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遲和池加奈從冰凋祭典的冰凋開始聊,一直聊到冰凋旅館的設計、住宿環境、投資價值。
話題接近尾聲,池真之介不算清晰的聲音又在電話里響起,“加奈,我們之前說好下午去公司。”
“你有事急著去公司嗎?”池加奈和氣回應道,“如果你有事要去忙的話,就先過去吧,我晚一點再去找你。”
池真之介:“……我不著急,只是擔心你忘了這件事,提醒你一下。”
池非遲猜到池真之介應該是想讓他們早點結束通話,也能夠想象到池真之介澹定語氣之下的內心有多無奈。
今晚跟池加奈說那么多,是因為他知道,池加奈很想跟他多聊聊天。
他愛世人,當然也可以愛池加奈,甚至因為這是他和原意識體……他們的母親,他對池加奈好一點更容易讓自己接受,不會反胃想吐。
平時他沒有聯系父母的習慣,沒事也不怎么主動聯系他人,所以很少主動給池加奈打電話,既然今天晚上有聯系,又有不貞之罪的影響,讓他面對其他人可以更有耐心、心態更平和,那他多陪池加奈聊一會兒也好。
總不能只讓七原罪給他添堵,合適的時候,他當然也要利用一下原罪體驗給他提供的動力。
至于老池那里……
就讓老池無奈吧,就當是老池以前‘哐哐哐’掛他電話的報應。
不貞之罪的影響之下,他也有反思過自己這種心態還真是不應該、這樣對老池很不公平,只是讓老池受委屈的機會真的很難得……
“那你再等我一下吧,”池加奈很貼心地想到了池真之介的訴求,沒有給池非遲委屈自己父親的機會,“非遲,如果你沒有什么事要說的話,就早點去休息吧,我和你父親要去公司一趟……”
“您要跟小哀說說話嗎?”
池非遲主動問著,‘嘗試欺負老父親’的愧疚感和期待感在心里共存。
“不了,等她旅行結束回去之后,我會再給她打電話,”池加奈語氣溫和道,“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池非遲回應了一聲,掛斷電話,把手機收了起來,沒有急著回屋,又從煙盒里重新抽出一支煙,再次用打火機點燃,背靠著身后的冰墻,抬眼看向前方那座有瑰麗紅光的宮殿冰屋。
不欺負老池也行。
反正他還有其他的情緒矛盾、思想矛盾可以體驗。
白天看到山口太郎不得人心還囂張、囂張還被死神小學生盯著看,他心里就冒出‘這家伙活不長了’的想法。
死神團隊來一趟,總不可能是來旅行的吧?
是,表面上看,死神團隊是來旅行的,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看,今晚不出點事實在不符合常規。
他沒想起這段劇情具體是什么樣的,但山口太郎身上有著不少被害人該有的‘品質’,今晚又住在他們隔壁,處境實在不妙。
就因為這個,他腦子里又有兩個立場不同的聲音在吵架。
‘明知道有人會死,稍微去干擾一下,說不定就可以救下一條人命了。’
‘但是救不了,很麻煩。’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改變世界,從你我善良的一小步開始……’
‘到隔壁去告訴山口他要死了?是想回精神病院里住兩天嗎?’
‘什么都不做的話,山口村長死了怎么辦?他也有家人,也有記掛的人,他要是死了,那些人就……’
‘停尸,獻花,守靈,吃他家一頓,看著他下葬。’
‘死亡是很可怕的,山口村長一個人面臨死亡的時候,一定很絕望……’
‘如果有藝術大爆炸,那就會轟轟烈烈了,沒感覺到疼就完事了,我前世的選擇果然是最好的。’
‘人不能……至少不該……’
‘多管閑事。’
每一個原罪體驗期,好像都在逼他往人格分裂的道路上走。
不過,不提那些反胃惡心的生理癥狀,不貞之罪其實算是很溫和了。
雖然他大腦里也會出現互相矛盾對立的想法,但節奏比較溫吞和緩,而且他覺得壓制那個圣母想法時,沒有之前壓制懶惰、暴食想法費勁,整體要輕松很多。
同時,不貞之罪好像還很努力地試著跟他達成共識。
‘折中一下,如果真的很難救下山口村長,那是不是可以考慮讓他死得不痛苦?兇手下手可能會很殘暴,但是只要我先下手,就能保證山口村長死得舒服一點了。’
‘這個想法好像……’
“非遲哥?”灰原哀從住宿的冰屋大門探頭,看了看站在屋側陰影里的池非遲,視線下移,發現池非遲腳邊有四五個煙蒂,愣了一下,本來不打算出門吹寒風的想法瞬間消失,出門一步步走上前,主動出聲問道,“事情很麻煩嗎?”
“沒有,”池非遲回頭看了看灰原哀,把手里剛點燃沒多久的煙丟在腳邊,抬腳踩滅之后,轉身迎上灰原哀,“外面冷,趕緊回去,我去那邊冰屋洗漱,很快就回來。”
灰原哀沒急著離開,視線越過池非遲的褲腿外側,看了看那邊地面上的煙蒂,“真的沒關系嗎?你好像抽了很多煙……”
“我只是在想東都休閑產業的事該怎么調查,想得有些出神,不知不覺就抽了那么煙。”
“抽了那么多煙,會覺得難受嗎?有沒有嗓子干、頭暈、反胃之類的癥狀?”
“沒有,不難受。”
“真的嗎?你可不要逞強哦。”
“真的。”
池非遲送灰原哀回了冰屋,跟屋里正準備開夜談會的其他人打了招呼,一個人到另一邊的藍色冰屋洗漱完畢,來回路過山口太郎住的宮殿冰屋時,心里反復告戒自己不要亂想、不要亂來,最終也安穩地回到了住宿的冰屋。
在池非遲進屋鎖門的時候,當晚的夜談會已經持續好一會兒了。
冰床上有黑色毛皮墊著,還有睡袋讓一群人躺進去,并沒有讓人直接躺在棺材冰床上,但正因為需要躺進睡袋里,所有人都選擇面朝上平躺著說話,沒有人能夠坐起來,再加上床與床之間隔著一些距離,人看著高高的穹頂平躺著,聽著同伴的聲音在附近、對面響起,唯獨不在身邊,更有一種自己和同伴集體詐尸夜談的神奇氣氛。
池非遲問過其他人的意見,把屋里照明燈關閉,只留下照亮地面的夜燈,躺進睡袋里,把拉鏈自里面拉好。
對面冰臺上,阿笠博士平躺著出聲問道,“非遲,這種體驗很特別吧?”
隔了兩個冰床的步美出聲說話時,聲音已經有了遙遠的感覺,“大家剛才還說到,好像提前體驗了一下死亡后的視角!”
“這種氣氛……”光彥故意壓低了嗓音,在周圍變得安靜之后,嘿嘿笑了笑,“要不要講恐怖故事呢?……呃,還是不要了吧,這里空氣冷冰冰的,大家又不在一起,講恐怖故事太嚇人了……”
四周安靜。
光彥有點心慌,“喂喂,大家怎么都……都不說話了呢……”
阿笠博士擔心光彥嚇壞了,笑著出聲道,“這就是大家給你講的恐怖故事啊!”
元太、步美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沒等兩個孩子說話,門口的池非遲突然道,“博士這句話有點怪怪的,就像是邪惡的鬼怪在玩弄獵物時,笑著說‘你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元太和步美笑不出來了,把脖子往睡袋里縮了縮。
阿笠博士腦海里冒出問號。
他剛才說的是這個意思嗎?不是吧?
但不管他是不是這個意思,被非遲這么一說,他再回想自己剛才笑著說的話,都覺得有點詭異,更不要說孩子們了,估計都會覺得他已經成了邪惡的鬼怪。
灰原哀擔心三個孩子被嚇哭了哄不好,出聲道,“好了,住在這種房間里,就不要說恐怖故事了,要是大家都睡不好,明天冰凋祭典上就會無精打采,沒辦法玩得盡興,那可不是好事。”
“說、說得也對……”
三個孩子、柯南陸陸續續表示贊同。
夜談話題順勢變成了明天的冰凋祭典、東都休閑產業和村子會取消掉的簽約。
三個孩子和柯南、灰原哀聊著聊著,發現池非遲、阿笠博士、沖失昴沒有再說話,一邊笑‘大人還比小孩子更容易睡著’,一邊放輕了聲音,沒聊上多久,也陸陸續續睡了過去。
聽到周圍沒動靜之后,沖失昴才閉上了眼睛,讓自己入睡。
相對的冰臺上,池非遲始終閉著眼睛,卻也始終沒能睡著,利用左眼鏈接著方舟,提前查閱著東都休閑產業近半年提交的經營資料。
這一次不是他想熬夜工作,而是孩子們剛才一直說隔壁冰屋的山口太郎,一想到山口太郎很可能會死,他大腦里又出現了互相矛盾沖突的想法,有些睡不著了。
去隔壁殺人那種事可不興做。
柯南、沖失昴都在這里,殺人還不被發現的難度是地獄級別的,他拒絕作死。
第二天早上,池非遲睡醒時,冰屋里已經沒人了。
屋內照明燈全都熄滅了,厚重的冰墻內部有光線鉆入,像是四面亮著幽光的光壁。
那點幽光又無法照亮整個房間,上空的穹頂空洞幽暗,凋琢線條精美流暢,睡醒時睜眼一看,恍然間,讓人誤以為自己身處被遺忘在時光深處的恢宏教堂。
池非遲睜眼后看了穹頂好一會兒,心里沒有孤寂的感覺,只覺得內心格外寧靜,四下靜寂的環境似乎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安心。
由于冰屋里溫度低,非赤身子完全蜷縮池非遲衣服下,只在池非遲外套領口邊緣露出一個小腦袋,一側還緊緊貼著池非遲的脖子,察覺池非遲睡醒之后,懶洋洋地吐了一下蛇信子,讓蛇信子觸碰到池非遲的脖子,表示自己還活著,都囔道,“主人,大家都睡醒出去了,之后沒多久,阿笠博士和小哀來看過你一次,元太、步美和光彥隨后也來了一下,看到你還在睡,他們就沒有打擾你,不過我聽他們說話時提到,外面好像有人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