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貝爾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鄭英奇在閑暇之余,經常思考著這個問題——毫無疑問,從索貝爾的種種舉動來說,這個男人,這個今年只有28歲的男人,很想將e連帶好。
他想帶著一群優秀的士兵一起奔赴戰場,用他們本身的優秀,來抵消殘酷戰爭高昂的戰損率。
鄭英奇明白索貝爾的想法,不止是索貝爾,包括受士兵們尊敬的溫特斯、2營營長斯特雷耶、乃至2營的所有軍官,都想把所有的人變成一群優秀的士兵,但每個人有自己不同的身份,在自己所處的身份上,同樣的初衷和不一樣的手段,收獲并不是完全相同的,甚至極有可能是相反的。
感恩節到來了,辛克上校給全團放假了三天,e連的所有人都對三天假期做了各種規劃,鄭英奇甚至被一排的戰友拖著制定了度假計劃——但臨到頭,2營營長斯特雷耶卻下令,2營將利用這三天假期,進行一次令人記憶深刻的訓練。
假期泡湯了,在別人享受感恩節假期的時候,2營所有人被斯特雷耶帶著進行一次為期三天的野外演習。
演習的科目包括長距離行軍、突襲敵軍陣地、夜間防毒氣襲擊演練。
三天時間內的所有食物,只有此時還是傘兵標配的k級干糧。
各種演習項目進行的非常順利,e連自然是吊打d連f連,可三天的k級干糧,居然讓所有人都各種吐槽,期間鄭英奇親眼看到過不少人將分發下來的k級干糧悄悄的丟掉也不愿意吃,盡管k級干糧味道不怎么樣,可鄭英奇怎么也想不通,這東西……居然會被人給扔掉!
他默默搖頭,這k級食物要是在中國戰場上,不管日軍還是八路或者,誰舍得扔?誰舍得浪費?
當然,扔掉食物的人終究因為自己的草率行徑付出了代價——在餓著肚子堅持了訓練后,他們終究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吃這種東西。
在三天演習的最后,最最難忘的訓練展開了。
匍匐訓練的鐵絲網下,新殺的豬的內臟鋪了厚厚的一層,而機槍則在鐵絲網的上面不斷的進行著射擊——所有的人都要求爬過這道20米長的鐵絲網。
當最后的考題揭秘后,鄭英奇環顧四周,看著臉色慘白的所有人,露出了一種很奇怪的表情。
很有創意的訓練方式!
斯特雷耶看著手下三個連的反應,這種不出意料之中的反應讓有種非常有趣的感覺,他說:
“我們即將奔赴的戰場,大炮、炸彈會把人炸成你們眼前這種地獄的場景,子彈在我們頭上、身邊不斷的飛過,慘叫聲會不停的響著,而我們卻需要在這種地獄中作戰,如果你們連這一關都過不了,那么……你們有什么權利去佩戴銀翼徽章?”
看著士兵們慘白的臉色,斯特雷耶問:“哪個連先來?”
索貝爾大喊:“報告長官!讓e連先來!”
“小伙子們,請你們給他們做一個表率!”斯特雷耶滿意的對e連所有人說。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明明這一切都是斯特雷耶布置的,所有人都知道斯特雷耶說的非常的有道理,戰場就是這樣的情況,可主動請命的索貝爾,還是被士兵們又給恨上了——尤其是索貝爾說:
“雅各布,你先給他們做個示范。”
“是。”
鄭英奇出列,以標準的動作爬下,然后開始了匍匐前進,在所有人驚駭的神色中,鄭英奇像往常一樣匍匐穿過了20米的鐵絲網,子彈的不斷咆哮、滿地厚厚的內臟和血水,并沒有讓他的動作遲緩,依然是那么的敏捷,從另一端出來后,鄭英奇繞過了機槍手回到了隊列——但身邊的人卻不由自主的遠離了鄭英奇。
“你們、還在等什么?從一排先來!”
索貝爾催促聲中,一排的其他人,不得不硬著頭皮鉆鐵絲網。
在軍隊中,爬行分成兩個概念:像嬰兒一樣的爬行、像蛇一樣的蠕動。
像蛇一樣的蠕動,自然是最最不標準的動作,可所有的人,面對著短短的20米鐵絲網,卻都想蛇一樣的蠕動著,蛇可以飛快的蠕動,但人……卻異常的慢。
很多人從鐵絲網下面鉆出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嘔吐,劇烈的嘔吐,僅僅一會兒時間,訓練場就飄蕩起了酸臭的嘔吐味道,可所有人卻像是聞不到一樣,他們只想盡快的脫掉身上的軍裝,然后痛痛快快的洗一個澡。
神色如常的鄭英奇在其中依然是鶴立雞群,可能很多人都想,確認過眼神,雅各布確實是一頭狼滅!
e連的所有人在索貝爾的粗暴的堅持下,都蠕動了一遍地獄場,包括所有的軍官——鄭英奇想,如果索貝爾也能這樣共患難一遍,或者e連的所有人對他的看法會有所改變。
但從始至終……
索貝爾始終是一個看客,訓練結束后,一身干凈的索貝爾這次沒有用他的挑剔來約束整個e連的士兵,難得的通了一次人情——但他的通情達理,并沒有讓士兵們記住,反而士兵們記住了一件事:
感恩節演習,索貝爾用他的暴虐,又欺負了他們!
到11月底的時候,托科阿訓練營的訓練宣告結束,經過了托科阿訓練的e連,每個人都熟練的掌握了自己的武器。在索貝爾的苛刻的訓練下,排里的任何工作,每個人都能干——最次也能應付,每個兵都了解下士、中士的職責,必要的時候都能替補。
用鄭英奇的眼光來看,這些兵,已經算是合格的兵了。
在離開托科阿的時候,戈登驕傲的說:
“我認為,經過了托科阿的訓練,什么苦對我來說,都已經不在話下了!”
鄭英奇沒有打擊這個有時候顯得心思陰沉的戰友——他心想:那是你沒見過戰爭。
在離開托科阿訓練營的前兩天,506團的團長,辛克上校在讀者文摘上看到了一篇文章,大意是有支日軍,在馬來半島用72小時創下了行軍100英里(161公里)的記錄,作為美國人,辛克上校很想看看他的部隊能不能挑戰下日軍的這個記錄——三個營長中,只有2營長斯特雷耶應承下了這個任務。
于是,在離開托科阿的時候,1營和3營坐火車去了亞特蘭大的本寧堡,而2營,則全裝徒步前往本寧堡。
按照斯特雷耶選定的路線,全程一共190公里,其中有160公里是鄉間小路。
三天,190公里……
鄭英奇想笑,三天一百九十公里而已,這些輪子上的國家真的是……
他們是真的理解不了兩條腿跑過四個輪子的神話!
全裝行軍在全營的滿滿信心中開始了,而在這190公里的行軍途中,鄭英奇也見識到了索貝爾的不靠譜——或者是美軍中不講究軍官的帶頭作用,更為倚重成熟的士官體系的緣故,這場艱難的行軍中,索貝爾依然沒有值得稱贊的地方,甚至他每次的咆哮和催促,都在累積著一絲絲的怨氣和不滿。
這場行軍很艱苦。
泥濘的道路、夜間徹骨的寒冷、還有時不時吹起來的刮骨寒風、雨或者雪的搗亂,讓行軍途中各種滿是心酸的笑話不斷——步槍手還好點,機槍手、迫擊炮班這些單位更難受,沉重的負重讓這些戰士幾近崩潰,而索貝爾只會大聲的催促,或者用嘲諷、挖苦的話來對待這些拖延了行軍速度的單位。
相比索貝爾的不靠譜,溫特斯這個1排排長的表現就稱得上“捕獲”軍心了,他不僅要求排內的戰士相互幫助,甚至主動幫助其他戰士負重——在他的要求下,一個班的步槍會交到一半人手上,剩下的一半人輪流幫助行動艱難的機槍和迫擊炮班,而他還組織了幫助小組,專門幫助掉隊、拖延行軍速度的戰士。
在他的帶動下,全營都這么互助了起來,行軍速度因此有了極大的改善。
在我軍中,這種相互幫助其實都是傳承下來的,在班長的言傳身教下,這種幫助是很自然的事,但在這里,這種幫助卻是寶貴的、可貴的、難得的……
這場行軍,前后一共用了75小時,實際上用來行軍的時間,只有33個半小時,全營586人,到最后一天的時候,很多人都是在戰友的攙扶下堅持回來的——只有12人因為生病未能走完全程。
當然,面對記者,辛克上校是這么說的:“沒有一個人掉隊,即使是摔倒了,臉也是朝著前方的。”
鄭英奇默默的呸了一口,假裝不知道有12個人掉隊了這回事!
全營中只有e連的1排和3排無人掉隊,作為獎勵,這兩個排在入城的時候走在了最前頭,而鄭英奇因為表現最為優異,成了最前頭的排頭兵——他們的連長走在隊伍的邊上,驕傲的昂首挺胸,入城的時候甚至刻意放慢了步伐,讓自己多享受一會兒來自市民們的歡呼。
但無論哪個士兵經過了索貝爾跟前,那一道深深的隔閡,卻是怎么也無法填補的。
506團在本寧堡,開始了真正的傘兵技能訓練——好多人都覺得傘兵訓練很苦,但對于e連來說,本寧堡傘兵學校的訓練,反倒是最輕松的,因為他們不需要將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進行體能訓練,只需要進行空降兵實戰訓練即可。
沒有人什么,是比體能訓練最折磨人的了,這一點,不管是哪支部隊,都是這么的認知。
期間有個笑話,傘兵學校的訓練是分級的,最開始從a級開始,然后就是b、c、d級,但只有1營進行了兩天的a級訓練,2營和3營直接跳過了a級訓練——笑話就出在1營。
那些跑來訓練1營的士官,以為這些人像以前受訓的傘兵一樣,結果體能訓練的時候發現,輪體能訓練,他們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一營的人甚至猖狂的表示:
就你們這水平,去2營吧,正好可以讓2營給你們當教官。
幾次吊打后,這些士官自然向他們的指揮官匯報的情況,因此直接跳過了a級訓練。
先期的訓練結束后,期待中的d級訓練就開始了——d級訓練就是實戰跳傘,一旦完成了五次跳傘以后,他們就會獲得傘兵的銀翼徽章,在跳傘的前一天晚上,傘兵們一遍又一遍的打著自己的傘包,生怕沒有打包好把自己的小命丟在了這玩意上。
看到排內緊張的氛圍后,鄭英奇忍不住講了兩個笑話。
“據說,降落傘的合格率,只有無論軍方采購人員怎么強調說需要百分百安全的降落傘,但廠家總是說是他們最大的努力了,但后來,軍方換了檢測方式后,降落傘的合格率就成百分百了!”
“什么方式?”
連溫特斯都生出了興趣。
“隨機將生產的降落傘挑選出來,讓降落傘供應商的質檢人員自己跳,這下子安全率直接上升到百分百了!”
整個1排轟笑起來,有人迫不及待的問:“那第二個笑話呢?”
“根據某個降落傘制造商的統計,他們生產的降落傘,只有百分百的好評率,從沒有一個差評!沒有一個使用者說他們的傘有問題!”
鄭英奇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戈登的肩膀,說:“因為有問題的傘,使用者都沒法差評。”
話音剛落,整個宿舍就充滿了轟笑聲,就連剛剛走進來的索貝爾,都露出了笑意。
在鄭英奇的兩個笑話作用下,這一晚緊張的氣氛倒是好了很多。
首次實戰跳傘的時候,當然會有各種緊張者出現,但隨著次數的累積,很多人都驕傲的說:“即便沒有了降落傘,我們都敢跳了!”
在獲得了銀翼徽章后,辛克上校將所有人集合起來,宣布了當天的命令——因為考核的優秀,這個團,已經成為了全美陸軍中,最優秀的幾個團之一了。
但訓練一直在進行,他們更換了好幾個訓練營地,有的營地建設簡陋,但有的營地卻建設的非常齊全,甚至還能享受到電影院等等服務——但無論在哪個訓練營,506團的表現都是最為優異的那個,一次次的優異后,終于,諸多的部隊注意到了這支在訓練場上表現空前優秀的空降團。
據說在上面,很多師都想將506團納入自己的作戰序列中——不過,最后101空降師有幸將506團納入了它的作戰序列,而506團的所有人都認為,101師能有他們,是101師的榮幸。
1943年6月10日,506團正是歸入了101空降師的建制中。
而在1943年9月,這支訓練了將近一年半的部隊,和其他友軍一起,終于踏上了離開美國的客輪,前往了他們最終的目的地——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