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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1章 他是那個組織的人

  深夜的小巷里,一盞路燈孤零零地立著,不遠處傳來群貓打架的尖銳叫聲。

  沼淵己一郎一張臉僵滯而蒼白,雙眼圓瞪,怔怔地看著池非遲,整張臉看起來更像骷髏。

  那張他不陌生的臉、那雙特別的紫色眼睛,在昏暗閣樓里的帽檐下看到過,在車里吃便當的時候抬頭看到過,在森林螢火蟲的光暈下看到過,在看守所桌對面看到過。

  今天他跟蹤時,好像也沒什么不一樣,只是七月沒有穿一身方便活動的便服,穿了一套正裝,顯得整個人更加沉靜,他在街對面看著七月和孩子、一個女人待在一起。

  那個女人似乎是老師,他還在猜想七月今天穿這么正式會不會是為了約會,猜想七月不殺人會不會是因為生活本來就幸福而愉快,做賞金獵人只是為了滿足心里的正義感,他還猶豫過要不要繼續跟蹤,還是放棄打擾……

  是的,七月不殺人!

  這是公安警察接觸他時,他親自聽到的,那兩個公安警察還因此意見不合,其中一個人當時就說了‘七月又不殺人,一直在幫我們抓罪犯,我真搞不懂上面為什么老是追查’,另一個人說的那通大道理他當時沒怎么聽,但這句話可是聽得明明白白、記得一清二楚!

  他也一直相信七月不殺人,心里默默改變計劃,七月要是不殺人,他還是出去看看,要么自己了結,要么幫七月擋顆子彈。

  但從幾秒鐘之前開始,他突然發現‘七月不殺人’就是個笑話。

  七月是那個組織的人!

  沒錯,七月可能只是聽說那個組織、接觸過其他從組織逃出來的人,所以才會說出那種話,但判斷和直覺告訴他,七月就是那個組織的人。

  其實他早就該警覺了。

  那個組織的人喜歡穿一身黑,他誤殺的無辜人士也都是行為可疑、或者身上穿了黑色的人。

  他第一次見七月的時候,七月也是一身黑,頭上還戴了頂黑帽子,所以他當時才會大腦一片空白,只想不管不顧地把眼前的人殺死,然后盡快離開,不過之后七月沒有殺他,還給他買了食物和水,他才覺得是自己判斷失誤,覺得七月和他誤殺的倒霉鬼一樣。

  因為如果是那個組織的人,他想不到對方有什么理由不殺他滅口,而是送他去警局。

  那個時候,他的判斷真的失誤了嗎?他被鐵鏈鎖住還不斷往七月那邊掙扎、瘋了一樣攻擊,真的不是野獸一樣的直覺告訴了他某個答案嗎?

  再之后,七月要不就是跟一群小孩子在一起,要不就是在看守所、當著無數警察的面見他,他也忽略了七月跟小孩子在一起時的黑色外套、去警局時的黑色長褲,之前對黑色極度敏感的他好像選擇性目盲,從來沒覺得七月穿黑色不順眼,甚至把他‘見黑色就不安、沖動想殺人’的毛病都治好了。

  而他真正確定七月是那個組織的人,就是在幾秒鐘前,或者說,現在也是一樣。

  他逃竄時,見過很多被他嚇到的人,那些人說他目光兇殘可怕,還真是無知。

  他見過更可怕的人,就像現在他眼前的七月一樣,眼里森冷的殺意似乎可以凝為實質,在看到的一瞬間,就把人周圍的空氣凍結,讓人手腳失去控制。

  跟他不一樣,七月也好,那些人也好,除了讓人戰栗的殺意之外,骨子里還帶著內斂的倨傲,殺人也像是居高臨下的宣告——生死早已被掌控,你只有接受。

  所以在剛才七月變臉的一瞬間,他就可以確定,七月是那個組織的人,而且不是像他一樣的棄子!

  在沼淵己一郎腦海里閃過一個個念頭時,非赤把頭搭在池非遲衣領上,蛇臉面無表情,讓盯著沼淵己一郎的雙眼顯得冰冷兇殘,不時悠閑吐一下蛇信子,仿佛看著一個已死的獵物。

  實則……

  非赤滿腦子思緒亂飄。

  雖然主人解開了兩顆紐扣的襯衫,它把頭搭上去是不勒,但還是好不習慣,感覺沒有低領毛衣和浴衣搭起來舒服,T恤都比這強。

  要不縮回去、到袖子里睡覺算了?舍不得,它想看看接下來沼淵會怎么樣。

  話說回來,沼淵這臉色可真難看,還有點呆,不會被嚇傻了吧?

  主人居然還問人家‘組織有那么可怕嗎’、‘怎么一個個都這種表情’這些問題,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

  組織為什么可怕?人家為什么露出這種表情?

  還不是因為主人、琴酒、貝爾摩德這些人,一天天的,一言不合殺人放火、威脅恐嚇、心理折磨,組織能不可怕嗎?

  這些人自己就很可怕,當然就不覺得可怕了,不過它也不覺得可怕。

  它跟著主人混,它可以躺著說話不腰疼~!

  靜了片刻,沼淵己一郎回神,看了看池非遲從扔了火柴梗之后就放進褲子口袋里的右手,猜測那只手上會不會已經握緊了槍,感覺喉嚨又有些發堵,“你……是組織的人?”

  池非遲見沼淵己一郎關注自己的右手,垂眸看了看,從容地把握緊槍的右手從口袋里拿出來,拿出消音器低頭安裝,默默警惕,防止沼淵己一郎暴起傷人,“我看過你的資料。”

  沼淵己一郎看到槍,心態反而釋然了,“為什么?你既然知道我是從組織里逃出來的人,為什么不殺了我?”

  池非遲裝消音器,重新抬眼看沼淵己一郎,“你知道的太少了,放你走也沒什么。”

  沼淵己一郎怔了怔,“也就是說,組織根本沒打算追殺我?”

  “那倒不是,你在處決名單上,但是沒有排在前例,”池非遲如實道,“在你前面還有好幾頁名字,每隔一段時間說不定還會往上添一兩個。”

  “那你們還真是辛苦啊,”沼淵己一郎突然咧嘴笑了,他也不知是笑話自己之前每天戰戰兢兢,還是笑話組織這群人也不容易,“不過你遇到我,卻送我去警局,也不擔心組織發難嗎?還是說你們不重視我到了這種程度?”

  池非遲抬手,將槍口對準沼淵己一郎的眉心,“那個還在我的權限內。”

  沼淵己一郎懂了,那就是他確實沒那么被重視,而七月地位不低,不然肯定會被追責的,又沒忍住笑得相當欠揍,“那還真是肆無忌憚啊,不過七月,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可以隨手殺了卻放過我,難道公安警察說你不殺人是真的?”

  池非遲沒急著開槍,反問道,“你覺得呢?”

  沼淵己一郎突然嘆了口氣,收斂了臉上笑,神色鄭重了許多,“我沒有跟公安說過你,說過組織的事,不過你也說了,我知道的不多,只見過一群穿著黑衣服的看守,他們還戴了墨鏡,連臉都看不清楚,這些情況和組織打算送我去實驗室的事,我都跟警方說過了,他們信不信我就不清楚了,這也要怪你當時不殺了我,還讓我接觸到警察,心慈手軟的人在組織里,早晚會死的……”

  池非遲沒出聲,繼續盯著沼淵己一郎。

  沼淵這家伙是在教他做事?

  “你大概不是那種人……”沼淵己一郎再次對上池非遲的視線,瞬間明白自己可能想多了,深呼一口氣,閉上眼,“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不殺我,但我可沒感謝過你的不殺之恩,只是想謝謝你的便當,也謝謝你去看我,還真是可惜,殺了我,你好像也拿不到多少好處,多少讓人有些不甘心,不過我也沒辦法了……你動手吧!”

  “如你所愿。”

  輕響中,槍口冒出火光。

  沼淵己一郎沒有動彈,閉著眼,聽著身后子彈打進水泥地的輕響,靜靜感受死亡。

  他感覺到……好像沒什么變化?

  襯衣布料依舊貼著背,臉和手掌依舊能感覺到微涼的空氣,還有似乎有人走過他身旁,帶起了輕風。

  沼淵己一郎后知后覺地察覺不僅沒有疼痛,他連血腥味都沒聞到,睜開眼看了看已經沒了人影的前方,又轉過頭,看著已經走到他開過來的熄火車子前的池非遲,突然很想不通,快步走到池非遲身旁,“你為什么又不殺我?”

  池非遲戴上手套,拉開車門,往車里裝了一個炸彈后,關上車門,“你的命不是那么用的。”

  沼淵己一郎見池非遲轉身離開,立刻跟上,“你不會還想把我送回警局去吧?”

  池非遲站在自己車旁,打量沼淵己一郎,一臉平靜地問道,“不行嗎?”

  這理直氣壯的態度!

  沼淵己一郎搞不懂池非遲為什么這么執著于送他進監獄,他自己倒是寧愿被池非遲殺了也不想被別人殺,猶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點頭,“也行,我現在應該比以前值錢一點。”

  非赤蛇信子都不吐了,呆呆看著沼淵己一郎。

  這都同意?這家伙是來跟它搶主人的吧?

  它感覺自己遇到了對手了。

  “不送你去警局,送你去警局跟殺了你沒什么區別,”池非遲打開車門上了車,“上車,先跟我去一個地方。”

  沼淵己一郎眼睛瞬間亮得嚇人,立刻跟上車。

  不殺他,不送他去警局,那七月就是打算以后讓他跟著咯?

  這是他出逃前想過最好的結局,也是最不敢想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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