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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行在東移

  從天山南道到河西城,四千里絲路,來自遙遠東方的帝國圣君令喻一到,立時,數十萬人力被動員起來,如果現今能有航拍,想來會看到這條古商道各個路段密密麻麻的工蟻在勞作,或架橋修路,或搭建驛站,或修葺城鎮之墻,這片遼闊的西域之土,或許因為剛剛遭遇了神罰,是以,在東方帝國重壓下,有史以來,第一次這樣被動員起來進行一場浩大工程。

  當然,從單獨的路段來說,臨近埃米爾出錢出力,道路修的順暢,驛站建起,對其領地也大有好處,更莫說,一些商道所經的傳統市集村鎮,本來就是當地埃米爾的稅邑之地。

  河西城大巴扎的一處奶茶鋪,陸寧慢慢喝著碗里乳白色飲品,其實就是酸奶加點點鹽和洋蔥絲,倒很是提神,這種飲品地在波斯早就有了,原本的名字里,有“痰”這種發音,齊人自然覺得這種名字很難接受,而現今的話,這種飲品叫“奶茶”,波斯人也是稱呼“奶茶”的音譯,由此也可見大齊這幾十年對外輻射的影響力。

  這咸酸奶在西域也算貧富皆宜了,富裕階層,作為休閑飲品,販夫走卒在外勞累,遇到奶茶攤喝一杯,也能快速補充體力。

  整個奶茶鋪,現今就陸寧這一桌客人,倒不是陸寧霸道,他和兩名千嬌百媚麗人這么一坐,幾名馬穆魯克奴婦、奴夫簡直要趴在地上讓陸寧踩在身上邁過泥濘的尊貴,又有幾名兇神惡煞的彎刀古拉姆在外面一站,店里的客人紛紛走掉,店外的,也不敢再進來。

  陸寧自注意到了這一點,招招手,愁眉苦臉的店主忙跑過來,是個中年瘦高個,帶著小氈帽,滿臉的胡茬,不敢離得服飾極為光鮮刺眼的貴人太近,幾步外便陪著笑臉,嘰里咕嚕問,“老爺,要點什么?”

  “老爺”的發音用來稱呼齊人,這些大巴扎做生意的店家都學會了。

  “你放心,今日你這店就算我包一個時辰吧,多少錢,到時候我折算給你。”說著話,看了呂鳳嬌一眼,呂鳳嬌嫣然一笑,站起對店主說:“一百文夠了吧。”

  旁側一個背著錢搭子的馬穆魯克奴婦忙跑上兩步,從里面摸出百文紙幣遞給店老板。

  店主忙賠笑收下。

  雖然,現在正是喝奶茶黃金時段,一百文大體和他一個時辰賣出的奶茶收入差不多,但問題是現在他不用消耗原料,等于干賺的。

  呂鳳嬌又笑道:“你幫外面衛兵,每人拿一杯奶茶,還有店內的奴仆們,也每人一杯解渴。”

  店主立時無語,雖然不敢抬頭正視這位衣飾極為華麗的中國美嬌娘,但隱隱約約,這團紅影中的麗人,也是仙女一般優雅妍麗,卻不想,計算起小錢也斤斤計較。

  陸寧在旁也是一笑,小鳳嬌幫自己管錢,倒是放心的很,要自己,怕一個銀元都賞出去了。

  西域默罕默德教派區的貨幣是第納爾體系,第納爾為金幣,迪拉姆為銀幣,法爾為銅幣。

  但因為便是大的埃米爾都自己鑄錢,所有,貨幣極為混亂,最有信用的貨幣,還是當年傳進來的羅馬人鑄幣。

  到十幾年前,齊人金幣銀幣銅幣在信用貨幣上,遙遙領先排在榜首。

  但現今齊人來了,在幾座齊城,卻使用紙幣,初始令本地人憤怒又無奈,可隨之見這些紙幣,能從齊商手里購物,每個月更有一天可以去齊人東海百行的銀號兌換等額金幣銀幣和銅幣,僅僅收少量手續費。

  這也令本地人漸漸接受了紙幣,但只收齊人手里的紙幣,免得遇到假幣,不過,也漸漸有膽子大的,在熟悉了最通用的百文和一銀幣的紙幣后,也就不再局限于和齊人流通,畢竟,多次來回兌換,手續費也積少成多,而且,紙幣中,齊人在本地,也是用最常用的一元銀幣和百文銅錢的紙鈔,很快本地人就熟悉起來。

  對這百文的紙鈔,店老板倒是沒任何意見。

  手指輕敲著桌子,看著鋪外絡繹不絕的人流,陸寧琢磨著一些事。

  這十幾日,他去了西部地區,甚至進入了白益王國的勢力范圍。

  不過現今想的,倒不是西部地區的事務。

  陸寧身旁,坐的是一襲紅裙風情萬種的呂鳳嬌,另一側,坐著淺藍空姐服飾靚麗四射的貝拉古扎爾。

  陸寧倒是已經習以為常,在汴京時,第一次見這些服飾同時出現在自己面前,很有些時空錯亂的感覺。

  雖然琢磨著政事,陸寧的手,卻忍不住在桌下輕輕放在貝拉古扎爾美膝膝頭,感受著雪白絲襪的絲滑和其肌膚的柔嫩彈力,心不禁又有些熱。

  這些年,自己對身體的掌控,早已經不是以前,那時候一股蠻力令嬪妃們落下后遺癥,要幾個月甚至一年才能恢復,雖說和自己共赴巫山后,嬪妃們獲得的精神和肉體滿足還是能持續一年半載,但自己多次索求的話,倒也不至于成為苦差。

  眼睛斜瞥著貝拉古扎爾,想象著晚上回到官邸,就令她穿著這一身制服跪在軟榻上,自己從后盡情享受,心更是火熱,甚至已經想到了這深眸高鼻的波斯空姐那雪白絲襪美腿在榻沿跪出誘人曲線,被自己盡情懲戒的一幕。

  “哦,馬蘭集那邊怎么樣了?”陸寧看向呂鳳嬌。

  這小尤物很是能干,不僅僅是內室管家,更是自己的機要秘書類型。

  “今早到的千里加急,叛亂已經平息。”呂鳳嬌招手,這次忙快步走上來的不是錢搭子奴婦,而是背著木箱的另一名奴婦,呂鳳嬌拿出荷包里的鑰匙,打開木箱里的鎖,取出了一份文函雙手奉給陸寧,這些當然不是機密文件,不然,也不會帶出官邸外,更不會要奴婦帶在身上,哪怕她們根本接觸不到。

  陸寧打開文函,慢慢的看。

  馬蘭集,就是后世土庫曼斯坦馬雷州的梅爾夫古城,其是一座綠洲古城,在絲綢商道上,重要性甚至不下于七河府(撒馬爾罕),要高于河西城和河中城。

  在漢代時,這馬蘭集被中國稱為木鹿城,但現今,被齊人賦予了“馬蘭集”的新名稱。

  木鹿城,原本極為繁華,在蒙古東征時被付之一炬,但因為其地理位置的不可替代性,后來又被此地的蘇丹重建,只是繁華已經不復當年盛景,但仍然是后來統治此地的帖木兒帝國及各個蘇丹國、汗國的重要城市之一。

  而可能是歷史的宿命吧,今世的木鹿城,反抗極為激烈,同樣遭遇了大屠殺,十室九空,這也是王大眼軍團唯一一次有組織的軍團規模制造的慘案。

  殘留人口,全部被充為奴,而且被遷去中原,木鹿城暫時改為馬蘭集,準備從中原遷徙萬戶軍戶來此,也是現今西域,僅有的驅逐當地族群離開而徹底換血殖民的區域。

  這馬蘭集,恰好在河西城和河中城最中部,以商道來說,距離河西六百余里,距離河中城也是六百余里。

  現今正在商道沿途修復或者新建驛站。

  四千里商路,五十里一驛,基本上,大大小小將會有百余座驛站。

  這些驛站,便是在埃米爾統治的村鎮也會設立。

  這百余座驛站處,也會設百余個治安所,治安所之都頭,委派齊人,負責上下路段的治安,同時管理驛站。

  基本上,遠離村寨部落的驛站,將會派百名,也就是一都古拉姆戰士,由治安所齊人都頭指揮。

  而設在本就是埃米爾統治的村鎮的治安所,派出的古拉姆戰士可能會相應減少,更多的依靠當地埃米爾提供的治安力量。

  一些重要的驛站,也會派駐禁衛團的火槍手,當然,每一委派,最少也是一都百人火槍隊,不然,形不成較大的威懾力不說,反而可能成為盜賊及心懷鬼胎的埃米爾的目標。

  總之,實際上四千里絲路,需要的治安力量并沒有想象的夸張,古拉姆戰士不超過萬人,火槍隊兩三千人。

  其實,可以想想,那些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僅僅百名古拉姆戰士駐守的驛站,可能遇襲被血洗的事情肯定會發生,但如此大規模襲擊的后果,也就掩蓋不了其是哪一路埃米爾暗中反齊,到時便將其連根拔起。

  最近各地倒暫時沒有這種消息傳來,畢竟,驛站商道很多路段還未修繕完成。

  但馬蘭集,爆發了一次暴亂。

  馬蘭集,臨時調撥去了幾千馬穆魯克修復古城,卻遭到了襲擊,是那些偷偷留下來,并沒有被強迫遷徙去中國的當地殘余力量。

  而手里文函顯示,這股反抗力量的主要一支已經被禁軍絞殺,其余四散而逃,應該成不了氣候。

  畢竟在馬蘭集,和其他齊城一個待遇,已經派駐了一個大禁衛團。

  說起來,馬蘭集附近一座城堡陸寧很想見識下。

  二百多年前修建的克茲卡拉要塞,本地語的意思,就是“姑娘城堡”。

  后世對這里,制造了很多浪漫傳說,但實際是,默罕默德教派剛剛進入這片區域時,一位東方總督“埃米爾”征服了木鹿古城,掠奪數百名少女囚禁在其興建的城堡內供自己享樂,該城堡由此而名。

  想著,陸寧笑道:“明日,咱們啟程,去馬蘭集娘子關,我將會是娘子關治安所第一任都頭。”

  “姑娘城堡”,被更名為很有東方特色的“娘子關”。

  其距離馬蘭集百余里,是馬蘭集西行第二個驛站,也是個小村鎮,該村鎮再往東,馬蘭集周邊兩三百里,村鎮部落不是被屠便是被押解遷徙而走。

  該村鎮居民雖然恰好歸屬另一個埃米爾另一個教派沒有受到牽連,但對齊人的觀感也可想而知,畢竟血淋淋的一些慘事就發生在身邊。

  陸寧,其實不想碰觸這些,也不想知道這些,但思來想去,還是準備去娘子關,也看一看,這些居民可能的創傷后遺癥后,思想上會是怎樣一種變化。

  同時,那里絕對是暗潮涌動之地,烈炎營是一支很強力的武裝,僅僅在自己身邊做花瓶未免可惜。

  當然,最主要的是,西方白益王國有異動,王大眼便很擔心自己,給自己寫了數封信。

  他當然不會覺得自己可能遇到兇險,河西城原本就有一團禁軍,現今又有三個禁軍團正開拔過來,也就是,在河西將會有整整一旅禁軍,一萬幾千人的禁軍軍團,又有自己坐鎮,就算西方敵人大舉來襲,不說會不會擊潰敵酋,最起碼,支撐到援軍來沒問題。

  但自己身份使然,身處最前線,且都是新開之疆土,各種復雜情形難明,王大眼自然心中不安。

  雖然有些無奈,但陸寧覺得,自己還是從諫如流的好,也免得王大眼為難甚至影響戰略部署。

  往河西派駐一旅禁軍本身就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原本,重兵在西線,是屯駐在河中城,飯要一口一口吃,在河西屯重兵,戰線拉的太長,對方大舉來襲,又遇到叛亂之類的,很容易孤軍陷入重圍。

  而原本,河西的一團禁軍,本就是在緩沖區的楔子,情況不太妙的話,可以東退,河中府派兵接應,敵人如果追擊到河中,齊軍就會占據主動。

  但自己到了河西,使得從大戰略來說,王大眼不得不將河西視為最前線,河中到河西的千多里漫長地域,都要維穩,其中還包括了馬蘭集這種經歷過大屠殺的區域。

  從自己來說,既然掃蕩了伽色尼殘余,那就一口吃個胖子,就是要河西成為大齊控制的最西之城且不可退卻。

  戰術層面,自己一直也比較冒險激進,當然,戰略上,征西之舉,自己蟄伏二十余年,也算很難隱忍了。

  不管怎么說,看了王大眼幾封信,陸寧覺得,自己行在東遷,沒什么壞處,也恰好,對馬蘭集周邊險些波及到慘案中的居民,也做一做調研,看需要不需要,再進行一些部落領地交換的大遷徙,將親近齊人的部落,遷徙到富饒之地。

  此外,烈炎營,還從花瓶變成有用武之地。

  自己總不能在此變成累贅,身邊的武裝,總要派上用場,威懾及穩定馬蘭集周邊,令遷徙中原軍戶事順利實施。

  而且,行在東遷,也實在沒什么合適的位置了,總不能和河中經略對調,河中經略,才剛剛熟悉此地。

  思來想去,也只有娘子關了,周邊人口不少,治安所新設,本來就需要派一都火槍手的重要驛所。

  不過,見呂鳳嬌神情古怪,雖然一閃即逝,也知道,這小丫頭肯定是看自己又給自己降職,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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