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
趁著午餐開始前的一段時間,灰原哀用帶過來的備用眼鏡,監聽了袖扣竊聽器那邊的聲音,發現簡只是在跟其他人交流午餐的事,又關閉了眼鏡電源。
她是不是把竊聽器放早了?
可是如果已經成功潛入目標家中,簡不是應該找機會跟同伴聯系一下的嗎?既然拿到了她的頭發,難道不應該匯報一下她的事、說明一下對她的懷疑嗎?
現在還沒有動靜,簡也太沉得住氣了,不過仔細想想,簡能跟她說將近一個小時的禮儀問題,也實在夠沉得住氣的。
簡和莉迪亞帶人在隔壁準備了午餐,送到了餐廳之后,也回去吃了午飯,稍作休息,折返回來收拾了餐具,又陪一群人回房間換衣服。
池家四人很快坐上了開往女王待客城堡的車子,由達爾西開車,前后兩輛車子里有文森和其他保鏢組成的保鏢隊伍,但就算有這么大的陣仗,灰原哀也不時擔心半路會遇到意外、有組織的人殺了出來。
一路安全到城堡外,四人下車時,有不少受邀參加晚上宴會的賓客已經到了。
受邀的不是皇室親屬,就是英國有名的企業家、運動員、政客,還有幾個在國際上也很有名氣的明星,這些人出門或多或少都帶了保鏢,不過到了門口,受邀人下車之后,保鏢和司機都開車去了臨時停車處,一輛車接一輛車地停在附近,再加上大門附近的女王護衛隊,場面壯觀不說,也讓灰原哀感覺到了‘安全’。
這里這么多保鏢,組織想動手也不容易吧?
池家四人下車之后,有等在大門外的人引路去見伊莎貝拉,在城堡里左轉右轉的路上,也難免遇到其他人,不過那些人知道四人跟伊莎貝拉有約,都沒有上前攀談,只是微笑著點頭示意。
池非遲沿路看著一張張面孔,在原意識體記憶里遇到的人做對比,居然也能認出不少來。
不少熟面孔,比如……
宴會廳門口,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優雅得體的燕尾服,正面帶微笑跟面前的兩個男人高談闊論,察覺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疑惑轉頭,看到路過的池家四人,不由怔了怔。
池非遲瞥了男人一眼就收回視線,在看到一個帶著女伴說笑著經過的年輕男人時,也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
年輕男人和池非遲的目光對上,感覺到那道眼里帶有侵略性的冷意,臉色微變地怔了怔,腳步也隨之停下。
“怎么了?”年輕男人的女伴疑惑問道。
“沒什么,”年輕男人怔然回神,很快又為自己被嚇到怔愣而不甘,惱羞成怒地咬了咬牙,很快緩和了神色,對女伴回以微笑,“突然想到了女巫的傳說……”
池加奈聽到‘女巫’兩個字,側目看了過去。
池真之介眉頭微微皺了皺,剛想說話,垂在身側的手被池非遲拉了一下。
池非遲嘴角掛著一抹微笑,明明看似是愉悅,卻透著幾分邪異,用很輕的聲音道,“我先挑釁的。”
菲爾德家的討厭鬼們都不在,不過還有兩個當年和那些人混在一起的家伙。
宴會廳門口的那個男人,格羅佛。
格羅佛跟伊莎貝拉女王已故的丈夫是表親,本身是某侯爵家的兒子,格羅佛父親還在世,自身在沒有繼承爵位前,有著伯爵爵位。
在原意識體的記憶里,格羅佛也是菲爾德集團以前某個股東孫子的同學,兩人關系很不錯的樣子。
當年一個財團組織的晚宴上,格羅佛也去了,看到一個菲爾德家的男孩跟原意識體滿懷惡意地說‘你的眼睛就是女巫血脈的證明’這種話時,格羅佛和自己同學注意到了,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看原意識體被人擠兌,不時還陰陽怪氣地說兩句。
‘換在幾百年前,這樣的人可是會被燒死的……’
‘聽說那雙眼睛有詛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原來只會詛咒自家人啊……’
嗯,是一個看上去腦子不太好使、會被人當槍使的老仇人。
帶著女伴路過的這個男人,雷爾夫里德。
雖然自身不姓菲爾德,但雷爾夫的母親是菲爾德某股東的女兒,當年還是比原意識體大上四五歲的少年人,卻已經損到試圖劃破原意識體外衣、想害原意識體當眾出丑的程度了。
在暗算未果之后,雷爾夫又和同伴拿走了原意識體當時很在意的東西,原意識體對他可是印象深刻。
真可惜,他四個舅舅去世得太早,池真之介又沒有別的兄弟,他們家的姻親確實少……不對,應該說幾乎沒有,日本的森園家這個遠親已經算是關系親密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雷爾夫的舅舅過幾年會繼承菲爾德家的一部分股份,成為新的股東,可惜現在已經沒有那個機會了,他家便宜老爸老媽設計把落在那些人手里的股份收回,對于雷爾夫舅舅來說,就是傳了兩三代的搖錢樹沒了。
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也不知道雷爾夫會不會像當年一樣受到母族親屬的影響、對他們心有怨恨。
他有時候會替原意識體感到不值當。
看看這些傷害過自己的人,這些人依舊光鮮亮麗地生活著,行走在鋪了昂貴地毯的走廊間,一會兒還會穿梭在富麗堂皇的宴會廳,身旁是嬌俏的女伴或者一起談天說地的名人,根本不會記得自己曾經是不是傷害過他人,更談不上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原意識體選擇自己消失,不覺得憋屈嗎?
他前世可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坑害了自己的人。
不過他也知道,原意識體只是缺乏一樣東西——沒學會攻擊他人。
到消失那一天,原意識體也僅能做到漠視,而不會反擊,那孩子簡直是……
算了,他不想在心里吐槽原意識體是朵小白花,吐槽誰也不能吐槽原意識體啊,人家把身體讓給自己,他們的記憶又都存在于他的腦海里,他會有吐槽自己身體一部分的錯覺。
雖然那就是一朵小白花。
像雷爾夫這種家伙,他反而覺得是難得的‘嘉賓’。
如果一場晚宴像他在日本那些晚宴一樣,大家只是客氣攀談、互相吹捧,那也太沒意思了,他希望這些人識趣一點,今晚搞事情,讓他體驗一次不一樣的晚宴。
雷爾夫這一次會不會做點什么、想怎么做?他都已經開始期待了。
灰原哀察覺到氣氛不對,回頭看了看往宴會廳走去的年輕男人,又仰頭看池非遲三人的神情。
池真之介被池非遲拉了一下,沒有發作,神色如常地跟著引路人往前走,抬眼看了看池非遲嘴角奇怪的微笑,低聲道,“那個年輕人……是菲爾德家一個老頑固的外孫……”
“我知道,雷爾夫里德,”池非遲嘴角依舊掛著笑意,聲音依舊放得很輕,“六七年前母親帶我參加晚宴的時候,我見過他,他和拜倫拿走了我前不久和母親一起買的銀牌紀念品。”
池加奈微微皺起了眉頭,“是七年前……難怪我之后沒有見到那個銀牌,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所以收起來了……他們是故意的嗎,我記得你那段時間很喜歡看那塊銀牌……”
“假裝不小心撞到我,卻光明正大地往我口袋里伸手,”池非遲道,“我就算知道也沒辦法,他們想要多大的銀牌都能買到,沒必要搶巴掌大的一塊,而且我也不知道轉交到誰手上了,要是我那個時候鬧開了,找不到銀牌,只會讓人看笑話。”
灰原哀跟池加奈一樣皺起了眉頭。
她聽明白了,就是七年前,剛才那個家伙和同伴故意拿走了非遲哥重視的東西,還是在重要晚宴上,拿了就轉手,要是為了一塊銀牌鬧大、哪怕說那是和母親一起買的紀念品,也容易被人看笑話,所以只能假裝不在意……
想想,如果換作是她,她心里肯定會自責、難過,但也不會當場吵鬧,只能想別的辦法拿回銀牌。
這是一種讓人心里難受卻又無法發作的惡毒做法,她已經開始惱火了,還有點難過。
七年前,非遲哥才十三歲,而剛才那個男人看起來年紀稍長,那個時候至少已經十七八歲了,居然還這么欺負非遲哥……不要臉!
池加奈心里也有些發悶,“你沒跟我說過……”
“弄丟了銀牌,有點自責,”池非遲語氣如常道,“所以沒有告訴您。”
原意識體那天很自責,所以沒有告訴母親,琢磨著等把銀牌拿回來之后再說,可是之后池加奈忙碌起來了,原意識體發現了池加奈替自己拒絕入學伊頓的事,對銀牌有些泄恨性質的遺忘,在心里告訴自己,自己一點都不在意什么紀念品……
也就是那一次,原意識體跑到海德公園遇到了朗姆,他的意識又一次來到了這個世界。
不過,他決定這些就不和池加奈說了,之前好不容易把便宜老媽的情緒穩住,他不想池加奈再哭得稀里嘩啦了。
池加奈想起那段時間也沒好好很池非遲聊過天,心里也已經自責起來,垂下了眼眸,“是嗎……其實想要銀牌或者其他紀念品的話,我們可以再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