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還真不錯，”小泉紅子笑著瞥了非赤一眼，“特別是小非赤的。”
非赤：“……”
魔女小姐那一眼看得它有點緊張。
“我不喜歡甜的，”池非遲動手分下一份血，“非墨的還不錯，像薄荷利口酒。”
非墨默默往桌子另一邊挪了挪。
它記得主人喝的反舌鳥雞尾酒里就是加薄荷利口酒的。
魔女小姐也就是面上兇，其實就是小白羊，但它家主人不一樣，它的血液對上主人的口味了，讓鴉有點心慌。
池非遲把一根試管遞給小泉紅子，“阿富婆的。”
“終于到人類的血液了嗎？”小泉紅子也喝出經驗來了，期待接過試管，淺淺抿了一口，辨認其中的味道，“咦？有點酸，不過不是很討厭的酸味，還有……”
池非遲嘗了一點，味道確實很復雜，“像上等干紅葡萄酒，但又沒有太濃烈的發酵酒的味道，有回甘。”
這種味道要復雜得多，兩人只能慢慢品嘗，記下那個味道。
一份份持續嘗下去，有的味道偏苦，有的味道偏甜或偏咸，但人類血液的味道要比動物復雜得多，就算是偏苦味的血液里，兩人也發現了苦卻有奇怪清新香味的血液，那份苦嘗起來似乎也別有滋味。
池非遲想到一個很好的例子：就像臭豆腐，味道沖，但有的人就能從中嘗出香來。
喝血液似乎變成了一場美食品鑒大會，各種復雜卻又和諧融洽的奇妙味道在舌尖上滑過。
那些味道美好的人類血液，似乎也同樣能讓兩人心情美好起來。
等血液全部嘗完，小泉紅子心滿意足地靠坐在椅子上，把適合自己口味的血液的主人名字都盤點了一遍，牢牢記住，見池非遲還在收拾東西，起身道，“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池非遲清洗完試管，見窗外天色大亮，拿毛巾擦了擦手，“我得回去了，你呢？”
“真之介先生有說什么時候送發電設備和通信設備過來嗎？”小泉紅子想了想，“如果就在近期，我可以跟學校請假，讓他的人把設備送到幻境外，我組織村民去搬運、或者直接用魔法陣把東西轉移進來組裝。”
“那就麻煩你了，”池非遲收起手機，“大概三天后能送到，我讓他再安排一批裝起重機之類的機械和貨車，這樣搬運會方便一些，組裝方法你讓水晶球幫忙，或者先裝投影儀，讓村民們照著組裝，注意安全，如果搞不定，再聯系我父親派專業的人過來。”
“知道了……”小泉紅子見池非遲突然這么啰嗦，本來想調侃兩句，卻發現池非遲看她的目光異常認真，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怎、怎么了嗎？”
“小心一點，撒旦不是什么好東西，”池非遲盯著小泉紅子一字一句地叮囑完，才移開視線，解釋道，“辨別不同血液差異的能力，應該會持續到我們體內的日夜之鏡消失，這個能力可以利用，但也要提防負面影響。”
“負面影響？”小泉紅子若有所思。
“在這段時間，血液會在我們口中帶上食物的味道，那些味道一般和難喝的沒問題，但美味的血液不僅能大大滿足口腹之欲，也能在精神層面上給予滿足，”池非遲語氣依舊平靜，“那種因味覺而身心舒暢的感覺很好，如果你遇到不一般的美味血液，一旦控制不住心里的渴望……”
小泉紅子一怔，額上多了一絲冷汗，“那就會變得跟吸血鬼一樣、四處追逐血液了。”
“還無法像吸血鬼一樣從血液中獲取力量，”池非遲認真道，“紅子，這是鴉片。”
小泉紅子沉默了一下，走到椅子上坐下，感覺自己的心拔涼拔涼的，體內的力氣也在一點點流失，一臉糾結道，“我……我現在確實還在懷念一些特別的味道，如果有機會的話……”
“如果有機會嘗，那就再嘗嘗。”池非遲想也不想道。
小泉紅子抬頭看池非遲，茫然臉，“？？？”
自然之子是不是說錯了？不是應該克制嗎？
“這跟鴉片有點不一樣，它不會損害你的身體健康，只會讓你渴望著鮮血帶來的味覺享受和精神享受，你本身又有普通人沒有的力量，一旦控制不好，就會在瘋狂中做出什么太驚人的舉動、引來大敵、自取滅亡，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心一點，首先，別被那種欲望支配、失去了理智，”池非遲看向桌上的機器，這是他之前從直升機上搬下來的，“第二件事，那是生血，喝血之前記得檢驗一下，只喝健康血，口腔里有創口時禁止飲血，以免細菌感染、染上寄生蟲或者被傳染疾病……”
小泉紅子：“……”
這……好有道理。
“第三件事，做好心理準備，最多一年，這個能力就會消失，”池非遲對小泉紅子道，“不要留戀！”
要是被這種欲望支配，能聯系上撒旦的小泉紅子搞不好會因為想要重新品嘗鮮血美味，而做出一些危險的選擇。
比如，徹底變成吸血鬼，或者跟撒旦繼續交易，深陷欲望之中。
所以他才說撒旦不是什么好東西。
撒旦全程只出現了力量和投影，但無論是可能留在城里各建筑上的印記，還是他和小泉紅子必須記住血液味道來給予其他人幻境免疫權這一點，都存在著有可能帶來毀滅的隱患。
這份隱患留得讓人難以察覺、一不小心就會上套，撒旦真是陰人界的老祖宗。
小泉紅子點了點頭，神色凝重，“我明白了。”
池非遲沒有再說下去，轉身往門口走，“要是暑假想出去玩就盡管去，這里的事慢慢來，耽誤一下也沒關系。”
小泉紅子目送池非遲出了厚重黝黑的黑曜石大門，收回視線后，嘆了口氣，努力回想自己跟撒旦的交易經歷，反思其間有沒有坑。
“哼！”
約莫半個小時后，小泉紅子才輕哼了一聲，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愚蠢的自然之子……”
在燭火照射中，小泉紅子臉龐輪廓的明暗界線被劃分得清晰，含笑的赤色瞳孔里映著燭火火苗，伸手摸上黝黑發亮的黑曜石桌子，“暑假有比這里好的去處嗎？這里的景色可是外面比不了的，出去玩的人才是傻子，而且不管我的親衛是金雕戰士還是美洲豹戰士，在我的帶領下，他們都會是最優秀的戰士，會跟我一起巡視村子，會服侍我準備祭典，將我想要的東西或者血液都送到我手里……”
水晶球拍馬屁，“紅子大人真是太機智了！”
“哦嚯嚯嚯嚯嚯”小泉紅子側頭笑了兩聲，突然發現非墨站在桌上、跟她一樣赤紅的眼睛里寫滿了鄙夷兩個字。
非墨：“……”
幼稚的魔女小姐。
小泉紅子：“……”
怎么回事？自然之子把他家烏鴉忘在這里了？
非墨看懂了小泉紅子眼里的疑惑，“嘎嘎嘎！嘎嘎啊嘎……”
小泉紅子聽完，沉默了一下，轉頭問水晶球，“非墨說什么？”
“紅子大人，它說它跟它家主人商量好再留一段時間的，”水晶球充當翻譯，“非墨軍團缺少特戰隊，它看上了那三只雕，打算想辦法收編完再回去。”
“那有什么難的？”小泉紅子不以為意地對非墨道，“讓你家主人說一聲，它們就會同意聽你的。”
非墨：“嘎啊，嘎嘎嘎……”
水晶球：“它說靠自己折服金雕比較靠譜。”
小泉紅子好奇，“你想怎么做？以你的體型，打架也打不過它們吧？你家主人還真放心讓你留在這里啊。”
“嘎嘎！”非墨展翅飛出大廳，“嘎啊嘎啊……”
“它說，它可以靠智慧，”水晶球道，“它家主人也說，那三只金雕該掃盲了。”
小泉紅子：“……”
這很像是自然之子會說出來的話。
是夜，東京。
涉谷區的街邊，池非遲頂著拉克的易容臉，坐在車里看著車窗外走神，默默調整著心態。
被人當成神明敬仰，是比被人吹捧更容易讓人心態失衡的糖衣炮彈，因為前者真心實意，后者往往別有用心。
他記得一句話：任何事物，只要足以迷惑你，就足以毀滅你。
他需要把自己從被人當成神明敬仰的經歷中、從十五夜城的神跡之中剝離出來，做個最準確的定位。
方法很簡單。
想想小泉紅子，如果沒有日夜之鏡，如果沒有借助撒旦的力量，小泉紅子連用魔法建造出一棟房屋都難，更不用說有著上百級臺階的豪華金字塔和一個像在神話傳說中的城市。
而鏡子是不可復制的稀有物件，十五夜城的誕生同樣難以復制。
拋開這一次神跡來看，小泉紅子跟普通人比起來算是很神奇也很強大了，但弄死脆皮法師小泉紅子的方法同樣很多，一個刺客蜘蛛做好準備之后都能秒。
那么再想想他，在這個有槍、有炸彈的時代，毒牙、毒液、爪子的特征太明顯，很難作為常規武器，跟非赤的蛇蛻和召喚烏鴉一樣，只能看情況作為輔助手段使用。
別的不說，要是真的用牙咬死人，他也避免不了在尸體上留下唾液和牙印，那不僅能作為追查到他的線索，還能成為定罪的鐵證，還不如遠遠開一槍殺人來得簡單隱蔽。
不過毒牙用來啃炭燒排骨倒是挺實用的……咳，再說能從生物血液中嘗出美食味道這一個一年時限的能力，說不定可以用來辨別某個人的真實身份，但能用到的時候還是不多，而且嘗人家的血來辨別身份這種行為很奇怪，弄得他更像一只吸血鬼了。
這個能力除了讓他想把所有熟人的血都嘗一遍、再把不熟的人的血也都嘗一遍之外，沒有多大用處，很雞肋。
他慢慢也能感覺到時代對異能力者的壓制，或者說，是很多并不普通的普通人用智慧造成的壓制。
后視鏡里出現一抹黑色人影，正轉過街口，往車子停留的地方走。
池非遲耳機里傳來卡爾瓦多斯的聲音：
“斯利佛瓦，你后方有一個穿棕色西服的男人，之前他就在你跟高山乙女見面的餐廳里用餐，在你離開大概兩分鐘之后出了餐廳，之后跟你保持著十米左右的距離，一直跟著你轉過了路口，雖然沒有反復盯著你看，但我可以確定，他在跟蹤你。”
池非遲換上了嘶啞的聲音，對耳機那邊道，“斯利佛瓦，別停留，直接走過去，我要確認對方的身份和目的。”
這是鷹取嚴男和高山乙女第二次見面，會跟蹤鷹取嚴男的，可能是高山乙女安排的人，也可能是出于別的原因盯上鷹取嚴男或組織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