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遲沉默聽著,道理他懂。
浪潮滾滾,不進則退,而越大越穩的船,越能走得更遠更快,獲得的更多,再將船造得更大更穩,再次走得更遠更快……
后面的小船只能跟著撿漏,差距會越拉越大。
抓住任何一個能讓船升級、讓船往前多跑一段距離的機會,說不定就能追上前面跑的大船,可能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過,‘任何人才都不是不可取代的’這種想法,讓他突然想到了組織。
他很清楚,在組織里,最愚蠢的想法就是覺得自己不可取代。
如果沒有人能比擬某個人的智慧、天賦、能力,那一位就會對那個人多一些容忍,但一旦觸了紅線,那一位權衡之后,照樣會被舍棄掉,就算找不到替代者,也可以用一群人的智慧、天賦和能力來湊。
時代,個人,群體……有時候,個人還真是不夠份量。
“抱歉……”池非遲還是跟池加奈說了句抱歉,又補充道,“不過我覺得弘樹的事和辛多拉公司的事并不沖突,還有別的途徑。”
“我也沒怪你啊,之前是我不想你為這些事操心,也沒跟你說清楚,”池加奈的聲音帶上些許笑意,“而且,你說的沒錯,弘樹的事和辛多拉公司的事不沖突,這些年,我也不止找了澤田弘樹這個突破口,剛才我是嚇唬你的,你想做澤田弘樹這孩子的教父就去做,沒關系的,媽媽也不會再打弘樹這孩子的主意了……天才不是不可取代的,不過一些人對于一些人而言,卻也不可取代,非遲,聽著這些,會不會覺得……媽媽很可怕呢?”
池非遲看著窗外飄落的大雪,“沒有,在我心里,您永遠是最溫柔的母親,不管做了什么,想做什么。”
“你可比你老爸會說話多了,”池加奈失笑,又輕聲問道,“波士頓下雪了吧?”
“嗯,昨晚下到現在,還沒停。”
“波士頓的冬天可長了,有時候下起雪來就不會停……對了,前天萬圣節的游行活動,糖果商的廣告收獲不大,UL聊天軟件反而成了最大的贏家,之前那些人對UL的封鎖已經被打破了,注冊量每天翻倍地漲,不過也不奇怪,誰讓吸血鬼先生在我們這兒呢……”
“您已經知道了?”
“昨天看了轉播,你老爸也說了,你在萬圣節上,UL聊天軟件又突然傳得沸沸揚揚,不用想也知道是你在背后搞的動作……”
“我只是順便跟人提了UL,還沒用吸血鬼的身份,也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你沒有雇人去論壇發帖?”
“沒有,真的是意外。”
電話掛斷。
池非遲看了一下時間,足足聊了兩個多小時。
其實,相比起池真之介那種‘有事說、沒事滾’的態度,池加奈一直都是溫柔又有耐心的。
對,就像記憶里一樣。
一個從來不會發火、說話耐心溫柔、舉止優雅得體的母親,就像這世上最完美的母親。
但母親也是對原意識體傷害最大的人。
因為就是這么一個完美的母親,好像也丟下了自己。
偶爾聊一次有多溫暖,一直聯系不上、一直見不到人的時候,就會有多難受。
他那天跟非離說過——給予之后再剝奪是最殘忍的事,快樂和幸福更是如此。
就是在感慨這件事。
非離的回答是——可是至少有等的希望,也不算被剝奪掉,不是嗎?
但有時候有希望的等待才是最折磨人的。
就算是他,相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原意識體,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但心里還是有一些怨氣。
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一個攤開來談的機會。
將所有潰膿的傷疤揭開,再疼過一次,就能讓它重新長好的機會……
任由它悶著腐爛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下一秒,池非遲黑著臉,拎起非赤,轉身出了房間。
這垃圾三無外掛,就不能讓他多愁善感一會兒嗎……
客廳里,鷹取嚴男正悠然坐在落地窗前,泡了一壺熱茶,看窗外雪景,見池非遲出來,打了聲招呼,“老板,早啊。”
“已經不早了。”池非遲走上前坐下,看了看桌上留的三明治,動手倒了杯茶。
“也對,都已經10點半了,”鷹取嚴男懶散靠到椅子上,“弘樹那孩子估計還等著雪停出去玩呢,不過我看這雪今天不會停了……”
“能休息還不好?”池非遲動手吃三明治。
一睡醒就跟自家老媽聊電話,他還沒吃早餐呢。
“閑過頭了,”鷹取嚴男打了個哈欠,“下午我去樓下健身房待會兒,老板,你去不去?”
“行。”
最終,池非遲還是沒能去成健身房。
下午3點,阿笠博士抵達波士頓機場,看到池非遲后,笑著揮手,“非遲!”
池非遲走上前,陪阿笠博士一起往外走。
“才下午3點,天已經這么黑了啊。”阿笠博士感慨。
“昨晚就開始下大雪,一直沒停。”池非遲道。
“本來我讓小哀不用告訴你了,”阿笠博士無奈笑道,“這又不是在東京,還要麻煩你找車過來,不過她說你也在波士頓,正好可以一起去吃頓飯……”
“她在消息里是這么跟我說的,”池非遲語氣冷淡道,“博士過去之后,肯定有人招待,他肯定會趁機大吃大喝,你幫忙盯著他一點,不要讓他吃蛋糕之類熱量太高的食物。”
阿笠博士:“……”
原來在這里等著他。
跑這么遠來波士頓一趟,也不能偷偷吃點想吃的,窩心。
“博士!”出口處,工藤優作走上前,看到池非遲后,也笑著打招呼,“池先生也來了啊。”
跟工藤優作一起來的,還有澤田弘樹的生父堅村忠彬,見到池非遲,還有些意外。
“非遲早就到波士頓了,今天也是過來接我的。”阿笠博士笑著解釋,心里嘀咕一句:順便也是來盯著他的。
“是嗎?”工藤優作有些不好意思,“我最近在忙,還不真知道池先生在波士頓,不然可以一起吃頓飯。”
“要是前兩天我邀請你去教堂,你答應的話,說不定就能見到了,”堅村忠彬笑了笑,又對池非遲道,“池先生,我是堅村,辛多拉公司新項目‘繭’的負責人和設計師……”
“教堂?”工藤優作疑惑。
幾人就在機場門口溝通了一下‘信息’。
工藤優作和堅村忠彬是大學同學兼損友,早在池非遲抵達波士頓前,工藤優作就受堅村忠彬邀請,到了波士頓,幫即將推出的游戲做背景策劃,也就是故事情節設計。
這些對于工藤優作這個小說家還是很容易的,也算是辛多拉公司重金聘請的臨時設計師。
因為工藤優作這段時間只是待在自己住的酒店,偶爾去辛多拉公司,所以池非遲也沒想到工藤優作已經來了,而工藤優作埋頭工作,也沒留意洗禮的事。
這一次阿笠博士過來,是因為受工藤優作邀請,來幫忙完成游戲的最終程序。
‘繭’就是劇場版六里出現那個游戲機器,可以說是全息游戲,程序設計方面有程序師,而機器的調整出了一些問題,所以工藤優作才推薦了阿笠博士這個科學家過來。
說清情況后,一群人又到了阿笠博士住的酒店。
酒店是由辛多拉公司負責提供的,不過沒由托馬斯辛多拉經手,跟池非遲也不在一個地方。
到了酒店,阿笠博士去房間休息。
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很熬人,連池非遲到了都想趕緊休息,更不用說阿笠博士。
其他三人沒打擾阿笠博士,在酒店二樓的休息區坐著喝茶閑聊,準備等會兒再一起去吃個飯。
“繭項目耗資太大,也難怪菲爾德集團也進行了投資,”工藤優作笑道,“上次北斗星號列車事件分別的時候,我還說很快就能再見面,原本是想著繭的發布會能見面的,沒想到不用等發布會,我們就再見面了。”
池非遲:“……”
他概念中的‘很快會見面’,跟工藤優作概念中的‘很快會見面’,可能不太一樣。
北斗星號列車事件的時候,他才穿越過來沒多久,這一晃,都已經過去兩個不太正常的冬天了。
這算是第三個突然到來、又不知什么時候會突然沒了的冬天。
“說起來還真有緣,”工藤優作看向堅村忠彬,“堅村就是弘樹那孩子的生父。”
堅村忠彬點了點頭,他也沒想到老同學跟池非遲是熟人,趁機了解一下池非遲是個什么樣的人,好像也不錯,“那孩子小時候,我沒怎么陪伴他,之后我跟他母親離婚后,他就跟她母親到了美國,前天洗禮儀式我也去看了,他看起來過得還不錯。”
“咳……”工藤優作輕咳一聲,轉開話題,“正好池先生也在,有沒有興趣聽聽繭的策劃?作為投資方之一,就算讓你提前知道,想必辛多拉董事長也不會生氣的。”
堅村忠彬無語看工藤優作。
把自己科學家朋友拉過來幫忙就算了,連人家大少爺都不放過,工作起來這么認真的嗎?
“因為有一個游戲舞臺以老舊倫敦時代為背景,我覺得你會感興趣,而且你是一個很有推理能力的人,我也想聽聽你的建議。”工藤優作笑著跟池非遲說完,悄悄瞥了損友一眼。
他可是在幫忙,還用這種眼神看他?
說到游戲,池非遲來興趣了……不,他是想研究一下全息游戲的策劃和開發,才不是想玩那個全息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