在旁也講述著這段時間的各種變動。
陸寧微微頷首。
輕盈的腳步聲從帳外傳來,陸寧便是一呆,卻見從外面走進來的正是盧瓊仙,但是,她雪白衣褲,白襪木屐,帶著古韻傾國傾城的美女秘書,帳中就此又多了一個。
“總院大人,你少了個洗腳丫頭,從此就由我來做吧!”盧瓊仙,半開玩笑半認真的。
比之其她女子,她到底見過大場面,不僅僅是帝王嬪妃,而是作為廟堂重臣把持過國政,是以,在陸寧面前,多少更放得開。
而且她更是特立獨行,顯然什么都看開了,隨心所欲,剛剛就穿著這身,去萬承鎮上溜達,聽說文總院回來了,這才回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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