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賺錢還債那幾年里,我在倫敦念書,她偶爾會到倫敦來看我,有一次她跟我說起,她執意還債,或許是對母親的叛逆,母親認為債務是她未來的麻煩,她偏偏要走進麻煩中去,或許也想著用這種可笑的行為,試圖證明她沒有拋棄父親的想法,我問她是不是太辛苦了,她說沒有,她試著用父親的方式去賺錢,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投資項目,用自己攢到的資本去投資,大概快要從債務中解脫了,”池加奈看了看池真之介,“我們準備結婚那一年,她就把債務都解決掉了,我問她要不要離開菲爾德家,去做一個投資人,那樣說出去總比做女傭好聽一點,以后大概也能找個不錯的男人結婚……”
“但是她拒絕了。”池真之介道。
“她說,她的夢想就是成為女管家,”池加奈啞然失笑,看向前方被手電筒照亮的暗道,“我都差點忘了,她在到菲爾德家的時候,很認真地告訴我,她早晚有一天會成為家里的女管家的,每天盯著廚房、不允許我去廚房偷吃那種女管家。”
池真之介下意識地看向池非遲。
這么說起來,簡確實對生活習慣之類的事盯得很嚴。
要說簡有沒有盯廚房,在場有一個人應該很明白……
“別這么看我,”池非遲有些無語道,“我從來不做去廚房偷吃這種事。”
“總之,她和莉迪亞跟著我到了日本,莉迪亞知道我們有過那樣的約定,本來想讓她做女管家的,不過她說自己的資歷不如莉迪亞、她協助莉迪亞就可以了,”池加奈感慨道,“直到我們離開日本,她才實現了自己的心愿,不過也不算晚吧,我還想她在實現這個執念之后,會不會找個喜歡的男性成家,結果一直沒有聽到這類消息,前些年她帶非遲來找我的時候,我發現她性格冷了很多,她突然說到,人好像總會活成自己討厭的樣子,她也是一樣,她現在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總覺得越來越有她母親的樣子了,而更可怕的是,她居然理解并且開始認可她母親當年的選擇,甚至為她母親那時候的冷靜而感到欽佩……”
“她之后有沒有去看過她母親?”池真之介問道。
“好像去過一次,她母親已經和那個男人在美國結婚,還有了兩個孩子,她跟她母親見面聊過,說過自己已經釋然了,”池加奈回憶著道,“她這次來倫敦,我也問過她,她母親好像在前兩年去世了,她還去參加了葬禮,那個男人知道她一直沒成家,想請她留下來,就當自己是他的孩子,不過她拒絕了……”
“這些你跟有希子姐說了嗎?”池非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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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說得這么具體,她問到簡的家庭情況,我就說簡的父親早年欠債自殺,母親嫁到了美國,前幾年也去世了,就只是這樣而已,”池加奈看著前方帶路的池非遲,“我是想問問非遲的想法,再考慮要不要跟有希子詳細說簡的事……”
池非遲放慢了腳步,跟池家夫婦并行,神色平靜地坦白道,“工藤夫婦確實是沖簡來的,簡是那個組織的人。”
“那個組織?”池加奈一怔,臉上難掩意外神色,“簡什么時候……”
“她為組織做事似乎已經很久了,我小時候發現的,不過……因為我的問題,那一段記憶缺失了,前不久人格分裂癥痊愈之后,我才完全想起來,”池非遲回望池加奈,“您應該知道,我第一次出現那種癥狀是什么時候……”
池真之介見兩人停步對視,也跟著停下了腳步,目光在兩人身上巡游,“你們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嗎?”
池加奈心虛地看了池真之介一眼,目光飄開,“是非遲小時候差點被綁架那一次,有人闖進了病房,我找到了剪刀想反擊,對方似乎往病房里放了催眠氣體,我撐不住困意,昏睡了過去,我記得我昏迷之前,手里緊緊握著剪刀,壓在了非遲身上,可是等我醒來的時候,剪刀已經不在我手里了,非遲還睡在病床上,但位置明顯和之前不一樣,被子也有被重新拉上的痕跡,我還在他手背上看到了剪刀的劃痕,他醒過來之后,好像又什么都不記得……”
“所以你就什么都沒說嗎?”池真之介抬手揉了揉眉心,“那是……非遲三歲,如果那時候就開始干涉治療,情況說不定會好一些……”
“我也沒辦法啊,在我醒過來之后,病房里干干凈凈,剪刀上根本沒有血跡,也沒有被人闖入的痕跡,如果不是非遲手背上的傷,連我也會懷疑那晚是不是做了一個噩夢,其實根本就沒有人闖進病房……”池加奈看了看池非遲,“我甚至在想,會不會是我……是我那段時間因為非遲的病、真池集團的動蕩而太緊張,精神出了問題,幻想著有人闖進了病房、自己不小心用剪刀傷到了非遲……”
池真之介:“……”
想想菲爾德家的前例,也難怪他老婆會懷疑是自己出了問題。
“之后我在注意自己有沒有問題,而且非遲又完全不記得那一天晚上的事,好像連有人闖入病房這件事都忘了,他那個時候才三歲,不管是有人闖入病房,還是母親突然發瘋拿起剪刀,我想他都會嚇得不輕,”池加奈仰頭看著池真之介,眼眶有些泛紅,“我又怎么忍心再提會讓他恐懼的事?”
池真之介沉默了一下,“對不起,讓你們面對那些,是我的錯。”
“沒……沒事啦,你也盡力了,是那些人太狡猾,”池加奈緩了緩情緒,說回之前的話題,“如果不是非遲今晚說起,我都還沒法確定那一晚是我精神出了問題,還是他做了什么又不記得了……”
池非遲思索著自己是不是又被塞了一嘴狗糧,繼續走在一旁帶路。
池真之介又看向池非遲,“非遲,你那晚做了什么?”
“可能是拿過母親手里的剪刀,刺傷了闖進病房的人……”池非遲道。
池真之介打量著池非遲,“可能?”
池非遲瞥了較真的池真之介一眼,“Ok,沒有可能,確實刺傷了人。”
“你能確定的事,就肯定一點,這里也沒有外人,”池真之介嘴角微微一抽,“這樣才能確定,你們之中是誰那個時候出了問題,畢竟如果你不確定記憶是真是假的話,那也可能是你的記憶欺騙了你。”
“我的記憶是真的,”池非遲給了肯定的答案,“母親昏迷之后,我拿了她手里的剪刀,刺傷了闖進來的人,或許有人死了……我不確定,地上很多血,我當時的思維有點不對勁,想到的是把那些人丟到窗外去,再把血跡清理一下,免得病房一直臟兮兮的……”
池真之介:“……”
這是‘有點不對勁’?這是‘太不對勁了’!
“我覺得不對,”池加奈一臉沉思且有幾分疑惑,“非遲當時才三歲,能象征性地反抗一下就不錯了,怎么可能刺傷兇惡的綁匪呢?”
“他們大概沒想到,我又突然襲擊,”池非遲試圖遮掩過去,他也不可能說他當時已經是個練家子了吧,“不知怎么的,就讓我成功了。”
“之后呢?”池加奈還是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可能是自己和兒子的記憶一起出了問題也說不定,“你把綁匪丟出窗外了嗎?以你的體力,根本不可能做到,而且事后根本沒有人發現窗外有尸體、或者地板上有血跡,沒有警方找過來,連醫院的人也跟往常一樣活動著……”
池真之介:“……”
分析得有道理。
不過他開始頭疼了,老婆和兒子,到底是誰在那晚不正常了?
“我是打算把他們扔出去,不過我搬不動人,還爬到了窗戶外的鐵架上,之后有穿黑衣服的人進了病房,把我抱了回去,再之后我就昏睡了過去,醒來就什么都不記得了,”池非遲道,“是那個組織的人,他們處理了綁匪,還清理了血跡,這一點我從那個組織的頭領那里得到了確認,所以我的記憶是真的,這一點不用懷疑。”
“如果有第三個人知道那晚的情況,那真相應該就是這樣,”池真之介向池非遲確認,“那是第一次嗎?你出現那種情況……”
池非遲點了點頭,又坦白道,“之后還有幾次,發現簡行跡可疑那一次也是一樣,我搶了組織給她的任務,殺了她的任務目標。”
池真之介抬手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他一直覺得兒子違法犯罪是從今年開始,沒想到會那么早,跟自己的三個舅子也沒啥區別,他只是強迫自己別去想池非遲禍害了多少人,“也就是說,非遲第一次出現那種情況,誘因可能是因為驚嚇……”
“我想也是,”池加奈認可道,“羅德哥哥他們是因為身體出了問題,精神受到了刺激,才開始做出一些危險的舉動,如果沒有八代財團那年做的混賬事,非遲不至于在三歲時候就發病。”
池非遲雖然覺得池加奈這話有點幫他推脫責任,但如果不是原意識體那天受到了驚嚇刺激,他或許也沒法從夢境里掌控身體,這一切還真說不準。
“總之,那個組織的頭領一直在關注我們家,或者說,是在關注菲爾德家,你們這一脈,非遲也懷疑那個組織跟菲爾德家早有聯系,”池真之介整理著頭緒,“簡也是那個組織的人,在家里大概有監視或者觀察非遲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