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送了些人給咱們。”
“送人?給咱們?什么人呢?”子晴一下可是糊涂了,哪里當官的給老百姓送人的道理。
“舊年因為那四個人的緣故,我就沒去安州城外的破廟撿人,一大冬天沒法安置,有的人為了有個地方吃飯睡覺,不被凍死,故意偷盜,進了牢房,牢房里人多了,衙門口的壓力也大了,傅大人聽大哥說過咱們的康莊,還納悶舊年的叫花子怎么比往年還多了些?傅大人跟我商量,送了些還有幾分勞力的老人給咱們,有六個五十來歲,其中一個六十的,還有十到十五歲的搭了八個,十歲以下的四個,另外還有十個女娃,從六歲到十二歲不等。一共三十個。”
“這也不對呀,不是有人牙子嗎?這些人怎么不找人牙子賣了,還能得些銀錢?”子晴問道。
“人牙子只要干凈清白人家的孩子,那么大的年歲肯定不要。至于這些男娃女娃,也多半是孤兒,又不想賣進大戶人家,女的也有可能進了那臟地方,一輩子出不了頭。所以,寧可在街上混著,也不肯去做奴做婢。聽說了咱家的情況,倒是愿意過來,我只挑了三十個人,多了,咱也養不起了。人我都送到莊子里了,等以后看看有合適的,挑兩個過來伺候你。”
“規矩可得先說好了,品性不好的可不能留。”
“這些事自有林安去安排。正好這幾天栽樹、清淤泥和犁地都要人手,實在年歲大的,就喂養牲口。”
“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情,康莊那邊最大的山留著不動,將來莊里的人過了,也有個去處。有機會跟林安交代下去,讓他們安心。”
“老人們最看重的莫不過于入土為安,生怕死后成為孤魂野鬼。你這一說,倒是想到我前面去了。[]這下,他們也該安心了。就依你,留一座山。”
林康平自然沒想到,這一句看似簡單的決定,穩住了康莊多少的人心,尤其是那幾個年歲大。紛紛要拿出自己看家本事來維護康莊利益,好讓康莊能正常運轉下去,使他們不至于老無所歸。
五十多歲的人,即便沒有一技之長,生活經驗總歸是有的。林康平依舊是讓他們挑自己最熟悉的事情做個小工頭,每人再帶幾個孩子,這樣一忙起來就不會出錯,顧此失彼的。
楊氏懷孕已經確定了,沈氏打發人給她娘家送了個信,剛巧這日林康平去康莊了,子晴拿著前二天林安從沼澤地的淤泥里抓來的幾根大黃鱔給娘家送去,已經在家養了兩天,臟水都吐得差不多了。
子晴一進家門。就看見家里來了二個客人,是陳氏的娘家父母想外孫了,過來看看,就便送了些飯館里新出的糕點,子晴一看,陳氏的父母和幾年前看到的大不一樣了。衣著是一方面,重要的是談吐,在安州城里混了好幾年,接觸的人多了,說話辦事自然長進多了。
子晴進去的時候,聽見陳氏的父親正大聲說道:“家里有今天,全仰仗了親家,到什么時候我也是這話,跟我幾個兒子也說了,不能忘本,再開一個分店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沒有他大姐的份,親家母,你說是不是這理?”
曾瑞祥沒在家,沈氏和陳氏的父親也不好說什么,陳氏嗔道:“爹,這些話每次來你都說,孩子他阿婆是個明白人,從來沒有過問這些事情,相公心里也有數的,讓弟弟們好好做事就成,分店不如各出一份銀子,按比例分紅。”
正說著,門鈴響了,子祿去開的門,來人是楊氏的父母,也是來看望懷孕的女兒的。[]
陳氏一見家里來人,便把她父母帶到祿苑去了,順便喊楊氏過來,楊氏的母親看見楊氏扶著小橙慢地走來,忙迎了上去,眼圈都紅了,說道:“乖女啊,娘可說了,你如今也算掉進了福窩,都有丫鬟伺候了,比你娘強百套。等你妹子再尋個好人家,娘也能松口氣了。”
楊氏拉著她娘的手,眼圈也是紅了,說道:“娘,我這你就不用操心了,管好兩個弟弟是正經。弟弟們知道上進,也要勤督促些。”
子晴替沈氏給上了茶,正好第一次仔細看看楊氏的父親,一身灰布長袍,眉毛有些稀松,眼睛雖小,聚光有神,鼻梁有些塌,嘴大薄唇,體形稍胖,越發顯得脖子粗而短,往椅子上一坐,頗有喜感。
看來楊氏的外貌是秉承了她母親,她母親一看就是個苦哈哈的形象,比較受氣,可能是長時間的操勞,只能從五官依稀找出些當年的模樣來。
兩人喝過了茶水,楊氏也將她父母帶回壽苑,子晴進里屋一看,子雨正在繡屏風,子晴好久沒做繡活了,看了不禁有幾分手癢,想要幫她繡一朵花瓣。
“姐,你就別添亂了,能看出針腳不一樣來,想繡,有的是活要做,睿兒和彥兒的肚兜不該換了?”
“你個臭樣,別人求我我還懶得拿針呢,你可倒好,居然看不上我的手藝。”
“娘,小妹是給誰繡的呀?我連碰都不能碰?”
“還能有誰?你大哥唄。舊年我去的時候,瞧著好像是缺了點什么東西,后來仔細想了想,那幾個屏風擺著不是地方,所以才讓雨兒給做一幅八開的,我看你屋子那就不錯。要不是看你又有了,就讓你再做一幅了。”沈氏說道。
“哦,害我還以為小妹這么早就做嫁妝了。”
“娘,你看看,姐姐都說什么了?你也不管管她?”子雨聽了有些惱怒,扭著身子跟沈氏撒嬌。
看來這土生土長的就是不一樣,那日跟陳氏開個玩笑,陳氏臉紅了,還生了子晴一天的氣,好容易才哄好的,這小子雨又是,一句玩話就滿臉羞紅。
沈氏佯拍子晴兩下,罵道:“你姐打小就愛胡說八道,如今做了幾個孩子的娘還是這樣,說話沒輕沒重的,下回要這樣,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娘,你要收拾誰呀?”林康平走了進來。
“偏生你耳尖,收拾誰?你的心肝寶貝唄,我才說了一句,你就趕來了,敢情你有千里眼?”沈氏說完也覺得好笑。
“姐夫,你來評評這理,我姐對我胡說八道,該不該罰?”
“你姐說什么了?給我們雨兒氣成這樣?”
“我,我可說不出來這話。”子雨跺跺腳。
“你還等著你姐夫替你主持公道?你呀,找錯人了,你姐在你姐夫心里,那是,那是,大嫂怎么說來著?好像什么怕摔了,怕化了的,我一時也沒記住。”陳氏正好進來問準備中飯,還記得上次子晴調侃她的仇,忙說道。
沈氏知道林康平是過來接子晴,便對林康平說道:“今日不如一塊留下來吃頓飯,剛好你二嫂和三弟妹的娘家都來人了,你爹和你二哥都不能吃酒,你陪著客人好歹多讓他們吃幾杯。”
林康平只得答應是。
吃飯時,因有外客,沈氏分了兩桌,自從子福成親后,家里時不時會來幾個外客,好歹劉家楊家也是秀才出身,所以,沈氏便在餐廳弄了個屏風,有外客來男女分開來各坐一邊,沈氏陪著女客也就不尷尬了。
此時,就是沈氏、子晴和陳氏、楊氏陪著兩位親家母,那邊是曾瑞祥和子祿還有林康平陪著,一開始,只聽見敬酒勸酒聲,大概兩三杯酒下了肚,只聽見陳親家說道:“親家,我知道你不能吃酒,可是這杯酒你一定要干了,我女兒有今天,我陳家有今天,我知足著呢。我們家如今在村子里也是頭一份了,買了幾畝地租出去了,大小也是個地主了。我們鄉下人不會說話,但人實在,都在酒里。”
楊秀才斜睨著小眼,有些看不上陳親家的粗俗,加上也喝了幾杯酒,便嘟囔了一句:“俗,俗不可耐。”
子祿聽了這話,變了幾分顏色,林康平拉住了他,可陳親家聽出來了,也斜著眼睛回了一句:“你倒是不俗,不俗你別打你女兒的主意呀?你有什么能耐?”
“我,我好歹是個秀才,我打我女兒什么主意了?秀才遇到你這樣的匹夫,有理也是說不清。”楊秀才甩了甩了衣袖。
“秀才,你也叫秀才?我親家這樣的才叫秀才,你看看人家,置下這一份家當不說,孩子們個個有出息,以前在縣里做先生,那教過的學生多了去,如今回到這鄉下,這叫什么你懂嗎?這叫為鄉親們造福。你上村子里打聽打聽去,誰家說起我親家來不是好話不離口?”陳親家端著酒杯要給曾瑞祥敬酒。
“你,你,我又沒說親家的不是,我說的是你,你看看你的樣子,跟你說話,還真是有辱斯文。”
“你擺什么譜?我親家都不嫌棄我,你憑什么嫌棄我?你有什么能耐?你擺出來說說?”陳親家指著楊親家說道。