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迎戰。”老窩罕怒吼著,大步回營帳去取甲,他眼皮一個勁兒的跳,顯然,對方絕不是斡魯朵騎兵,甚至,遼主近衛的皮室軍鐵騎,重甲和對方比,怕也頗有不及。
重騎兵,都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天然威懾感,而這隊突如其來的重騎,其泛著光澤的黑漆甲胄及寒森森武器帶給人的威懾感,尤其強烈。
在老窩罕吆喝聲中,他的妻子慌忙的取來甲胄,幫他披掛。
外間,急促激昂的號角聲突然響起,接著,爆發出震天似的“殺”聲,老窩罕的心猛的一跳,“殺!”,這個南人發音他還是聽得懂的。
是南人?!
南人重騎?!
從哪里來的?!飛狐口內?
勃斤八緊緊握著手里的長長砍馬刀,酒意已經清醒了大半,他是本族的第一勇士,天生巨力,身材也比尋常族人足足高了一個頭,對戰斗,他也有一種天生的敏銳,在知道自己現今腳步虛浮不好上馬的情況下,立刻搶了斬馬刀,和數十名族人,準備直面這隊重騎的沖擊,雖然,這些或雙手握斬馬刀或持長槍的族人,臉上都有些驚懼不安。
“死了就死了!跟我砍幾個馬腿!”勃斤八嘶吼著,眼前,似乎都變得血紅,不知道是因為酒氣還是因為興奮,他只知道,說什么,都要砍死對方幾個重騎。
號角聲后,已經到了幾十步外的那些勻速奔馳的重騎兵爆發出震天喊聲,突然加速,挺起長矛,在如雷的蹄聲中猛撲過來。
營帳這邊百余名契丹勇壯臨時組織起的防線,弓矢紛紛射出,但很顯然,對方的黑黝黝甲胄,并不僅僅是嚇人的裝飾品,有弓矢激射而中,也僅僅能留下淺淺印記。
對上真正的重騎,弓矢很無力。
前排的砍馬刀手、槍兵立時便慌亂。
而也來不及等他們反應過來,重騎已經狠狠的沖擊而來。
勃斤八剛剛舉起斬馬刀,便覺得胸口猛地劇痛,全身力氣立時快速流失,他呆呆的看向刺入自己胸口的長矛和這幾乎足有丈余長長矛的主人,這桿長矛的主人,沖在隊伍最前面,同樣黑黝黝甲胄,但面甲卻和旁人不同,是金色的,又或許,就是純金打造?
那雙黑黝黝眸子,似乎有些憐憫的看著他,接著,勃斤八就覺得自己身子騰云駕霧般飛起,然后,就沒了意識。
號角聲連連,張寶瑞罵了聲娘,這些契丹胡兒,怎么不去死?
酒喝多了,腦袋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又被那勃斤八的王八蛋抽了一耳光抽的。
說話稍微不合意,這些契丹胡兒,就對自己又打又罵。
張寶瑞嘆口氣,看著四周,這是一輛極為簡陋的篷車,隱隱的,還有胡兒的那種臭味。
幾年了,都忘了,自己當初為什么鬼迷心竅來和云州北的這些胡兒互市,又怎么貪圖錢財,從此成了這云州契丹胡兒們的御用商販,專門從云州采買這些契丹胡兒所需的日常用品,錢倒是賺了一些,還能依仗契丹的勢力在云州市集作威作福橫行霸道。
可是,在契丹人眼里,自己比狗還不如。
去年的時候,自己將積蓄送回家中,隨行市集采買的勃斤八,見到自己新納的小妾貌美,二話不說,就當自己面糟蹋了她。
然后,每隔一段時間,他總要跟自己去云州老宅。
有時候,自己真想和他拼了,可是,每次在他面前,自己便嚇得滴尿一般,他那蒲扇一樣的巨手,捏死自己,跟捏死螞蟻沒什么區別。
盡快想辦法,偷偷將這些年積蓄的家產,換成金銀,逃離云州吧。
可是,萬一被契丹人抓到呢?
張寶瑞打個激靈,每次動了偷跑的念頭,他都很害怕。
篷車外,好似越發喧鬧,號角聲在更近的地方吹響,接著,便是震天的殺聲。
張寶瑞猛的一呆,是南人在喊殺?
怎么回事?
張寶瑞坐起來,宿酒之下,頭腦一陣眩暈。
他勉強撩開篷車窗簾,正看到,勃斤八胸口被長長長矛刺中,接著,便被挑的飛起。
張寶瑞驚得全身冷汗直冒,酒意立時醒了大半。
這時才看到全景,一隊黑森森重騎,猛地沖進了契丹人群中,那些拿著長刀、長矛的契丹壯漢,在慘呼聲中,被那如林長矛戳的七零八落,沒有被戳倒的,立時一哄而散。
張寶瑞手一抖,窗簾落下,不敢再看,心中只是驚懼,是做夢嗎?怎么會有南人騎兵,來屠殺契丹人?老天祖宗,我不是做夢吧?
老窩罕出營帳上馬時,敵人重騎兵已經沖進了族人的帳篷聚集區,立時分散成數隊,和上馬迎戰的族人廝殺在一起,族中勇士,不時慘叫聲中落馬。
老窩罕的心猛的沉到了谷底,這些南人,各個弓馬嫻熟、勇悍無比,更莫說,他們各個貫著重甲,而自己整個部族,也只有自己才有全身甲胄。
有族中神射,騎馬在周邊盤旋游射,但隨之,便慘叫著,中箭落馬,南人重騎兵,沖進帳篷區后,便有數十騎,長矛掛起,挽弓弄箭,沖在前面的,一路戳翻手持兵器反抗的族人。
其中,一名黃金面甲鐵騎,手中那丈余長矛便如揮舞繡花針一般輕靈,其經過之處,馬上步下的族人,一個個被挑飛,聲勢之盛,立時令人怯戰逃竄。
老窩罕,心中也升起個念頭,要不要逃?
可是,族中老少婦孺,又逃去哪里?
“窩罕!從哪里來的南人?!”耶律古魯和幾名隨從,策馬到了老窩罕身旁,耶律古魯,眼中也有些驚懼。
眼見那黃金面甲的首領,領著十余騎,砍瓜切菜般掠過幾個帳篷,越來越近。
耶律古魯唿哨一聲,撥馬便走。
但剛剛奔出,“嗖”的破空箭矢聲中,耶律古魯慘叫一聲,肩胛中箭,猛地跌落馬下。
幾名隨從大驚,紛紛勒馬,跳下馬去扶耶律古魯,但南人重騎另一側包抄的十余騎,已經悄然截斷了他們退路。
陸寧正要持弓再射,突然旁側帳篷沖出一條手持砍馬刀的黑影。
“噗”,陸寧順手甩出手中箭矢,正中黑影咽喉,將她死死釘在地上,卻是一名契丹婦女,躲在營帳中,伺機要砍來襲敵人的馬蹄。
陸寧搖搖頭,此時,一些營帳旁,傳來女子慘叫,自然都是兇悍婦女沖出來,被戳中的慘呼。
契丹女子很有一些和男兒一般兇悍能戰,她們自不會乖乖躲在帳篷中待俘,這點,根本不用陸寧交代,羽林郎們,本就將契丹胡人都視為一體,而不分男女婦孺。
“呀……”窩罕紅著眼睛,舉著長矛向那黃金面甲的南人首領沖去,被這南人首領釘在地上的女子,正是他最喜歡的兒媳。
“噗”,窩罕脖子上,很快就多了一個血洞,摔落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